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后,我们去浪迹天涯,去奇险的华山、绝美的黄山,再去游洞庭、钱塘,还有大漠风光也不可少。最重要的是寻访名医,我要和你生孩子,一个如你般聪颖的小女娃,让她也像她娘一样胜过天下须眉。”龙昊憧憬著他们的未来。
“你真的愿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
龙昊拥紧她,倾诉自己的想法:“这不只是因为爱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个龙椅我坐了十多年,早已厌恶了。这样做也是为了哥哥,相信你也看出他心如死灰、毫无寄托,把帝位还给他,这片江山社稷需要他,他便可重燃人生希望,渐渐化解掉心中的郁结。况且他从小被姒文忠教授帝王之道,又拥有仁慈之心,我相信他会是个好君主。如此做不但补偿了命运及我对他的亏欠,我们又可解脱,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三全其美不好吗?”
难得他能把世事看得这般透,玉盏儿会心一笑却笑中带泪。让位于兄、陪她浪迹天涯,交付终生给这样的男人是她的幸运,她无悔自己的选择。
“谢谢你,昊,我的夫。”她主动献上自己的吻。
“放弃江山我便只有你了,你愿做我的全部吗?”他发出今生的邀请。
玉盏儿不停地点著头,“盏儿早已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拥有彼此已足够。”
从御医宣布她难再有孩子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孩子,是他的承诺给了她勇气。
龙昊邪魅地看著她,眼底燃起欲火,炽热的唇舌在她的面颊、颈上烙下阵阵灼热。
帷帐内春光旖旎,香汗淋漓的玉盏儿从他怀中抬起头,娇喘未息地吐出惊人之语:“我们出宫前是不是该先处死那朗啊?”
龙昊已多多少少了解她那奇特的思考方式,也附和著邪笑道:“也是,就让那小子去江南办趟差,回头治他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赐死好了,你说让他上吊好呢?还是赐杯鸩酒好?”
“赐鸩酒。让他睡上个三日五日,也好急急银罗。他们暗通款曲已好久了,却不跟我说,不略施惩罚,怎么对得起我?”玉盏儿玩心大起。
看她孩子似的快乐模样,龙昊不由得为日后的生活担忧,在宫中有宫规约束,她尚且如此妄为,出宫后她不知又有多少吓死人不偿命的点子。
玉盏儿对他们的未来已有了初步计画,不顾他仍然渴望的神情,兀自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盏儿……”他低喃她的名字,“你又在杀风景了。”
语毕,他翻身压住她,在她的颈侧烙下一串串细吻。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可以这样?以后我们要订下规炬,不可以夜夜笙歌,否则我会……”
“会怎样?”他邪气地反问,眸中却透露出不容拒绝。
玉盏儿见状,自动噤声不语。
“订规矩这事可由不得你。”他驳回她的提议不予批准。“想有孩子,我们应该加倍努力才是。”
说完,他的唇已覆上她打算辩驳的艳红小嘴,帐后春光流转,有情人儿相偎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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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五个月,龙昊完成了许多事,先是那朗被赐死,实则是安排他去建造一艘结构精巧、设备完善的楼船,以备龙昊及玉盏儿出宫后以船为家。
尤命则在宫外由玉盏儿亲自训练,尽力学习龙昊的行为、动作和说话的语气,五个月的时间,使两个人不仅在外貌上一模一样,连言行举止也如同一人,已到玉盏儿有时也难以分辨的地步。
那朗三个月就造好楼船,悄悄回京覆旨,并日夜跟随在尤命身边,为他讲解朝中所有官员的身分、办过什么差事、性情如何。尤命一一记下,没多久便对在京的上百位官员烂熟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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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宫中所有殿宇、庭院皆披上了银装,只有皇宫西南角在湛蓝的夜空下闪著红光。原本深沉、静谧的皇宫,渐渐沸腾喧闹起来。
起火的宫院正是玉盏儿入宫后一直居住的紫灵苑,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奋力扑救,可风势助长火势,加上紫灵苑中所藏最多的就是书,遇火即燃,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人人皆提心吊胆,因为皇上最宠爱的灵妃娘娘现在正置身火海之中。前几日,灵妃娘娘与皇上有一些意气之争,不欢而散,性子极烈的灵妃一气之下搬出翔宇殿,回到紫灵苑,现在火势猛烈,却不见灵妃及其侍女逃出火海,想必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宫中上上下下均不知如何是好。
而皇上的寝宫翔宇殿则殿门紧闭,太监、护卫皆退出数十丈外听命,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皇上命令不得打扰。来禀报紫灵苑失火的小太监没胆上前,又恐旧耽误了禀告失火的消息,会引来皇上大怒而小命不保,只能在宫院外焦急地踱来踱去。
翔宇殿内则是另一番景象,男女三人正在依依惜别。
已身著龙袍的尤命再一次询问自己的胞弟:“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会自动消失。”
穿著雪白锦袍的龙昊则无所谓地耸耸肩,一派轻松神态,拍拍兄长的肩笑道:“十几年来,我坐这个皇位并不快乐,今日能带著盏儿去游历江湖,过神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有何后悔可言?若有人后悔也该是你,放弃自由,舍身来当这个每日如坐针毡的皇帝,很辛苦哦!”
