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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狂舞 第四章

  从心自问,她像是听话的好女孩吗?

  不像。体内的叛逆因子足以否定上以的臆测,她今生今世都不可能与“好”字沾上边。

  那么,她为何杵在这儿坐困愁城呢?

  连外头不停飘落的雪花都比她自由,因她还受限于一个野男人的命令。她干嘛那么听话?!还真的乖乖在尼斯堡待了几天,去他的,她究竟在发啥神经?

  她可是古小月哪!一个行走于边缘地带的女侠,不适合安定,这种平静无波的生活令她慌乱莫名。

  他终究还是会再杀到“死城”去的,届时她该如何自保呢?唉,强中自有强中手,毕竟敌不过他,可那批要人命的军火又该如何处理,她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他瞎耗,四级任务不是闹着玩的,浑蛋,若让她知道是哪个向天借  胆的人“绑架”了那批宝贝,她一定要那痞蛋死无葬身之地。

  天生的使命感不断地袭上心头,沸腾了她夺门而出的决心,那批军火赶紧查出来,否则任它们流入民间,后果不堪设想。她是情报高手古小月,没有任何难事可打倒的无敌强手,可不愿被这次的任务砸了金字招牌。

  及时力行,正义女侠奔下楼梯,踢开大门,背起行囊,身上披着从大厅衣架上顺手摸来的超大型风衣,翻出城墙溜了。

  咦,好熟悉的味道,风衣传来的暖意中夹带着馨香,古龙水伴着清新墓碑的气息充塞在羊毛质料的每一处,啊!惨、惨、惨,这么准?随手乱摸来的风衣竟是狂神老兄的衣物,唉,顺道去一趟棺材店吧!好好不死,临走之际又落个“贼盗”之名。

  雪愈下愈大,愈积愈厚,排除万难的古小月仍是到达了目的地--死城。奇妙啊,被白雪覆盖的死城看来竟少了昔日的阴森死寂,倒多了几分明朗,纯净的雪缓和了原有的黑暗深沉。

  “喀啦、喀啦……”死人头响起一阵欢迎声。

  “嘿,你被死神解放啦!”站在柜台的L讶异伙伴竟能安然归来,狂神放了她,还是她自个儿脚底抹油?原来以为她会被整治得相当凄惨,未料死神竟网开一面。

  “死神嫌我太善良可爱,一年半载内还不打算通缉我。”古小月奔往厨房寻找热源,死阿福不在?很好,今天可真是顺利幸运,事事皆宜。

  今儿个一楼餐厅没啥生意,古小月捧着白烟直冒、热腾腾的罗宋汤大刺刺地坐在椅上尽情享受,嗯,死阿福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

  “喂,喂,你消失了三天,今天才一上班就偷懒,到底有没有职业道德?”L看不过去开骂了,但已认同古小月为他们的一份子。

  “等我喝完这碗汤嘛。”哇!真是汤浓肉大块,香嫩可口的牛肉滑入食道,热气已驱散一身的冰冷。

  “哪个死鬼偷了我的汤。”惊天动地的吼声自厨房传出,阿福的胖躯已出现在厅内,手中金光闪闪的刀闪着慑人的光芒。

  “呃。”窃贼满足地发出响亮的饱嗝,意犹未尽。

  “你--”屠刀无情地指向女贼,“偷了我的汤,那可是花了我整整一小时才炖好的,而你居然喝得一滴也不剩,你这只泼猴是故意回来气死我的是不是?”抖动的刀刃直逼古小月。

  “福哥,有话好说嘛!”深知自己理亏,古小月逼自己放低姿态。

  L的鸡皮疙瘩掉满地。

  福哥?!亏古小月喊得出口,她的高傲被狗吞了?可见人类或多或少都会阿谀奉承。

  “没什么好说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食物是阿福的生命,用尽心力烹调出的美味更是他生命的泉源,而古小月就这么好死不死地喝下子,罪该万死哪!

