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清早,“龙兴寺”的香烟就没断过,人人手里三炷清香,诚心祈求菩萨保佑,能过一个无灾无祸的好年,正殿前方万头钻动香烟袅袅,但靠近神坛处,人群却自动散开成一圈,不是怕什么,只是怕挤坏了那跪在蒲团上的玉人儿。
玉人儿一头青丝松松的挽了个愁来髻,身着玄凤披帛,脚蹬平头丝鞋,额上贴着云母片,桃腮缀上淡淡的金粉,柳眉杏目、纤腰隆乳,在琉璃纱的包里下,仍能窥见她那若隐若现的姣美身段。
“难得能见冰夫人一面,果真如天仙化人般哩。”
“那还用说,冰夫人可是慕容公子最心爱的小妾,能让咱扬州首富瞧得入眼,哪里会是平常人物呢。”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此起彼落,蒲团上的人儿却恍若未闻。
只见她双手合十,脸容肃穆,喃喃祝祷着:“观世音菩萨恩德,一愿您法恩佑我慕容阖府上下平安顺利;二佑我家哥哥慕容阳身体健壮、免受疾病苦厄;三佑他能顺顺心心,早日找个好姑娘成家。”语毕,虔诚的拜了几拜,提裙离去。
“夫人,您要回府了么?”一旁等着服侍的丫环梅萼忙跟上前来撑伞,免得主子受烈日之苦。
“嗯,”她轻颔首,想了会儿,又摇摇头。“先绕去小狗子那儿瞧瞧,我担心他母亲,不知病得怎么样了。”
“这……”梅萼迟疑,“夫人,还是别了吧,那儿龙蛇棍杂、地方腌窄,很不安全,我怕……”
“放心,我见那孩子没事就走,不会耽搁太久。”
嗓音虽然细柔,语气却颇坚决。
梅萼无奈,只得扶她上了竹舆,吩咐轿夫转个方向,往城西边的破落户走去。
竹舆轻便舒适,透气凉爽,可——没屏障,二来晃动厉害,在烈日下走了好一会儿,目的地还没到,洛冰焰身子倒先不舒服起来。
正欲叫唤梅萼,竹舆突然一阵剧烈颠簸,让洛冰焰险险摔下竹舆,她抬眼一瞧,见身前站着四名大汉,个个浓眉长髯,肌肉纠结,神情相当凶恶,她眯上眼,心里头知道大事不妙了。
“哈哈哈!果然是慕容小子的爱妾哩,这还不手到擒来!”卑下的口音粗豪的响起。
“喂!你们这些人想干嘛?既然知道我们家夫人的身份,还敢如此放肆,不怕我们少爷找你们算帐吗?!”
梅萼虚张声势的喊道。
夫人可是少爷最珍爱的人,若真要有什么万一,她也别想好过了。
“唷!看不出这小丫头个子小,火气倒不小。”大汉哈哈笑着,一脸蔑视。
“各位当街拦路,不知有何贵干?若是需要帮忙,尽管说一声,妾身当尽绵力。”强自压抑内心的恐慌,洛冰焰故作镇定的问道。
她看得出眼前这些人来意不善,但此处偏僻,鲜少人迹,再看身旁四个轿夫,个个面色如土、腿软身颤,不用动手也知道不济事。
“这娘儿们说要帮咱们,兄弟们觉得如何?”为首的疤而壮汉邪淫地笑道。
“那敢情好!兄弟我从没玩过这么标致的女人,夫人你就行行好,给咱兄弟一点甜头吧!”语毕,众汉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大胆!你们这些猖狂的狂徒!”梅萼尖叫起来,转身对轿夫骂道:“你们几个,还不上去教训他们,快呀!”
几个轿夫你看我、我看你,面露犹豫之色,接着手一抖,竟然抛下竹舆,转身一溜烟的逃走了?
“哈哈!算他们识相,免得坏了老子好事.接下来轮到你们啦!小姑娘也一道来玩玩吧,”
大掌捂住正欲大叫的梅萼的嘴,一把将她抛在地上;另儿个人则向洛冰焰这儿走来,为首的壮汉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伸手就想把她扯下竹舆。
冰焰拔下步舆,举手便往那只冒犯的手臂刺去。
无暇观看自己造成的后果,拉开轿帘便往外而冲去。
“臭娘们!”粗汉大声咒骂,大掌一捞,扯破了冰焰左臂那薄如蝉翼的粉衫。
冰焰惊呼一声,摔倒在地,她转过身,“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样,只想让慕容阳不舒服!”
