虽然早就预期到,但她还是无法抑住心里失落的情绪。最起码,也做做样子,表现一点在乎的样子嘛!
她要的,不是一纸结婚证书,而是一个爱她的男人啊!她期望的,不是他的求婚、不是他的负责,而是听他承认对她的好感。
也许,自始至终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吧?早知道,他是不喜欢她的。也许,她的清白让他懊恼了好一阵子也说不定因为他无法拍拍屁股走人,而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更是可笑!是谁规定把清白给了一个男人,就非他不嫁?
她只是忠于自己的感觉,只是……情不自禁,根本没有打算以此为手段来拴住他。
带着满怀的失落,她回到了家中。
当她打开电灯时,满室的花海让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惊喜!”从花海中跳出的,是她的妹妹元晶晶。“吓到了吧?有没有很惊喜?我等了你好久了耶,”
她看着满室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只能圆瞪着一双眼看着她的妹妹,久久才挤出一句:“这是你搞的?”
“才不是!”元晶晶笑得暧昧,随手抽出一朵红玫瑰递给她。“只有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大费周章,我哪有这种闲工夫。”
那……会是谁?
她的眼神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但元晶晶只是坏坏地笑着。
“你猜!”
她的心里马上浮现一个人名,可是……却又不敢相信。真是他?有可能是他吗?他是在追求她吗?
“是凌大哥!”答案揭晓,不作第二人想。“他下午突然打电话给我,要我帮他开门,我们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这么多玫瑰花给运上来,累都累死我了!”
元晶晶贼兮兮地打量着她的表情,没有遗露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喜。
“瞧瞧,我的预感真是准啊!才一个多月,你们的感情已经如此突飞猛进,你居然还一直瞒着我,真不够意思!”
“你在胡说什么!”为了掩饰心里的欢欣,她故意扔掉手中的红玫瑰,一脚踢翻脚旁的花,一边走一边抱怨:“这么多花,叫我往哪儿搁?连床都给占满了,我连觉都不用睡了。”
“还在嘴硬。”早已知情的元晶晶才不吃她口是心非这一套。“凌大哥全都告诉我了,你别装了啦。”
全都……告诉她了?
元秀娟猛地回头,紧张地问:“你知道多少?”不会连他们已经发生关系的事也说了吧?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这个大嘴巴!她在心里暗骂。
“真被我说中了,你们还是凑成一对了。”最高兴的人是元晶晶,因为这证实了她果然是铁口神算啊!
“谁和他凑成一对了。”在妹妹的面前,她就是拉不下脸。“不过就是上了床而已,我可没承认……”话声渐小,因为她看见了妹妹惊讶的表情,这才知道,这一部分凌伟没讲,她这个白痴却自己抖了出来。
天啊……她猛地闭上嘴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你们上床了?”元晶晶根本是尖叫着说出这句话来。
“没有!那是你听错了。”她连忙赶在妹妹阻止前闪身躲进浴室,企图避开追问。
可是,她太天真了,小妹哪有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说说说!”元晶晶在外头兴奋地大喊:“这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一向很讨厌凌大哥的吗?你们真的上床了?”
她忍不住捂住耳朵。
“小声一点!你是想让整栋大楼都知道你的姐姐已经失去贞操了吗?”
元晶晶坏坏地笑了。
“那也不赖啊,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浴室的门被猛地拉开,她脸色铁青地瞪着自己的小妹。
“元晶晶!”
“别这样嘛!”元晶晶笑嘻嘻地拉着她到旁边坐下。“快点告诉我这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死对头吗?怎么才不过几天没见!感情就变得这么好了?”
元秀娟把玩着玫瑰花,没好气地说:“他不是全都告诉你了吗?”
“但我想知道你的心路历程啊。”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这中间想必是高潮迭起,百转千折吧?”“哪有这么夸张。”元秀娟将手中的玫瑰花放了回去,正眼瞧她。“那……凌伟跟你说了什么?”“说到底,你还是在乎的嘛。”
“我只是好奇!”
“好奇!”元晶晶摇头叹气。“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如果你对他无意,我也不想害他。”
“元晶晶,你到底说不说?”
她的一颗心都已经提得老高了,这没良心的妹妹还在跟她玩欲语还休这一套,非得逼她承认不可吗?
一看她微怒的表情,元晶晶也知道再玩下去肯定没好下场,只得老老实实地说:“凌大哥要我交给你一样东西,并且要我告诉你,他是认真的。”
“什么东西?”
元晶晶掏出钥匙,递给她。
“就是这个。”
她反复看着手中的钥匙,不发一语。她认得这支钥匙,这是他大门的钥匙,他的意思是欢迎她随时去找他吗?或者,他是把决定权交给她,要不要由她决定,而他……不会再来烦她?
正经话一说完,元晶晶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说到这,我就不懂了。既然你都已经把身子给凌大哥了,为什么不愿意答应和他交往看看?”元秀娟脸色一沉。
“他是在向我求婚!你搞清楚。”
“这不是更好吗?”结婚的等级可又比交往更高”级了。
“一点也不好。”她闷闷地说:“我不要他对我负责,更不想他这么委屈!”