  “喂,别那么激动嘛,再赔你一碗就是了。”没见过如此小器的厨师,“美味”本来就是给人品尝的,他干嘛大惊小怪地嚷嚷个没完。

  “怎么赔,以死谢罪都还便宜你。”

  “那你要我怎样,喝都喝了,难道要我全数吐出来不成,拜托你老伯,讲点道理好不好。”想不到一碗汤比一条人命还重要,这是什么世界啊?

  “好吧!给你一赔罪的机会,别说长辈净是欺负小辈,你自个儿说,如何将功抵罪?”阿福替她开出一条退路。

  “大不了帮你洗一星期的碗盘。”一人做事一人担,她阿莎力地承诺,洗碗嘛!不就是刷刷冲冲,小事一件。

  “好,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强迫你,若是敢打破我那些宝贝瓷器,我就扒下你的猴皮拿来熬汤喂狗。”阿福发狼的狗狞模样令古小月觉得未来的一个星期肯定是愁云惨雾、雷电交加。

  谈妥协定后,阿福才善罢甘休地踱回厨房。

  “你少惹他嘛!”L出面充当和事佬,但表情却是幸灾乐祸。

  “我也是这么想。”古小月十分赞同,“所以今后光惹你一人就够了。”

  得意的奸笑自L的脸上渐渐隐去。

  原来上天都是如此惩戒嘴馋之人。

  一碗鲜美可口的罗宋汤,害得古小月服七日苦刑,洗不完的锅碗瓢盆总是堆积如山,像在奚落她因嘴馋而铸成窃汤的大错。

  原本白皙光滑的玉手已被冻红,血液仿佛急欲贲张而出,将皮肤染成赤红。

  “若是撑不住就别逞强了,没人会跟你抢那堆碗盘洗,用不着死撑活撑地赶工。”阿福瞅了眼古小月,激赏她勇于担当的性格。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撑不住了?”古小月死鸭子嘴硬,不接受阿福的关心,依旧将自尊摆在最上位,“嘿嘿,要看我落魄的模样,恐怕你阿福今生今世无法如愿以偿。”

  阿福感到好奇了,这样一个深具爆发力的女孩,会有怎样的人生?会走上什么样的路途?她的未来是否有希望,毕竟她的眼前是条危机四伏的不归路啊!这令他想起另一位走上同样旅程的女孩--贺青,但是,这两人的个性相差太大,她们会有相同的结果吗?幸福会眷顾这两人吗?

  “喂,你发什么呆呀?”他干嘛盯着自己猛瞧,看得她心里直发毛,那种诡异的眼神没有以往的怒气,即带着更多的热度,这位脾气极烂的老伯突然让她觉得被温情暖意围住。

  “你吃错药啦!拜托,千万别对我说出那句恶心到极点的鸟话。”死阿福的表情像极了心疼孙女的老爷爷,没搞错吧!由仇人、眼中钉转变为情深意重的知交,这变化太勉强了点。

  “什么鸟话?”这只泼猴又在胡扯什么?阿福纳闷地问。

  “例如说:‘古小月,你长得真�  我死去的孙女。’这类的。”古小月唱作俱佳地解释兼表演。

  “格老子的,我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有你这么一个任意胡为的孙女,幸好,老天有眼,没让这场噩梦降临在我身上。”阿福显然将古小月的一厢情愿视为畏途,回头继续他的烹调工作。

  去,死阿福,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怎么你还在洗啊?”L推着堆满碗盘的车进出厨房,依旧是那副忙疯了的表情。

  “倭寇先生,麻烦你看看本人的右手边,碗盘匙筷叉堆得比你那竹竿似的身材还高,我能让出菜的流程不被耽误,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否则你去叫外头那群洋人用手捧、用手捉啊!”没看见她已经把那双纤纤玉手人洗掉一层皮了吗?