玉盏儿仰视两人的神色,看到龙昊眼中如释重负的祥和之气及尤命身上所散发出的勃勃生机,也欣慰的绽出甜笑,更加挽紧丈夫的手臂。
尤命微笑,心中明了胞弟的宿愿是什么,他拥有盏儿今生已满足,对名利再无所求。他拍了拍弟弟的肩,以贴心的行动表示对他们的无限祝福。
“寻哥哥,盏儿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今夜之后,你便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皇帝,而我们只是一对游历四方、闲云野鹤的平凡夫妇。”玉盏儿明白今夜之后,他们便和这充满恩怨情仉、埋葬多少心碎人儿眼泪的皇宫再无牵连了。
“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他关切地问。
龙昊打趣地看向怀中佳人,“去完成某人长久以来的宿愿。”他指的是玉盏儿当初入宫时便有的想法——饱览天下奇观,享尽人间清福。
尤命朗笑出声,“这也曾是我的目标,如今倒由你们去完成,世间的事真是变幻无常。可你们总该有个落脚处,不能一生做随水浮萍。”若他们真的居无定所,日后相聚恐怕遥遥无期。
“随水浮萍也不错啊!任自然摆布总好过受人摆布。”龙昊带三分戏谑的口吻说著,又看看爱妻,继续道:“有盏儿的地方便是我的栖身之所。”
玉盏儿感动于龙昊对她的付出,“谢谢你,昊,今后有你在的地方也就是我的家,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现在我相信这对你们来说是幸福的选择。”尤命感到眼前两人的未来远比他的未来更令人期待。
“寻哥哥,你切记将原来的贴身宫女、太监不著痕迹地换掉,以防有心人察觉到不同之处。”玉盏儿吩咐道。
行事滴水不漏是她成功的关键,这次尤其重要。
“我会的,昊的习惯我已熟知,相信可以瞒过所有人。”尤命自信不会被任何人识破。
三人各得满意的归宿,不由得会心而笑。
须臾,玉盏儿的晶亮眸光又迎向尤命,若有所思地道:“人也许难以察觉,但动物是以气味、感觉识别主人,所以你要特别注意昊的坐骑——银骥,它是匹极具灵性又异常暴烈的马,若你以桂花糕收服不了它,就把它放归山野之间吧!千万别伤害了它。”她最不舍的就是龙昊为她植的梅林和银骥。
龙昊揉揉玉盏儿的发,知道她有多么不舍在杭州和她共患难的出逃同谋。
“我会让它回归山野的,善良的女军师。”尤命调侃她对动物的慈爱,心中则钦佩她心细如发,这种容易暴露身分的小事她也想到了。
玉盏儿叮嘱完所有事,眸光突然一变,从腰间抽出她的小匕首,用匕首尖端向龙昊左眉划去。
“盏儿,你干什么?”尤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想要出手阻止。
龙昊却一脸甘心接受的神色,“让她做吧!”
玉盏儿在龙昊左眉处划出一道新月形的伤口,眼泪不停地落下,划完时她已哽咽。
龙昊把她按在自己胸前,让她纵情痛哭,因为他知道她远比自己要痛得多。
这一幕让尤命看呆了,立在当场一动也不动。龙昊为什么放任盏儿去伤害他,毁了他俊美异常的容貌?而盏儿又为什么划伤他?
