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在一天内被他碰了两次面的章德洁,竟然不认得他。
声音一样,脸形一样,连说话的神情表态都一样!但,为何她会忘了他,难道她完全不知道他苦苦找了她五年?
“建元,我可以打扰你一下吗?你的秘书说你还在忙。”已是午餐时刻,他竟然还在忙着手边的资料。
钟辰瀚魁梧的身影突然跃入邱建元的眼帘。
“钟大哥?”他猛然抬头,有丝惊讶,“啊!瞧,我都忘了跟你约好要拿资料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将相片快速地塞进皮夹。见钟辰瀚的手里拿了一本资料,想必正是他要请他帮忙的案件内容。
“钟大哥,你坐,我请芸织帮你泡杯咖啡。语毕。拿起了电话准备拨内线吩咐罗芸织。
钟辰瀚连忙挡了下来,“建元,不必客气,我说完马上就走,局里还有任务。我无法久留。”
邱建元明白,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那本资料。“好,请说。”
“这是那件案子的所有资料,你可以参考,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而且我相信你可以帮我。”
“嗯。”见他一向严肃的面容上竟有丝优虑,“怎么,有问题?”
“不,她的事情没问题。倒是你的事……”钟辰瀚欲言又止。
他听不懂他的意思,直间:“我的事?我有什么事,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
钟辰瀚二话不说,随即把今早收到的一份资料拿给邱建元看。
“还记得档案上这个家伙吗?”摊开了档案,他问。
邱建元顺势瞄了一眼……
曹盛雄?那漳头鼠目的档案照,只要是善于记忆的脑袋,根本就不会将这种社会败类给遗忘。
“他,社会败类!五年前被控黑道围标建地的幕后主使,并且绑架了与他同时进场投标的“德泽建设”负责人的女儿,当时他的新闻还上了头条。虽然“德泽建设”负责人章立德并不承认,而且也以女儿早已到澳洲念书,哪有可能被绑架为由,否认了这项控诉。不过,针对他在非法围标的控罪方面,所搜集到的罪证,就足以判他人狱七年有余了!”他回答道。
事发当时,郭志浩的建筑公司也在入场投标之列,而且险遭毒手!
“没错!看来你的记性很好。”钟辰瀚称许地望着他,却若有所思地眉目深锁。
邱建元不明白钟臣瀚为何无缘无故拿来曹盛雄的档案给他看,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为何突然提起他?有事?”他纳闷地开口问了声。
“他在牢中表现良好,昨天开始就可以假释出狱了,因此,一大早即被人接了出去……”钟辰瀚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你说曹盛雄被假释出来了!莫非你怕曹盛雄会找我麻烦?”他又说。
钟辰瀚点头示意。
“其实,是有些在道上混的朋友,在曹盛雄得以假释出狱之后,即收到了这个风声。当然,听到这样子的消息,不得不提醒你小心为上,总是有备无患。”他不免语重心长地叮嘱着,因为他将邱建元当成了兄弟手足看待,所以不希望看见他出事。
“钟大哥,你不要没事说些危言耸听的故事来吓人,你不也站在维护正义与打击犯罪的最前线,对于得罪像这样黑社会的人物绝对不在少数,怎么也没看见你怕过?”邱建元刻意调侃他。
“注意点总没错,保护自己为重。”钟辰瀚可不相信邱建元的不以为意,就代表他不会遇上危险。
况且他听到黑社会盛传,曹盛雄这回不只是说着玩就罢了,恐怕是来真的,那么邱建元的生命就堪忧了。
“我是担心你来着。”
“钟大哥,你何时变得那么婆妈,活像我真的快要大难临头,不交代些什么遗言,你还怕我死得不清不楚。”他睨了他—眼,没好气地继续开口说道:“嘴巴长在各人脸上,人家没事爱耍嘴皮放放风,只要高兴随意,难道我还能帮他缝条拉链,教他住嘴不成?何况现行法律条文中又没有限制人家不能够讲什么话,就算杀人放火也要真的实行犯案了才构成罪行,不是吗?否则改天你就去立这条法律算了,禁止‘嘴上杀人’的罪行。”
“你倒是非常看得开。”钟辰瀚好笑地看着他。
邱建元也笑着接过了钟辰瀚的关注。
事实上,对于曹盛雄的事情,邱建元也有耳闻。”因此,他对于曹盛雄这种汲汲营营的败类,会说出报复的言语或做出更偏激的实际报复举动,并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好大惊小怪的。
于是故意斜睨地回他,“如果曹盛雄敢轻举妄动,在他假释期间犯案,到时候必定会加重刑期,我不怕他又要在狱中待上几年。”他轻笑打破钟辰瀚的担忧,却是一派不以为杵的自在。“还有,帮我向我大哥通报一声,不必替我担心,我会凡事小心的,至于你现在,担心你的女人应该比担心我来得重要吧!”