  “阿福,外场真的很忙,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古小月借我一天好不好?今天一过,她失去利用价值,我马上让她重回碗槽前。”L向阿福调用人马。

  “去吧!去吧!把这只泼猴带离我地盘一天也好,省得老是惹我生气。”阿福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

  “那你这些宝贝怎么办?够用吗?”阿福大厨的餐具一应俱全,但今日这等场面,压箱的珍藏品也不得不出笼了。

  “我还有几箱没拆封,待会儿拿出来充充场面不就得了。”

  哇噻,敢怪汉唐宋元明清的珍藏全要出场了,好家伙,真令人刮目相看,听说以前还是大饭店的名厨。

  “喂。”阿福及时喊住踏出厨房的两人,一脸愁状。“干嘛!”两人异口同声。

  “我这辈子很少求人。”阿福严肃得像要嫁女儿,依依不舍,岂是千言万语能形容。

  “所以--”两人皆斜眼瞅住他。

  “好好照顾我沦落在外头的那批宝贝。”阿福眼中有着闪光灯闪的泪光。

  哇噻,莫非是邪门歪道、三教九流全到齐了,古小月大开眼界,真是壮观哪!啧、啧、啧各阶层的黑道风云物齐聚一堂,果然四海之内皆“兄弟”。

  如果,她现在抽个空播个电话到世界各国的警政厅,向他们报告几句,肯定能一夜致富,光是领那“警民同心,见义勇为”的高额奖金,好康的油水就赚翻了。

  人生百态呵!黑道兄弟过着没有明日、腥风血雨、刀口舔血的日子,却也同常人一般懂得庆祝佳节,过一过那种温暖情意气氛的瘾,温情已离他们太遥远,唯有一年一度的感恩节才能让他们重新拾回人性,一天的和平对他们而言够满足了,今日一过,又是一群威龙霸虎。

  蓦地,她想起一个统御这群龙虎的狂兽,直觉搜寻芸芸众生,瞧瞧是否能瞥见那挺拔的身影。她才不是想他,她立刻为自个儿辩解,找他只是方便自己能避开他的势力范围,免得又触动地雷。

  呼,看来那位龙头今夜没来会他的龙子虎孙,好险!

  夜愈深愈美,没人舍得离开。

  一楼的客人已醉得不成人形,开始胡言乱语,福兄的宝贝成了他们的临时乐器,敲敲打打自成旋律,鬼吼叫的歌声四处可闻,二楼的绅士仍在谈生意、交货,和平的气氛令人感动,地下室则是一片群魔乱舞,距离感恩节结束只剩一小时倒数计时。

  此刻,古小月偷得浮生半日闲,躲回柜台纳凉去也。

  过了不多久,L也跟着溜进,偷懒是会传染的。

  “嘿,你居然早了我一步。”L发出不平之鸣,好位置被她一人独占了。

  “大家皆是道中人,何苦斤斤计较。”偷懒还有分早晚吗?谁手脚快、动作俐落就能坐上偷懒者宝座--一把软绵绵的沙发椅,那是贺青专用的,她不在,自然成为人人欲抢的好位置,视线佳,采光好,通风完美,是观赏群兽的绝佳方位。

  “得了便宜还卖乖。”L只好挤到一旁,倚墙而站,姿态翩然,却不怎么爽快。

  “喏,赏你一罐啤酒润润喉。”古小月丢给他一罐啤酒,自己却泡了一壶好茶享受。

  “我是不是该抱着你慈悲赠送的啤酒痛哭流涕,以示我无限的谢意?”L问得认真,表情却嘲讽依旧。

  “免啦!看在你救我脱离苦海的份上,这点小意思算是回敬你的。”否则她还不晓得要洗到何年何月。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从香茗世界中抬头,却见他心有所思,对着门外发呆。

  “有啦,你别吼那么大声行不行?”L同情地望着她,可惜她的优闲时刻即将结束。

  “看什么看?”她凶巴巴地戮他,她最痛恨异性直盯着,那会使她浑身不自在。

  “没什么,趁你还有短暂片刻,好好享受这壶茶吧!”这个麻烦的女人肯定与人家有血海深仇,否则人家何必找上门来?

  嗯,香、香、香,当然得好好享受。

  真杀风景,黑幕压顶,遮去她良好的采光与视线。

  不妙,大大不妙,杯内褐色的液体中映出一张俊脸随着波纹摆动,净是狰狞。

  “装作没看见就没事了吗?”愠怒的口气由上方飘进她的耳里。顿时振动的脑波震乱了古小月一头思绪。

  装作没听见。

  “别挣扎了,你就认命吧!”车水马龙改他幸灾乐祸的本性。

  “闭上你的乌鸦嘴。”每次他鸟嘴一张她就有事,日本奸贼,明知道龙头来了也不通知她一声,这下可好了,她连溜走的后路也被堵住。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古小月的高傲躲到哪儿去了?