“你们同公子有仇?”细眉攒紧,心中的担忧反倒比恐惧更甚。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瞧不惯大家都是人,凭啥他吃好穿好,咱们却只能啃大饼、嚼麦谷,心中不痛快!”粗鄙的声音里载着浓厚的妒意。这艳羡的口吻冰焰不止一次听过,相当刺耳且熟悉。
她锁起柳眉冷哼一声。“慕容公子才气纵横、饱读诗书,慕容家的一分一毫,都是他辛辛苦苦维系的,不似有人,獐头鼠目、不思进取,只会嫉妒别人的好处,卑鄙!”倨傲地抬起精巧的下巴,杏眸满含鄙夷,几个大汉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老脸哪里还挂得住,粗吼一声,便伸手要来抓她。
冰焰将步摇刺人颈项间,沉声说道:“别过来,你们再前进一步,我就自尽!”鲜红的血液使大汉停下脚步,正自犹豫间,一旁却有人叫道:“兄弟,直接上!‘生要奸人,死要奸尸’,我就不信她能死那么快!”说话者正是手被刺个窟窿的那人。眼见其他几人神色松动,似乎有被说服的意思,洛冰焰再不犹豫,立即将步摇推人颈中……
“住手!”低沉而微哑的嗓音传人耳中,冰焰只感到右腕突然酸麻无力,步摇拿捏不住,“叮”一声落在地上。
“狗贼,无耻!”声音并不严厉,却自有一股威严存在。
看不清是怎么发生的,洛冰焰只觉眼前衣袂洒然、拳风呼呼,粗汉的惨叫声此起彼落,接着归于沉寂。
等她回过神来,四名大汉或坐或躺,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脸容净是惨不忍睹的模糊稀烂。
一阵恶心涌上喉间,冰焰翻天覆地的呕了起来,五内翻绞、咽喉紧缩,早晨尚未进食的她将胃中酸水尽吐了出来。
“姑娘,你没事吧?”和缓温柔的问候声响起,泪眼模糊中,冰焰想瞧清那个救她的男人。
男人此时也低下头,像是在端详她,宽阔的肩膊挡住了所有洒下的光线。
记忆里,洛冰焰从没见过这么健壮的身影,他的脸孔在阳光下是昏暗、瞧不真切的,冰焰只看见他有一副坚毅、线条刚硬的下巴。
男人的长发垂落,点在她的鼻尖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男人无声的笑了,她看见他饱满而润泽的唇曲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右脸颊侧则有一弯淡淡的笑窝,烈日当空,可在男人的阴影下,洛冰焰却瑟瑟地发抖起来,她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阵阵的天旋地转。
“你……是谁……”
失去意识前,她听见自己发出细如蚊纳的声音,鼻端闻到了男人身上传来一股奇特的麝香味……
慕容府中。
“冰夫人,喝碗碧梗粥暖暖胃吧。”梅萼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个描金的漆木小碗。
“不了,昏沉沉的,无甚胃口。”冰焰捣着胸口,闷闷地很不好受。
“大夫说您中了暑,又吃了惊吓,您这娇弱的身子哪里吃得消,要多补补才是。”梅萼放下碗,服侍冰焰坐起。
“我没事儿的,倒是连累了你,没受伤吧?”伸手摸摸梅萼的小脸,她有些歉疚。
“没事儿的,保护夫人本来就是梅萼的责任?就算要梅萼替您死,梅萼也不会皱一下眉的。不过说到这儿,夫人,梅萼心里头奇怪,那日之后究竟又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等我醒来,那几个人已经……”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梅萼还心有余悸;她只记得自己被其中一个恶徒压在身下,接着便不省人事,等她醒来,夫人已好好端坐在竹舆上,虽然神色仓皇、衣衫不整,可看得出并没受什么伤害。
倒是逃跑的几个轿夫,却鼻青脸肿的被人用绳子栓在一块儿;至于那儿个恶徒则已不见踪影。
“那日,多亏有位壮士现身相救。”一层薄红染上雪颊,想起那人魁梧高大的身影,至今仍教她心口兀自怦颤不已。
“壮士?没见到啊?”想起什么似的双手—拍,梅萼嘻笑道:“咱家那四个轿大,也是他的杰作喽?”