玉盏儿以衣袖擦干龙昊脸上的血,从怀中取出药为他敷好,泪水始终不停。
而后她迎向尤命道:“寻哥哥,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了。龙昊只是我玉盏儿的丈夫、我未来孩子的爹,他将永远不会再和你争夺皇位。”
“盏儿,你不必如此,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们。”他终于明白玉盏儿的心意,可他怎么会伤害他们呢?
“不,寻哥哥,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可怕的,拥有的人会日夜提心吊胆、害怕失去,当初在桃林时,昊对你拔剑相向,完全不念手足情义,这便是因为可怕的权力欲。现在我和昊要离开,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你安心。不仅如此,五个月前盏儿便在江南囤积了五百万担本该入京的米粮,运往极秘密的地方。若我们安全出京,这五百万担米粮盏儿自然乖乖奉上;可若一个月后江南得不到我的讯息,京城米仓就会告急。春暖花开之时,就是京城尸骨成堆之日,那时江山社稷会如何,盏儿就不知了。”
龙昊、尤命完全被眼前这个女人震呆了。她是如此了解世事,又是如此胆大、无情,以百万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和所爱的安全,毫不在乎这是逆天而行,甚至会招来天谴。
尤命点点头,心中并不责怪玉盏儿对自己的威胁,她说的对,是过往的经历让她对人性难以信任,为了寻求一份保证,她可以不借任何代价。
“放心吧,盏儿,不会有那么一日的。”尤命从腰间拿出自己的墨玉箫,留恋地看了看后交给玉盏儿,许下承诺。
玉盏儿绽开了笑颜,他给了自己一个视如生命的东西作为承诺,她将箫放入怀中,倍加珍借。
龙昊拥著玉盏儿走出翔宇殿,两人对豪华的宫殿没有半点眷恋。
玉盏儿又回头看向尤命,“寻哥哥,我姐姐碗儿还请你代为照顾,若你无意于她,就放鸷儿给京城玉家商号带个消息,我会派人接她回江南。”
经玉盏儿提起,尤命想起自己第一次入宫时遇见的那个脆弱的女子,一个如她的名字一样精致剔透的女子。
“碗儿姐姐生性温柔善良,根本不宜在宫中生活,再加上今夜她以为我葬身火海,一定会痛不欲生,请你一定要多多安慰她。”她对姐姐实在不放心,她太了解玉碗儿,多年来她便是玉碗儿的支柱,经过今夜,真不知她会怎样。
可碍于这偷天换日之事不宜太多人知晓,而且若玉碗儿知道必定不肯独自留在宫中,两姐妹同时消失定会引人怀疑,所以她只能瞒著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空,任何人都不应依附别人活著,玉碗儿也该学会坚强了,而且她是你的姐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龙昊挽住她的小手,安慰著她。
“我们该走了。”龙昊轻松地带著不谙武功的玉盏儿跃上宫墙。
“寻哥哥,好自为之,珍重啊!”玉盏儿紧握龙昊的手,衷心的祝福尤命。
“昊、盏儿,我们何时会再相聚?”
龙昊微笑道:“不必难过,兄长。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心相知。”
玉盏儿点头,“对啊!更何况山水有相逢,重聚自有期,我们会重聚的。”
他们两人最后望了一眼皇宫,别了这宫中的是是非非、过往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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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白色身影从皇宫的屋脊上飞掠而过,渐渐消失在深蓝的苍茫星空下。
玉盏儿紧紧抓著龙昊的衣襟,不敢看自己脚下,生怕稍一松手便摔断自己的颈子。
龙昊看她紧闭双眼的胆小模样,真怀疑她是不是那个胆大到威胁当今皇上的小女子,故意戏弄她道:“盏儿,睁开眼吧!我们已站在平地上了。”
玉盏儿先睁开一只眼,再睁开另一只眼,四下望望才发现,他们仍置身在屋脊上。“啊!”她惊叫出声,死命地揽紧龙昊的肩,又紧闭上眼。
“你这样投怀送抱,是不是怕宫外的女子优于你,对自己没信心啊?”龙昊揶揄她,开心的欣赏她的俏模样。
“才不是,有哪一个女人敢说自己优于我玉盏儿的?让她站出来!”玉盏儿抬头挺胸地反驳,眼也瞪大了几分,仰头与龙昊对视,却发现远处星空下有一片火红,不免感伤起来。
“昊,我们这样做对吗?寻哥哥也会如我们这般幸福吗?”