  古小月暗自蕴酿无限的勇气,才抬起头来面对来者,怪了,她干嘛怕他,她没偷没抢,光明正大--不过,该死的,她还是挡不过那双充满狂怒火焰的赤眼。

  “你又在发啥疯啦?”被人居高临下狠瞪实在难受,索性站起来迎战,泼辣十足。

  古小月这一喊,引来了现场众人的注视,这下大伙儿全醒了,没人胆敢再借酒装疯。

  “大哥。”龙子龙孙众声齐喊,个个稍息站下站好。这声响惊动了二楼和地下室,人潮全涌进一楼大厅。

  “大哥。”再一次整齐画一地喊出,全到齐了。

  “狂神,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某位看似意大利黑手党的老大前来与狂神寒暄,眼神却表明了他大有来头。

  接下来,免不了是各国各帮派首领的相聚时刻,好个四海兄弟融洽的珍贵画面,好个“和平世界”。

  狂神被几个外头帮派的大哥热情圈住,一时半刻走不了,外来是客,他们好说歹说也是国际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到美国“度假”身为主人的他岂可怠慢。

  M盟黑道集团以美国为主力,遍及世界各地,所以各国帮派对这位狂人无不景仰敬重三分,就连美国联邦政府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大自然讲究平衡,弱肉强食,人类社会也是如此,黑白二道之间有其一定的平衡性,无可避免,超现实利益发展到后来的结果就是这般,只要黑道别越轨超出平衡界线,白道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有时两方面还得互通往来,提供彼此所需的利益,M盟便是因此与政府相融共处,加上美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崇高,M盟自然能独霸半边天。

  古小月飞也似地穿入人群中,想躲回阿福老兄的地盘,可是不管她在人群里如何闪躲,背后那两道厉光仍像索命符一般火速跟踪,直射入她迅速阖起的门内。

  呼,差点被利箭穿心,擦了擦额上直冒的冷汗,古小月不得不为自己的幸运喝彩。

  半路杀出那些程咬金全是她好狗运,及时帮她拦住狂神排山倒海而来的怒浪攻击。

  L在一旁猛摇头,啧啧称奇。“不愧是四海龙王狂神,竟能让高傲盖世的古小月像只黑巷老鼠四处逃窜。”

  他眼中难掩的惊奇令古小月无地自容。

  唉,天啊,你又何必那么残忍,“既生狂,何生月”可谓一物克一物,她这一世英名注定得毁在狂神手上,她万万不甘心。

  古小月的郁闷充塞满了胸臆,洗手间着碗盘,无语问苍天。

  刷着洗着,浑然不知时针已偷偷溜了两格。

  凌晨一点整。

  将厨房整理完毕的阿福打算窝回去蒙头大睡。“丫头,你当真要整晚与这堆碗盘为伍?”

  “没错,今天是最后期限,我可不想一天拖过一天,欠你一屁股债,干脆一次还清,省得日后麻烦。”她豁出去了。

  “好!够种,明天我会来清点数目,少一样,你就去选棺材吧!”瞧他说得毫无人性,丧尽天良。

  呸,“我当然会去选,而且还是上好材质,用来孝敬你老人家。”

  阿福竟放声狂笑,带着他那相扑级的身躯退出厨房。

  她听见L拉下铁门,准备关店,哗啦哗啦的水声阻隔了她接下来的听觉。

  洗累时,她会抬头望着窗外飘满天的白雪、闪烁的霓虹灯。

  好渴,喝点饮料吧!