说白一点的话就是——她要的是他的心!
要的是他真的喜欢她、真的爱上她,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才想娶她,而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道义责任。
“我懂了。”元晶晶咧着嘴笑,一脸了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早说嘛!不过我不认为凌大哥是因为觉得于你有愧,才做这个提议的。”
“何以见得?”
“很简单啊,凭我的感觉,还有……”她笑得开怀。“他在跟我说的时候,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委屈啊!”
人生中有许多事,常常是想也想不到的。原本以为该是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时候了,事情却再添变数。
在与满室花海度过一夜之后,元秀娟本已打定主意,一早起来便去找凌伟,向他说明自己的心意。
她要的是爱情,不是道义。
然而,当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背好了说词,打算找他恳谈的时候,却在他的门外看见了那张相片中的女子。
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名女子在他的门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像是在寻找什么。
女子一见到她,马上停止动作,笑着对她伸出手道:“你好,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吗?王妈妈他们一家人已经移民啦?”
她呆呆地点头,也伸手与她交握。
“我在找钥匙。”女子拨弄着短发,有些懊恼。“我明明记得他都是放在脚垫下的,可是却找不到。”
那个他一直等待的女子回来了……
她无法思考、无法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脑里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自动想象凌伟见到她时欣喜若狂的模样。
“你说的是放在脚垫下的备用钥匙吗?”她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声音说着,也看见那女子惊讶的表情。
“是啊。”女子讶异地看着她,用犹豫的语气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会知道……”
“你别误会。”她急急忙忙地澄清,连她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急着撇清什么。“那是因为他生病了,何先生托我照顾他……我一时忘了放回去,你等一下,我去拿来给你。”
她走进屋里,背抵着门闭上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钥匙。
这么快,一切都要过去了吗?正主儿回来了,她这个外来者是不是该自动引退了!
深吸一口气,她转身走了出去,将手中的钥匙交给那名女子。
“还给你了。”她强笑着,强迫自己笑得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邻居。
“谢谢你。”女子开心地再次朝她伸出手。“我是方子绫,你叫什么名字?”
“元秀娟。”她们的手再次交握。
“很高兴认识你。”方子绫以如花笑靥说道:“有空过来找我,我很想认识你这位新邻居。”
已经改变的感情,是可以唤得回来的吗?
当他看见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扑进他的怀里,他才知道,她真的回来了。这个他曾深爱的女人,在三年前闷不作声离开之后,如今,又突然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伟,我好想你。”方子绫紧抱着他,没有察觉到他脸色的异样。“在美国的这三年来,我每天每天都想着你,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这里等我!”
他并没有回抱她,只是僵立原地。
“你怎么了?”她终于察觉他异样的神色,慢慢松开了怀抱他的手。“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三年前不告而别?”
他轻轻摇首,后退了几步,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你怎么回来了?”在他已经死心,准备面对一段新感情的时候?
“你不高兴?”这时候她才发现,他的反应并不如她所预期的那样。她以为他会欣喜若狂,会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在美国的这几年,她始终注意着他的消息。
当初是她的任性,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毅然而然地抛下五年的感情,在不留只字片语的情况下远走他乡,甚至没有告诉过他,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她是决心要舍弃的。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幸福、虽然快乐,但始终像是少了些什么。她需要一些成就来肯定自己,而不是当他背后的那个女人。
可是,当她成功了之后,她才发现,她还是爱他、还是忘不了他。若不是经由一些报章杂志和好友间的消息,知道他这几年来一样专情不移,始终等着她日来,她又怎么会急急回来找他呢?
可是……他看来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很困扰,为什么?
“我不是不高兴……”凌伟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一手支头。“只是……没想到你会再回来。”
是啊,没想到……他以为这辈子再等不到她了,他以为她既已决定离开,便不可能再回来,可是,她竟回来了……
她默默地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就算她再怎么迟钝,也不会感觉不出他的不同、他的异样。他看来并不高兴自己的出现,看来她的以为错了。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以为,你在等我回来。”
“我是在等你回来……曾经是。”
他们曾经相爱,一同度过了五年有苦有乐的日子。他曾经视她为此生的最爱,以为永世不渝。如果,她没有离开……
但她毕竟是离开了,在他的生命中消失又出现,一切也就不同了。
“曾经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你已经有了别的对象?你爱上别的女人了?”
他点头。
“也许……还不到爱,但我想珍惜她,也确实喜欢她。”
闻此言,她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前,朋友从台湾带了你的书给我,我知道那是你写给我的……要我再回到你的身边,而且,那时候你的身边也确实没有别人。”
他叹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的事……精准一点来讲,是近两个月的事而已。”
“所以,我回来晚了,是吗?”她苦笑。“如果我早一点回来,你还是会接纳我的吧?”
“已经发生的事,说如果都是多余的。”
“她叫元秀娟,是吧?”她静静地道,掏出口袋中的钥匙放在桌上。“刚刚就是她拿这钥匙给我的。”
那是他托晶晶交给她的钥匙!