“梅萼……”责怪的攒起细眉,冰焰轻声说道:“怕死也是人之常情,你别这么说他们。”
“哼,贪生怕死,他们本来就欠教训。”梅萼低声咕哝着。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大丫头菊艿匆匆地来了,“夫人夫人!阳少爷瞧您来了!”
冰焰一听,急忙起身,连声吩咐梅苗方、菊艿助她更衣。
正白忙乱间,外头已传来—温和沉雅的嗓音:“冰焰别忙,我在这儿坐坐,你安心梳妆吧。”
外头来的,正是扬州首富——慕容世家掌权者,也是以文采名闻江南的慕容阳。
在梅菊两婢的帮忙下,冰焰很快的梳洗完毕,为怕慕容赐久等,她只略略淡扫娥眉,披上彩绘披帛便出房相见。
“阳哥哥。”她斟上刚泡好的露牙茶。“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吃茶谈天?”
“嗯,来瞧瞧你身子是否好多了。”慕容阳轻摇折扇,俊颜微带浅笑。
“我没什么事,倒瞧你,似乎又瘦了一些?”爱怜的端详着慕容阳俊雅的脸庞,她吩咐菊艿:“去拿些荷叶面饼子和几样清爽的点心过来。”
“不用麻烦了,等会儿我还得去见京城富业坊来的管事,有几笔生意要谈。”叹了口气,似乎对待会儿的应酬颇为苦恼。
“喔,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慕容公子竟对做生意不感兴趣,这恐怕要气煞很多人哩。”冰焰取笑道,可这话一提却又让她想起那日之事,黑气不禁布上脸庞。
“逐铜臭、攒财富本非我所愿。奈何生在慕容世家,真不知是幸或不幸?”无奈的说道,俊颜突又浮上喜色。“不过这次来,还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见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冰焰奇道:“不爱钱、不求名的你,还能有事能让你开心?这倒稀奇了。”
“我找到失散多年的大哥了。”他正色宣布道,“失散多年的大哥?”冰焰微感惊愕,“你怎么还会有一个大哥?慕容老爷他……”
“唉!”慕容阳折扇轻展,眼光望出窗外。
“说起来,这事儿还真不名誉,所以当年爹隐瞒了我和娘,直到爹临终之际才说出来。”
当年,慕容老爷慕容晋尚未发迹之前,与北方商人阙氏夫妇乃为生死之交的挚友,阙夫人更是将慕容晋视为亲弟,三人感情极好。
孰料好景不常,一日酒后糊涂下,慕容晋竟玷污了阙夫人,因此造成兄弟关系破裂,慕容晋远走南方,慕容晋来到南方,结识当时扬州大贾之女沈金环,凭着出色的外貌与才能,很快就掳获沈家小姐的芳心,两人成亲之后,慕容晋便利用岳父给的一点资金做生意,然后逐渐扩张,终至今日慕容府的规模。
慕容晋成为钜富后虽纳妾无数,可除元配沈金环外,没人能再为他生下个一子半女,让慕容晋相当遗憾。而沈家小姐,也在慕容阳十二岁那年香消玉殒。
“爹原以为今生他就只我这一个儿子,可后来却接到北方传来的消息,说当年阙夫人被他玷污之后,生下一麟儿。爹知道之后,立即修书一封,表明想认回这个孩子……”
说到这儿,慕容瞄深深的叹气,剑眉紧锁。
“可没想到阙家却在数月后惨遭灭门,爹当时暗中调度大批人力想寻找大哥下落,无奈……至死仍没有结果。他嘱咐我一定要找到大哥,无论死生如何,一定要让他认祖归宗。”
“为完成慕容老爷的遗愿,所以你前些日子特地北上,就为了寻找你大哥的下落。”冰焰心思灵巧,马上将话头给接下去。
“不错!皇天不负苦心人,也多亏上天庇佑,终于还是给我找着了大哥。”慕容阳微笑,接着又皱起眉头“这次若非富业坊的大力相助,我也没办法寻到大哥,可就因为欠下人情,所以现在我不得不去应付他们了。”
无力的站起身,慕容阳一脸的哀怨。
见他小孩子似的脾性,冰焰忍不住笑:“这么大个人了还如此孩子气,这次就当替慕容老爷还愿,委屈一些喽。”
“说的是,我也差不多该走了。”敛袍起身,正欲向门口走去,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大哥这一、两日就会来到,届时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我知道,你忙去吧。”笑着点了点头,冰焰目送慕容踢离去。
看他的背影在柳絮下隐去,冰焰攒起眉头。
金银财富,谁会不爱?除了她这个温文儒雅、宅心人厚的阳哥哥外,多少人想沾慕容世家的光环、贪得他一杯羹?