  “铿锵!”御用瓷器坠地碎了,随先皇而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还没走?L呢?我们不是关店了吗?”古小月仅能以一连串的话来询问倚在厨房门口不知多久的狂神。

  隔着数尺之遥,狂神莫测高深的幽谷探入古小月慌张的灵魂深处,企图搅乱那湖秋水。

  厨房霎时变得静谧异常,仅剩下水流的声响。

  稍久,狂神动了,朝她举步而来。

  “你要干嘛?”古小月本能地捍卫领土。

  “让开!”狂神推开挡在水糟前的古小月,卷起袖子,不怎么温柔地刷着阿福的宝贝。

  古小月故技重施,想乘机落跑。

  “你给我安分点!”狂神拖回正遁向门口的古小月,大掌一横正好圈住她的纤腰,抱起让她坐在水槽旁的流理台上,“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或企图逃开,否则--”他瞄了瞄挂在墙上闪亮的各式刀把,暗示极为明显。

  古小月狠狠地倒吸一口冷气。

  就这样,狂神没道理地拼命洗、刷、擦,古小月只得呆坐一旁欣赏大汉充当新好男人,瞧他以极快的身手将锅碗瓢盆一一送入餐具柜。

  穷极无聊,古小月望着拼命三郎好看的侧脸,不明白他来此的动机,他留下来只是帮她洗碗吗?天底下有这等好事?就算有,也不会落在她身上,但它真的发生了。

  着了魔的古小月,轻柔地拨去掉往额头的发丝,触电似地缩回手,他的褐发竟有一股热力传入她的指间,彷如电击。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换来狂神深邃的注视,原本面无表情的他此刻抿紧唇扬起漂亮的弧线,继续他未完的工作。

  “别害怕碰我。”他突然道,声音很轻柔,像飘落的白雪。

  “哪有。”她死不承认。

  抬起眼,狂神再度释放令古小月无法招架的电眼极光,大大地震撼她狂乱的心。

  “你要到何时才学会对自己坦白?”他低沉的嗓音在深夜里格外撩人心弦。

  下辈子。她在心里回答。

  “一点都不可爱。”而他呢?究竟是中了什么邪,凌晨两点理应是倒头大睡了,而不是在这儿充当临时工。他愈想愈捉狂。

  “喂,小力一点,很贵重的。”她不得不提醒他,他以为在刷马桶啊!

  “嘿!轻点、轻点,缺一角我有十条命都不够赔。”这男人是故意搞破坏的吗?真粗鲁!

  突然,狂神抬起头来,纳闷地问:“那方才你砸碎了那玩意,怎么办?”

  狂神凑近她身旁,分析她如丧孝妣的神情,“要不要为它买副棺材,好好安葬?”缺德的幽默。

  “买一副给我倒是真的。”她神情恍惚。

  “胡扯。”狂神捶了她一记爆栗。

  福伯,我对不起你老人家,没能照顾好您的宝贝。

  “啊--喂,你谋杀啊!”古小月的哀号响彻整座公园,幸好半夜三更,人烟稀少。

  “明明警告过你别碰那堆碎片,让我来处理,你偏不听,割伤了吧!活该。”两人对坐在公园长凳上,狂神细心清理、包扎她的伤口。

  之前,两人以火速的动作将阿福的工作室清理完事,狂神将所有珍宝有条不紊地排进橱柜里,收拾“命案现场”之后,拖着古小月坐上他的红色法拉利,他们的夜晚才正式开始。

  “拜托你轻一点。”古小月无法忍受被碎片割划的伤口,虽然对面这男人已经极小心地避免触痛她,但伤口里仍存在许多碎小的瓷末,引发剧烈的椎心之痛。

  “如果你肯掉一滴泪,也许我会考虑。”狂神不理会她的请托,依然故我,这伤口像扭曲的虫,攀爬在她的掌心上,伤痕中不断流出血液,更该死的是清不完的碎末已深入肉里,这种疼痛也许连男人也受不了,而她居然倔强到连一滴泪也不掉。

  “又死不了人,何必浪费眼泪。”哭?!那是孬种的行为,吼叫才是最好的宣泄之道,既可吐出废气,又可将痛楚转移,一举两得。

  “若是等到伤口发炎、细菌感染时,你才想到要哭就已经太晚了,真怀疑这十九年你怎么活过来的,你究竟懂不懂得照顾自己?”她双手的肌肤虽然细嫩,却有多处疤痕,可以想见,她这种烂个性铁定不曾去理会受伤的部位是否严重。

  “你少用这种教训的口气对我吼,啊--去你的,小力点啦,你故意的是不是?”干嘛啊?很痛也!小人,借机报复,真卑鄙!