吻了吻她的额头,龙昊安抚道:“会的,上天不会再对他不公了。”
“你们是兄弟,可命运却让你们不能共处一室。我们三个人注定不能长相聚。”玉盏儿又一次洒泪,怜惜他们兄弟俩的命运。
“盏儿,你真的控制了来年京城的米粮?”龙昊低头审视他的爱妻。
玉盏儿眨了眨灵眸,存心不告诉他,“你若好奇就自己查查去。”
“小生初涉江湖如何去查?以后事事还要仰仗娘子。”
玉盏儿被他的装模作样逗笑了,没想到他还有如此风趣的一面。
“既然如此,为妻的就告诉你吧。”
玉盏儿踮脚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龙昊脸上漾开了微微的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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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的尤命在听了小太监的禀告后,故作紧张地奔向失火的紫灵苑,但到达紫灵苑时,整座屋宇已烧得面目全非。
玉盏儿的计画十分周详,早早就从宫外运来两具病死的女尸,又一把火烧了一切,毁尸灭迹,大火扑灭后,人们只当是她和银罗没有逃出火海的遗骨。这样天衣无缝的计画,也只有盏儿想得出来。
可望著玉盏儿久居的紫灵苑付之一炬,龙昊和盏儿又从此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尤命不由得垂泪。
而一旁的小太监见状,却以为皇上是为没有逃出火海的灵妃而伤心落泪。
“盏儿、盏儿,你们为什么不去救火?快去救火啊!”闻讯而来的玉碗儿哭喊著,样子狼狈不堪,长发来不及梳好,膝盖上因为跌倒流出的血混著泥土沾在睡袍上。
玉碗儿的宫院和紫灵苑相距甚远,小宫女跑去告知她紫灵苑失火时,她几乎崩溃,发疯似的往紫灵苑跑。见到被大火吞噬的紫灵苑时,她哭喊著叫人去救火,见众人毫无动作,便想自己冲进火中去救玉盏儿。
两个小太监急忙拉住她,好心地劝慰:“琪妃娘娘,火太大已救不了了,您冲进去也救不了灵妃娘娘,只会白白牺牲自己。”
玉碗儿好像抓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抓紧小太监的手,央求道:“求求你们去救火,我妹妹在里面,玉家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钱。盏儿那么聪明,一定躲在什么安全的地方,她没事的,她在等我们去救她……”
两个小太监直摇头叹气。人人心中都明白,火势太大连柱子都已经烧断了,若里面有人,绝无生还的道理。
玉碗儿仍不死心,一一哀求身边每个人,求他们去提水扑火,众人虽为她们的姐妹情深所感动,却无能为力。
见大家立在原地不动,玉碗儿疯了似的推开身边拉住她的人,“盏儿,你不要丢下姐姐,姐姐去救你。”她不要命地冲入火中去救玉盏儿。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手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带离火场,任她怎么也挣不开。玉碗儿转头看清来人是皇上,一下子像得到了希望。
“皇上、皇上,您叫他们救火啊!盏儿在里面,盏儿还在里面呢!”玉碗儿哭得嗓音已沙哑,仍喊叫著希望皇上命人救火。
“碗儿,火太大了,盏儿已没有生还的希望。”尤命不忍她为两具其实毫无关系的死尸这样悲伤。
玉碗儿愣住了,她身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恨意。这就是他对盏儿的爱吗?根本不值一钱。
“你知道盏儿多么爱你吗?你竟这么无情,盏儿聪明一世却看错了你,皇上自己保重去吧!”
玉碗儿从小到大未曾这样指责过任何人,甚至连句重话也不敢说话,今天首先开炮的却是个皇帝。
玉碗儿双眼充满怒火地瞪向尤命,声音却平静下来。“皇上,请您放手,我要去救自己的妹妹。”
“你不能去,你去只是枉送一条性命,盏儿也不会乐见的。”尤命又加重了手劲,把她握得更紧。
“你不配提盏儿!”玉碗儿开始挣扎,对他拳打脚踢,尤命仍不放手。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后,当场所有人都噤声了,提心吊胆地看向两人,不敢相信一向温婉懦弱的琪妃娘娘竟敢当众打皇上一记耳光,众人只能解释为琪妃娘娘丧妹心痛,失去理智了。
玉碗儿怔怔地看向自己的手,她竟打了皇上!她是怎么了?盏儿不幸遇难,最伤心的人应该是皇上,皇上爱盏儿至深,肯为她不顾宫中所有嫔妃,难道还不足以表示对盏儿的爱吗?