那个慕容阳口中的大哥,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是否会改变他的性格?他会对慕容家的庞大家产不动心?会甘愿只做一个“慕客家的人少爷”吗?
一股隐隐的不安自胸口窜上来,冰焰似乎嗅到了风雨欲来前,那股不平静的气味儿……
月色入夜,蝉呜唧唧,“怀畅园”内暗香浮动。
梨花树下,一修长婀娜人影正坐在秋千上,款摆腰肢,迎风摇动。
“夫人,小心点啊!别荡那么高……”几个丫环站在一旁,心惊胆颤地望着秋千上的藕色人影。
“算了吧,夫人哪里理得我们,随她去。”着白衫、梳高髻的丫头一脸无奈的说道。
“兰若,你怎么这么说,夫人的身子娇贵哪!”梅萼大惊小怪着。
“那你说说,我们这样劝她,她听得入耳吗?”兰若也尖起嗓子。“倒不如让她玩个痛快,跌下来我们当垫子总行吧?”
“还是兰若了解我。”冰焰笑道,身子还不忘在空中奋力摆动。“你们瞧今晚月色正好,凉风习习,呆坐在那儿多没意思,梅萼,你也来玩玩,很有趣的。”
“我不要!”梅萼一口回绝,完全忘了自己该是“为主子命是从”的婢子。“我们也不要,”菊、兰二婢也很有默契的出声拒绝。
“唉!你们真是扫兴。”冰焰自顾自地荡起来,不去搭理三人无趣的脸。梅萼仍很尽忠职守的待在秋千旁,菊艿和兰若则坐在亭子里喝茶。
“夫人表而上很温柔贤淑,其实还是小孩子心性呢。”菊艿将滚水淋上茶壶。“这也难怪,我们虽然称她一声‘夫人’,可她年纪其实和我们差不多,才刚满十八呢,也更亏得她。”兰若执起茶壶倒入茶海中。
“据说夫人出身贫苦,是阳少爷到苏州做生意时,在路旁将她买回来的。”“真的?!”菊艿低声惊呼。“无怪乎她一点架子也没有,对我们倒是极好呢。”“这倒是真的。”兰若啜口茶,不经意的瞟向冰焰处。“梅萼那小家伙紧紧张张,看了就心烦。夫人天天玩,玩得顺了,没那么容易掉下来。”“可不是,她就爱穷紧张……哎呀!”一怔,菊艿突然惊叫起来。“兰若你瞧,那顶上的绳索是不是要断啦?”
兰若抬眼一瞧,顿时双眼瞠大!远远望去,系在竹上由五股粗麻绞成的绳索,正一点一点的溜掉,眼看就要溜尽而断裂。
“小心啊夫人,快停下来!”菊艿提起裙子便跑。
“梅萼,快阻止夫人,绳索要断了!”
冰焰正玩得香汗淋漓、兴致高昂,却听见下方几人叽叽喳喳的叫喊。
此时秋千正荡到最高处,她回身下望,正要出声询问时,耳旁突然传来“崩”的声响,她只感到身子一轻,接着快速地往下坠落。
“哎呀!”众婢惊叫。
冰焰捂住唇,急速下坠的身子让她心口陡然猛沉。
耳畔风声呼呼,她脑中一片空白,连怕都不知道,只能闭上眼等待剧痛来临。
这次,怕不跌个骨裂筋折吧?
就在她闭目等死之际,耳旁突然传来一声:“等等,不可乱闯啊!”
她尚未张开眼,就觉腰际一紧,下坠的速度更快,只是没有预期中的剧痛而是跌人一堵厚实温热的胸膛个本能的,冰焰伸手揽住这堵可供依靠的救命物体,像首紧埋其中,娇躯瑟瑟地颤抖着。“夫人!”三婢见主子得救,都急急忙忙向前跑来。
“呼呼……暝……暝少爷……你……太放肆了!”