  雪愈下愈大,片片的白雪将两人团团包围住,红色法拉利的车顶已被一层积雪覆盖,仅剩强烈的前灯为他们射出无限暖意。

  “冷不冷?”将伤口处理妥善后,狂神温和的神情足以将冰雪融化。

  “还好。”她身上仍穿着他的风衣,不晓得他认出来没?

  狂神握住她双手的大掌始终没松开过,轻抚数日来红肿脱皮的手背,神色复杂难辨。

  因他指腹的摩挲,阵阵的酥麻自脚底涌上心头,暖烘烘的,很舒服,突地,她浑身全身被一股燥热侵袭,为此,她不敢--没错,真的是不敢正眼瞧他。

  她也有娇羞的一天?感谢老天,这女人还有得救,虽然她刚烈的性子不怎么讨喜,可是他还是深爱着。

  “为何非得待在死城不可?”他的眉心打了数百个死结。

  “任务在身。”没必要瞒他,M盟的调查系统四通八达,欺骗是多余的。

  “尼斯堡一样能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绕了一圈,他还是希望她留在尼斯堡。

  “在死城得到的资料最直接,也最迅速。”古小月企图缩回被紧握的手,但失败了。

  “所以你趁我出国那天溜了。”他眼神变得犀利,逼视目标,“还偷了我的风衣。”他早认出他的所属物。

  “偷?!我可是光明正大取用的,你可别乱侮辱人喔!”原本他出国啊!难怪这七日以来不曾瞧见他老兄的尊容。

  “为何每当我一不注意时,你总会从我身边逃开,难道非得要我将你锁住,你才能安定下来?”若真是如此,他绝对会效法萨杰,将她监禁在尼斯堡内,断了她所有通讯。

  “我干嘛非得留在你身边不可?我有工作要进行,我可不是来美国度假的,若是让小琪、裴姬失望,我只能说抱歉。”真是愈扯愈离谱,与他对话比拔河还累人,他的话意总是隐约不明,令人捉不着头绪。

  狂神缄默,一刻也不离地盯住她,这回她不想躲开,与他正面相迎。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作感情,是人都会需要它的存在。”

  古小月不知如何回答,她的感情不被允许,隐藏惯了,似乎也已变得可有可无。

  “没人教过我,我也不想去碰这号玩意,它太危险,人的理智与情绪很容易被它影响,我的工作不容许感情用事,所以它被禁止。”早在十几年前的清风街上,她的一切情感就已被断了后路。

  狂神愈发阴沉,古小月甚至可以很明确从他身上感受到他强忍的狂怒风暴,周围的冷空气被迫驱离。

  古小月心生惊疑,或者该说她故意迟钝,她当然明白他在乎她,可是没道理嘛,谈不上沉鱼落雁,也搭不上温柔婉约的边,要她装文静都会要了她的小命,说难听一点,排除去现有的身份,她古小月搞不好只是名小太妹而已,她太顽劣、极度不驯,像匹野马,试问,集众多淑女不该有的恶行于一身的人,还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除非“那人”喜好特殊,偏爱恶女。但狂神绝不可能是“那人”。

  她不会笨到与这种恐怖谷子并出火花,因为她明白玩火的后果,将会败得一塌胡涂,只会伤痕累累,何必呢?