他惊讶地抬头,有些着急地问:“她有没有说什么?有问你什么话吗?”
看见他的反应,方子绫知道,她已经失去这个男人,这个曾经比谁都爱她的男人……
“她说你们只是邻居,要我别胡思乱想。”
他闻言懊恼地皱眉。
早知如此,他应该早一点向她说明这件事的……她必定是早就知道了,几乎每个看过书的人都知道,那本书写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她看过子绫的相片,又看过他的书……她这样的反应,是想舍弃吗?
“你真的不爱我了?”方子绫问道。不相信多年的感情和他三年的等待,竟能如此轻易被抹去。“也许,你只是一时迷惑而已,你何不花一点时间和我相处,再做决定?”
“我不想负她。”他摇头,委婉地拒绝她的提议。“感情是不能说变就变的,一旦变了,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当初你不告而别,也是早有心理准备了吧?我并不怪你不告而别去追寻多年的梦想,可是……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当初的心情了。其实这三年来,我虽然等你,对你的爱情却也是渐渐地淡了。之所以没有其他人介入我的生命,也是因为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直到现在。”
她低头,沉默不语,久久才道:“可以让我在这里过一夜吗?我明天就走。”抬起脸,她绽出一抹灿烂的笑。“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她是一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不属于自己的,她也不想强求。
“其实我蛮喜欢她的,也许我和她可以当个朋友……”
“总之呢,一般都相信,那本书写的就是他自自己的故事,里头那名痴心等待的男子,就是他本人的化身……”
蓝翎说过的话,在她耳边回荡。
一本让所有人为之疯狂的书,一个痴心等待的男子,那本书的名字叫《永恒》,象征男子的爱情,直到永远……
那,就是他自己啊!而那个让他苦苦等待的女子,已经回来了,回到他的身边,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下班的路上,她痴痴地,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蓝翎说过的话,想着早上见到的女子美丽的笑容,想着他们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她的心,不知不觉地痛了。
在与他有所牵扯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面对这样的情况。最坏的设想也不过是他不喜欢她而已,而非另有其他女子横刀夺爱。
当她看见他门外那双女鞋,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按电铃,看看来应门的会是谁。
如果是他,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行动。有什么用呢?何必自取其辱?是她该退场的时候,就走得潇洒一点吧……
她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的门前,却听见对面大门打开的声音。
是他吗?
她转头,正对上凌伟的眼神,他开口想要说话,她却不等他出声,便连忙急急回身,拿出钥匙开门。
他是要向她解释的吧?但她什么也不想知道。
如果,他想说的是抱歉,她不想听;如果,连他自己也不知该说什么,那更让她难堪。也许,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
没有真正的开始,也就没有所谓的结束。
“元小姐?”惊喜的声音在两人的背后响起,方子绫快手快脚地从屋内走了出来,拉着她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现在才下班。”
“真的吗?那刚好,我们正在吃消夜,你过来和我们一块儿吃吧?”说罢,也不等她答应,就已经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不用了……”她一边轻轻地挣扎一边拒绝,可是方子绫根本不管她的意愿,硬是把她给拉了进去,还替她盛了一碗海鲜粥。
“我刚煮好的,先让你尝尝。”
看着她那种毫无戒心、天真烂漫的微笑,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女子的邀请,即使是元秀娟也不例外。
她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滚烫的粥,尝了几口之后,对方子绫一笑。
“很好吃。”
“太好了!”方子绫满意地笑了,替自己和凌伟各盛了一碗。三个人围桌而坐,形成一种奇怪的组合。
她始终低着头,不愿去瞧凌伟,只想快快把粥吃完走人。
这是他们的天地,不属于她。就连她所拥有的,关于他和她之间的那些回忆,都像是亵渎了这块地方。
“元小姐搬来多久了?”方子绫像是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热络地拉着元秀娟开始聊了起来。
对于她的问题,元秀娟总是有问必答,但是却刻意避开了有关于他的部分。好不容易把碗里的粥吃完了,她连忙起身告辞。
“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
她并不打算给在场的两人挽留的机会,话一说完,马上提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或许,这会让方子绫起疑,但她真的受不了了。
看着方子绫幸福的笑容以及俨然以女主人自居的态度,她觉得心痛,更觉得难堪。或许凌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不行。
她只想逃离这里,愈远愈好。
“别走!”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他赶在她闪身进自己的屋子前及时拉住她,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你听我解释。”
“放开我!”她使劲地甩开他的手,将他推开。“凌先生,请你自重!”这声客气的称呼,在顿时之间,将两人的距离远远拉开。
她紧张地看向他身后的大门,确定完全紧闭之后,才低声地说:“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了……我也可以谅解,你并不欠我什么。”
“不,你不知道……”
“我都知道!”她打断他的话,不让他有任何开口的机会。她不需要怜悯,也不用别人可怜。“那一夜的事,我会忘记,你也忘了吧!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须要向我解释任何事。”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绽出一抹笑,那笑是强装出来的,但再怎么样,她仍要保住自己惟一剩下的尊严。
“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你。”语毕,她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留下门外的凌伟,怔忡地瞪着门,久久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