跟着跑来的慕容府总竹焦瓒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两撇老鼠须随风瓢动。“暝少爷?”听到这陌生的称渭,冰焰从惊吓中稍稍干复过来。
她猛抬起头,盯着眼前不过数寸距离的脸庞。
映入跟中的,是一张刚强、绝对阳性的面孔;黑如松墨的剑眉,笔直的斜划至太阳穴,其下的一对眸子炯然生光,鼻高而峭、两翼丰厚,嘴唇饱满而润泽,唇上、两颊,与线条刚硬的下巴上,皆布满新长的青髭。两人四目对望,男人的眸光澄澈而坚定,冷肃中不失温柔。冰焰被他瞧得心如擂鼓,呼呼直跳。江南士子多矮小瘦弱,即使例外如阳哥哥,长相也都偏向阴柔俊雅,何尝见过这么霸气而阳刚的男人!
尤其当她发现自己离地至少四尺时,心中更是害怕起来。
“夫人,你没事吧?”梅萼抖着嗓,眼泪如两道小瀑布般直泻而下。“呜呜呜……您吓死梅萼啦!”
“是啊,夫人,我们都差点被您给害死了呢。”兰若嘴里这么说道,细长的凤眼却盯着男人瞧。“这位是?”
“这位是暝少爷……”总管的气还没喘完,兀自自咻咻出声:“暝少爷,您……先放下冰夫人……这样…难看啊!”
“妾……妾身没事了,还忘公子高抬贵手,放冰焰下来。”她胀红了脸,两颊阵阵发烧。
“抱歉。”男人将冰焰轻轻放下,敛身施礼。“在下阙暝,刚才只是救人心切,若有冒犯姑娘之处,还请姑娘别见怪。”
“不不!”冰焰赶紧摇头。“冰焰谢公子都还来不及,哪敢责怪公子。若非公子即时相救,冰焰现在哪里能完好!”
“姑娘客气了。”阙暝瞧着她嫣红的鹅蛋脸,心中微感飘飘然。
他从没见过这么美、这么媚的女人;柳眉入鬓、樱唇含笑,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丰润的胸房似要裂帛而出。
最诱人的是她那羞怯的楚楚之姿,眼稍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在在都能引起男人感官最原始的冲动。
“不知公子是……”被他瞧得不自在,冰焰尴尬的问道。
“他就是少爷失散多年的大哥,我们慕容府的暝少爷。”总管焦瓒一旁插嘴道。
“大哥……”冰焰喃喃重复道。
怎么可能?他跟阳哥哥……不很相似啊?
男人似是不满的锁起鹰眉,沉声道:“在下阙暝,并非什么慕容家的少爷。”
“大少爷,您别这么说,慕容府富甲江南,名震天下,有哪个人不想沾光?”焦瓒一脸的不以为然。
“区区身外之物,阙某岂会放在眼中。”阙暝森冷说道。
“这……”焦瓒老脸胀成猪肝色,正欲再说,突然一声朗笑,打断三人之间的对话。
“大哥、冰焰,”慕容阳笑吟吟的蜇步而来。“你们见过了?”
“阳哥哥。”冰焰赶紧迎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方才听见菊艿说,你差点从秋千上摔下来,吓得我当场毫笔一丢,赶紧赶来瞧瞧。”慕容赐转头望向阙暝。“多亏大哥即时相助,否则摔坏我这小娘子,那可怎生是好。”
“小娘子?”阙暝疑道。
“让我给你们两位介绍介绍。”慕容阳搀起冰焰的小手走至阙暝眼前。“我大哥,阙暝。”
“暝少爷。”冰焰盈盈施了个礼。
“她是我的爱妾,冰焰。”慕容阳微笑说道。
“爱妾?”阙暝眸中忽然兴起了两潭涧深难辨的幽光,接着又不着痕迹的隐去。“以后我们府中多了一位新主子,各位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服侍。”
“奴婢知道!”众婢齐声回答。
“大哥,小弟已设下酒宴特地为你接风,咱们走吧。”
“阳弟不用那么客气。”阙暝推辞。
“要的。”慕容阳转过头去,吩咐道:“焦总管,还劳您先去张罗张罗。”“小的知道。”胖葫芦似的身影飞快的去了。
“大哥,想你对这慕容府还不熟,就由小弟带路,咱们一道去吧。”带笑的瞅着冰焰,接着又说:“冰焰,你也同我们来。”他小心扶着洛冰焰,怕她方才受惊之后步履不稳、身后的阙暝见状,紧抿着唇不发一语,眼神变得深幽。
不一会儿,他突然放软了表情,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