所有人的气息几乎凝滞,时间仿佛静止了。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惊醒了众人,紫灵苑彻底坍塌了,皇上专宠灵妃的神话就此破灭。
“盏儿——”玉碗儿痛彻心扉地叫喊,似乎要唤回妹妹离去的身影。
宫女太监们开始提水扑灭余焰,紫灵苑已化为一堆焦土。
玉碗儿颓然地跪在地上,绝望地看著一片焦黑的废墟,不再叫喊,也无任何动作,只是不停地流泪。
所有人渐渐散去,只有尤命及其随从仍在。
尤命蹲下身揽住玉碗儿的肩,让她正视自己。“碗儿,回去吧!也许盏儿以另一种方式过她喜欢的日子去了。”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劝告她,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真相的时候,而且玉碗儿的哀痛也是玉盏儿香消玉殒的最好证据。
眨了眨已哭肿的双眼,玉碗儿迷蒙地看向尤命喃喃地道:“盏儿如果不陪我入宫,就不会发生意外。现在没有了盏儿,玉家怎么办?我是姐姐,应该我照顾她的,可一直是她在陪伴我。是我害死盏儿,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六夫人,也对不起我娘……”
玉碗儿充满自责地不停道歉,像著了魔一样。
尤命无奈地自背后点了她的昏睡穴,玉碗儿软软的倒入他怀中,脸上还带著悔恨的泪痕。
盏儿,你的姐姐真的如你所说是温婉的女子吗?可惜你没看见她一心救妹的情景,竟拼尽所有力气对阻止她的人拳脚相向,这恐怕是她一生也不曾有过的行为。
弱小的她可以为妹妹不顾一切,甚至冲入火海,她对妹妹的执著深情令他感动。望了一眼已成废墟的紫灵苑,尤命抱起玉碗儿离去。
盏儿,我会照顾好她的,我生命中另一个固执倔强的女人。
大火之后,移天山庄在庄主尤命失踪数月后土崩瓦解。而玉家生意却仍由玉盏儿暗中操纵,玉家的几位女婿只知玉盏儿是为了心爱的男子私逃出宫,但他们不敢声张,因为玉盏儿的罪行若宣扬出去可是会诛灭九族的,他们只能敢怒不敢言,依然乖乖听命于她。
不久,琪妃玉碗儿被封为后。无论宫中还是民间,人们纷纷臆测,说皇帝龙昊为追思至爱,才会加封其姐为后;还有说当年皇帝早就投入琪妃怀抱,所以烈性美人灵妃发现后点火自焚;更有甚者,说琪妃为争宠害死亲妹,独占后位。
流言传来传去,这全是因现任皇帝的政绩卓著、庙堂清明、百业兴旺,使得小百姓们有闲情逸致可以去茶楼酒馆闲话皇帝家事和朝廷趣闻。
可又有谁知道,在那皇宫深处曾发生过怎样的辛酸往事?又有谁真正关心,不愁吃喝的帝王之家会有什么忧愁?风云世事也只是无聊时的闲嗑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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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装饰极为精美豪华的大船行驶在钱塘江上,引得无数游人侧目惊叹,这样美轮美奂的船可以和皇家御用的船只媲美而毫不逊色,人们纷纷推测这船的主人一定是富可敌国的一方商贾。
“爹、爹!”一个漂亮的小女娃由船间廊道奔至船内书房,甜腻的声音也由远而近,她到了书房,见父亲正潜心画画便蹑手蹑脚地站在门边,怕惊扰了父亲。
放下笔,龙昊向女儿招手,小女娃开心地跑过来爬上他的膝盖。
她兴奋地说:“爹,娘又带著弟弟坐在船尾看书呢!”嘻……娘,你惨喽!一定会被爹骂得很惨。
龙昊轻叹口气,爱妻这毛病总是不改,经常带著儿子坐在船尾读书,兴起时还要小酌几杯,大有把儿子丢给鱼做饵料的嫌疑。
自七年前他们离开皇宫后,就遍访天下名医,希望重新得到子嗣,所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经过名医的调养,玉盏儿终于有了身孕,产下一对龙凤胎,令两人兴奋莫名,忍不住相拥而泣。
长子龙麟内敛沉稳,颇有乃父之风,可长女龙麒却被全船上下视为小煞星,常搞得那朗、银罗夫妇领著一干仆人来告状,谁都拿她没办法,只有玉盏儿一人治得住她。
龙麒摇著父亲的大手娇嗔道:“爹,娘不听话你都不管,你偏心!”见父亲无动于哀,她噘起小嘴,心底有另一个计画。
龙昊搂紧女儿,“丫头,你在挑拨爹娘的关系,这很卑鄙哦!不是君子所为。”
“我才不要做麟儿那种君子,好傻!娘也说称别人为君子是种侮辱。”龙麒迅速转换阵地,站在优势的一方是她的原则。
龙昊长叹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风如此莫可奈何。
龙麒突然被父亲眉角的疤痕所吸引,伸出小手抚摸。“爹,还痛吗?”