只见钟辰瀚摇了摇头,笑睨他:“是啊!好一个尽会转移话题的猾头小子。”手不安份地顺势往邱建元的头上一敲,又开口道:“女人的事情,我想你倒可不必为我操心,你才真应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一番了,小子!”
是啊!提到女人,显然又会是老调重弹!
结婚,结婚,结婚!老妈的耳提面命不期然又在耳边响起,邱建元两手交叉在胸前,仿佛能够预知什么地低下头,显出完全被打败了的模样。
果然邱建元的猜测半点也没有闪失。只见原本口气,神态皆严谨的钟辰瀚,突然转为轻松促狭,不怀好意地在他耳边叨絮,“听说你妈最近忙着为你安排相亲,却让你先“逃离魔掌。”
邱建元一听,差点啜了一口的茶水,惊吓得吐出来!
天啊!他逃离相亲的事,怎么连钟辰瀚都“听说”了?
难不成他之前如何预谋逃脱相亲的“丰功伟迹”,也尽传到钟辰瀚的耳朵里了?真不晓得是哪个大嘴巴广播电台说出去的……假如让他逮到。他一定会将那个整天无所事事,空闲到能够四处宣传的人碎尸万段。
“别说你也全听说了。”邱建元苦着一张脸。
钟辰瀚连忙安慰着他,一副“还不止这样”的神情,开口说道:“上个星期,你妈跟你姑姑透过你大哥的引见,说媒说到刑事局的女同事头上来了,让那些云英未嫁的女同事们,不堪其扰地干脆全都向上级申请出外办案了事。”
“不会真有此事吧?”天啊!发生如此天大地大的“米臭”事。甚至没听大哥向他提起,邱建元的下巴吃惊到差点掉到地上去。
而且无疑地,他的私人名誉,全被老妈的“找媳妇心切”给破坏殆尽了。
难怪昨天他上刑事局找钟辰瀚,才一踏人刑事局办公室,就有好几双眼睛频频朝他“放电”那时候,他还兴致勃勃地以为她们是对他青睐而发射电波来着,原来……害他白高兴了一场。
唉——他的一世英名全毁罗!
邱建元脸红心跳,想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埋了算了——原来真是他老妈那个超级广播电台,在做渗透与传播的工作!而且由此看来,他堂堂邱律师的大名在外,可能落得个“逃避相亲累犯”的臭名快些。
回应着钟辰瀚的调侃,邱建元也不想多做解释地自我嘲弄。
“钟大哥,你就好心放过我,别再糗我了!我这个不孝子都快被我那老妈给登报脱离母子关系了。”
不期然的,却听到钟辰瀚开口说:“怎么?这样逃避相亲,难道还在想你的‘迷路新娘’?”
邱建元只是无言地点头示意,知道他有个迷路新娘的人不多。钟辰瀚是其中之一。
“五年了,她始终没有回来你身边,你还这样痴痴的等待,会不会太傻了?”“你说我傻?”邱建元反问地,“爱情总是教人变得又痴又傻的,不是吗?”
钟辰瀚意会地笑着,“是呀!再理智的人遇上了爱情的习题,总是不知理智为何物了。”
“没错。”他呼了口气。
想想自己对于爱情,或许是天真,或许是固执,但他一定要等到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到来不可,而且不会妥协,不会让步!