  “你的过去我无力改变,它对你的伤害也是我所不愿的,我不明白这十几年来你孤单一人是如何度过的,竟将你塑造成一具空有躯壳、没有灵魂的可怜人,人生若没感情就白活了。”那段最不堪回忆的往事冲进他隐隐作痛的心里,“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重要的是,别让那把利剑再一次刺伤你、左右你,一旦败给过去,未来便再无希望可言……”狂神怅然地站起身,立在大雪纷飞的黑幕里,背对着她,望天无言。

  他的话一遍遍回响在脑中,落寞孤寂的背影再度扰乱她已不再平静如昔的心,他的过去又是一场怎样的悲剧,这一番话,是否也曾是他日日夜夜重复给自己的安慰话语,从来不曾有过像今夜如此深刻的体会,太悲痛的过去成了阻挡未来的墙,封闭了原本可以美好的一切,她似乎从未认真了解过他。

  “你今晚超理性、富哲理的一席话颇令人动容。”她不是故意要将嘲讽的语气表现得如此明显,她尚无法习惯与人共同分享哀伤,尤其对象是他,这种彼此情绪的亲近会使她芳心大乱,不过那颗始终傲然的心不早已乱得不可收拾了吗?

  转过身来,狂神笑得放荡,落在褐发上的雪花,卸去了他惯有的霸气。“你真是绝情得太彻底,若你肯试着了解我,将会发现真正的我,我理性极可能令你大吃一惊。”只可惜你从来不肯花费心思。

  “我希望你明白,我只是过客,不需要太了解你,那只会让我背负更学生的包袱。”

  “我也要你明白,”他停止大笑,再现霸气,“我的生命中从来不准存在过客,一旦经过,我就得驻留。”他的宣誓令人不敢轻忽。

  “如果过客不从呢?”她的来去绝无他插手的余地。

  “我将不择手段让过客在我的世界里根深蒂固。”她注定是他狂神的人,连上天也无力改变,谁能阻挡。

  “你向来习惯胜利,总认为全世界皆在你的掌握中,相信我,这将是一场令你无能为力的战役,所以,你不会再如以往幸运。”其实她也没把握这场战谁胜谁改,她只是不愿他用侵略成功的锦旗占领她,在他面前,她永远是失败者,自尊心受挫之痛逼得她只想灭灭他过于自信的锐气。

  “跟我们你嫌太嫩,所以话别说得太早,即使我如你所愿败阵了,我也不会让你逍遥自在,你势必得与我一同跌入痛苦深渊,没道理只有我一人尝尽苦头,而你却能洒脱而去。”他不是宽宏大量的男人,绝不容许有人攻破他之后还能侥幸存活。

  “哈,好个同归于尽,嗯。”古小月火大,怒气一波波涌上,这算什么,她是哪里招惹到他了?这个疯狂的男人比鬼还可怕。撇过盛满火焰的眼,不屑任他的身影再映入眼瞳。

  “好说,这是我的方式。”猛地拉起坐在长凳上气急败坏的古小月,反应不及的她被如此用力地一扯,准确地跌进他早已准备好的双臂,将她抱个满怀,借机感受她的一切。

  啧,她还真是矮小,不过,该死的,大衣底下的玲珑有致,却唬不了人。

  “浑帐!放开我啦!”她犹在挣扎,妈的,面对狂神,她就变得很没种。

  “别动!”他低吼,愈发收拢铁般的双臂,将无限暖意传进她体内。

  “喂,拜托你别那么热情,我承受不起。”古小月的头被迫埋在他怀里闷喊。

  算了,要抱要摸由他去,挣扎也没用,干脆任他抱到过瘾为止,也许是天冷,令他急切地想抱个暖体御寒吧!

  “所有的热情只给古小月。”他低沉浑厚的气息在她耳边低喃。

  她的汗毛一一竖起,热烘烘的。肉麻的男人!

  “你究竟还要抱多久?”打死她也不会承认让他抱着的感觉有多舒适、安全、温热。

  “再一会儿。”他弯下身子,开始侵略她的颈窝,炽热的唇最后印上她冰冷的粉颊。

  “有没有人在这里烙印过?”他的唇依然游移在她颈肩处,忙碌侵占之余低声问道。

  “除了一只兽性大发的色狼外。”今天若换成他人,她铁定会揍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床。

  狂神将头抵在她的颈窝间,吸取她的馨香,轻笑的鼻息吹拂着她敏锐的感觉神经,吹暖了她的心。

  他喜欢这个答案。

  夜好长好长,雪似乎永远也飘不完,在他俩相拥的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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