龙昊摇头。
“爹,你功夫那么好,是谁伤了你?”
“是你娘给爹的印记。”
“啊——娘好狠心啊!麒儿去给爹报仇。”
龙昊笑著握住女儿的拳头,对女儿的气愤还是开心的。“娘是为保护爹才这么做的。”天下的女人中只有玉盏儿会这样做,只为寻求一个彻底的保证。
龙麒不懂,鼓著腮帮子道:“不是爹保护娘和我们吗?”
“你娘有她的方式保护爹和你们。”他的盏儿是个强悍的女人,他从不否认。
娇小的娘只到爹胸口,要怎么保护体型高大、武功又厉害的爹?爹和娘还真奇怪哩!
“爹,娘请您去船尾欣赏江景。”龙麟的小脑袋探进书房来,脸色臭臭的,无奈地乖乖传话。
龙昊抱著女儿随儿子到船尾和爱妻共赏江面景色。
“爷,您的旧识遣人送来的。”那朗持著一张折叠好的纸递了过来。
龙昊和玉盏儿并肩观看,是一副对联——
兴衰总关情,看落霞双骛、秋水长天,幸经年江山无恙。
往昔才一瞬,问江上才女、阁中帝王,比当年风景如何?
玉盏儿一脸兴奋地拉著丈夫的衣角道:“昊,你看,是寻哥哥。”她手指著不远处的一艘船,泪珠已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那船头伫立著一道俊朗的身影,悠悠箫声随水而来,是一首不含愁绪的“遇知己”。
玉盏儿握紧丈夫的手,“昊,他也很幸福,摆脱了他的桎梏。”
龙昊含笑点头,也衷心祝福自己的兄长。“那朗,拿纸笔来。”他也回了一段词。
忘来路,弃前尘,情天已无风雨程。
有去处,携所爱,方知江山真面目。
无怨无悔。
看见丈夫所写的最后四个字,玉盏儿充满感激。他放弃了江山、帝位,却无怨无悔,教她如何不感动?
接到龙昊祝福的尤命颔首微笑,他今生的两个知己过著逍遥快乐的日子,他也找到自己的人生出处和所爱,三人再无遗憾。
两船交错而过,船头船尾相逢,历经风雨的三个人心中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尤命撩起面纱,露出和龙昊一模一样的脸庞,四目相对,情意绵长。
玉盏儿带泪地微笑,“寻哥哥,碗儿姐姐可好?”
尤命点头,如果碗儿在,不知该有多么欣慰?
“哥哥,珍重。”龙昊以两个字表达对兄长的手足情意。
“珍重,昊、盏儿。”他同样祝福他们这对神仙眷侣,一切情意都在眼波中流淌。
两船再次分开,各奔东西,尤命以箫声相送,直行向夕阳深处。
夕阳如血与江水辉映,闪著耀目的粼粼波光。龙昊和玉盏儿相偎在彼此怀中。
玉盏儿突然从丈夫怀中抬起头。“昊,我好爱你,与你相遇是我今生之幸。”
“我也爱你,我的姑娘。”他深情的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今生他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她是他存在的理由。
“爹,娘。”一颗小脑袋硬生生挤入两人之间,“我也要看风景。”
玉盏儿佯装不悦地弯下腰捧住女儿的脸,严肃地问:“女儿,你是来看风景还是来杀风景的?要不要去做鱼饵啊?”
“娘又吓我。”龙麒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一点儿也不怕玉盏儿的威胁。
唉!唉!两声重重的叹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只好回船舱,腾出空间给母女俩斗嘴之用。
快乐的一家四口,随水而行,有著永远走不尽的幸福之路……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