☆☆☆
周末夜晚的忠孝东路商圈。
“望月酒吧”一如往昔地坐落在商圈内人车往来最繁的街角,周末的欢愉带来如潮水般的人潮,尽管酒吧里早已拥挤得水泄不通,却怎么也挡不住入内寻欢的客人。
舞台上播放着热门的西洋舞曲,配合五彩闪烁的炫目灯光,吸引着每个人的注目。
“四骑士”依然聚集在他们最熟悉的角落。不同的是,“四骑士”不再只是单单四个大男人的聚会了。继程家祥,朱逸情结婚之后,郭志浩也在最近与他爱情长跑了四年的女友定下了一生一世的誓约,单身汉全成了有家室的新好男人,于是聚会成了家庭联谊会。
前几次的聚会老是“流产”,实在是每个人最近几个月来都忙于工作,老凑不齐人数。而这次大伙儿依约相见,除了好久没聚首之外,主要是郭志浩与游孝芳刚从夏威夷度完蜜月回来,正有许多新鲜事情够嚼舌根,闲话一番了。
亮丽炫人的舞池中,正播放着劲道十足的热门舞曲。但郭宜欣促狭的声音,硬是不饶人地在邱建元耳际响起。
“建元哥!听说最近你又晃点你妈,摆了她一道,逃掉了第三次的相亲会,把女方家长气得半死,你妈更是惨绿了一张老脸,差点儿把你登报作废,不认你这个儿子,是否真有此事?”
而难掩新娘子甜蜜与娇媚的游孝芳,也跟着一唱一合。“我记得好像不止三次了吧?其实,像你长得这等一表人才,英俊潇洒,体贴风趣又翩翩君子,若是你要,肯定有一‘拖拉库’的好女孩选择!”
“对!而且还‘包君满意’。”郭宜欣拉着她的大嫂,完全站在她这一边。
一向是爱凑热闹的郭志浩,又岂能放过在旁边敲锣打鼓的机会。“就是说嘛!相亲又没有什么不好,挺正常的交际方式。而且这也是你借口工作太忙,没空认识女孩子的另一条管道啊!去试一试,何妨?莫非你对自己没信心不成!”
自从他们个个相继都结了婚之后,更巴不得他这个哥儿们也赶紧结婚,所以就三不五时的怂恿他。谁知道邱建元到现在仍孤家寡人一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
“难道去相个亲真的会让你如此坐立难安,非得找借口逃离不可?”郭宜欣睁大眼睛又问。
邱建元两手打直,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开口道“不是我爱找借口逃脱,而是我不愿意伤害那些得不到我的爱的人。”
其实,每每看着好友们骄妻在怀,软语呢喃的撒娇模样,谁说他不想有如此的遭遇呢?恐怕真是缘份未到吧,邱建元自嘲地笑着。
“哼!什么‘不愿意伤害那些得不到他的爱的人’?”郭宜欣睨了他一眼。回答得太过“顺口”了吧?也不怕咬到舌头?
“付出你的爱,真有那么难?而且相亲也是认识朋友的另一个管道啊!”
“不难,但是要我有心。”邱建元语重心长地吐出了这样几个字。
没错,母亲为他安排的那些相亲对象,虽然不乏清丽脱俗,风华绝代,而且也宣室宜家的好女孩,但是他同样明白她们不适合他,只因为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位女孩。
“但是,理想往往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朱逸清一点就通地说道。“我想,你们应该非常了解我。一个说话毫无重点,不经大脑思考,只会极尽花枝招展的骚包,或者老爱吹捧自己的自命不凡者,或是太注重那些繁文缛节,在生活中沉默且拘谨得要人命的女子……都会叫我倒足十成十的胃口。笑望着好友们,邱建元毫不避讳的说道。
“可是你又没见过那些相亲的对象,也没有与她们真正接触过,又怎会晓得对是怎样的一个人?
或许你真能从中找到你的“理想”也说不定!”正所谓蓦然回首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郭宜欣的眼神中闪着肯定的亮光。
“唉!讲句难听的,就是我犯贱,喜欢玩那种追求与被追求的游戏,像相亲这么规规矩矩,正经八百的玩意儿,会把我闷死的!”他做了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把大伙儿给逗笑了。
程家祥也来上一段,故意嘘他。“可是让我看,太活蹦乱跳的母孙悟空,可不好找耶!尤其又要合乎你的标准与理想,要想找到与你并驾齐驱的对象,根本是难上加难哦!”
邱建元也没半点畏缩,乱不正经地搭上程家祥的肩膀,暧昧地抛给了地一记媚眼,开口表示道:“是啊!你这些话简直说进了我的心坎,想来还是你最了解我,或者……干脆你嫁给我算了。”
程家祥即刻吓得赶紧离得他老远。
不想如此,轻易地让邱建元就这么蒙混过去,朱逸清学着大伙儿调侃他的口气说:“那么到底要怎样‘绝世’的女子,才合乎你邱大少的择偶标准呢?”
“突然这样叫我说,也没个头绪,改天真遇见了,再说吧!”他不可一世地回应着。然而,清朗的眼眸深处,却泛起一阵遐思……是万般认真的。
等到他心里住的那个女子,真真正正花落在他的心房中,他绝对会公告大家!而且他相信,那一天不远了。
郭志浩则不甚满意他的答案,“你每回都只说下一次再说。想想,你已经是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了耶!”
“是啊!再不赶快找个好女人,谁还会爱你这种老男人哦。”郭宜欣也加人嘘他的行列。
瞥了郭宜欣一眼,邱建元不以为许地表示道:“对于一堆三十五岁仍未婚的单身汉来说,我算年轻的了。”
“但是相较于那些二十五岁的年轻小伙子来说,你还不服老吗?”郭宜欣眨动着那双灵活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睨他。
邱建元却优雅如昔地笑了笑,“没错,对于年纪,是相对论的问题。但是,相对于爱情,只有爱与不爱罢了,不是吗?”
瞧邱建元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大伙儿又能拿他怎么样?除非让他真正体认过爱情!
只是不晓得在那之前,他又必须耗上多少时间?
今晚的夜色非常美好,不会太闷热,又有微风相伴。
真是喝太多了,连眼前大而明朗的月亮,都被他看成了粉红色!
邱建元满身的酒气醺天,与平常那个律己甚严,文质彬彬的律师形象,实在大异其趣。领带松垮垮地随意挂在他的颈上。而束缚着脖子的衬衫钮扣,早也被他解下了好几颗,露出光滑却结实的胸脯……
为什么他身旁的人,老是除“皇上不急,却偏偏急死太监”般的催他赶快结婚?难道单身一个人,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不好?还是他真的那么不懂得照料自己,非得有个女人服侍在恻,他们才会安心?
邱建元长吁了一口,握着方向盘,醉醺醺地哼唱起歌来。
也许是鸵鸟心态吧!
他实在不愿意再去追究那些他不懂的种种,反正不懂就不懂,没什么必要去装懂。而且,目前他单身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根本没必要找个人来牵绊住他……
突然,那道活泼俏皮的身影,竟毫无预警地闪入了他的脑海中!为何是她?邱建元一阵惊醒……
或许是受到酒精的洗礼,加上自己的不胜酒力,硬是力图清醒的大胆,却越是昏昏沉沉地分不出东南西北。等到回过神,只隐约看到眼前突地闪出了一棵树形,歪歪斜斜地倒向了他的车头盖,然后“碰”的一声,又见那棵树影倒了下去。
“啊!我不会把车开上了安全岛吧?”发现撞倒了眼前的行道树,一下于酒醒了三分之—。
邱建元赶紧下车走向车前—探,很快的,他另外三分之一的酒气也被吓醒了。
他撞倒的不是一棵行道树,而是身影像行道树的人……哇!不是,根本是他酒醉眼花将人错当成了行道树!
完了,瞧他铸下了何等的大错?邱建元懊恼地在心里盘算着……
“无论你是谁,先扶我起来好吗?”那道身影发出微弱的音量。
“是你!”邱建元带着剩余的三分之—醉意,惊呼出声。
转瞬间,他已经被“吓”了好几次,心脏再强劲,恐怕也快要无力了。
章德洁勉力睁开大眼。“怎么又是你?”显然她的吃惊程度也不亚于他。
这已经是三次了,在过去未满的七十二小时里,竟然“撞”见了她三次!难道是老天爷巧意的安排,还是他们真那么有缘,邱建元竟然苦笑出来。
章德洁虽被邱建元给扶了起来,却气他撞上了她。
“你是怎么开车的?”她气得直呼,顺手拿起背包一把敲上了他的额头。
邱建元揉着额角,走近一看,好像破皮流血而使得手掌上沾了血迹。
“哎哟!你这样攻击伤害别人的身体,我可以告你!”他的语气中有丝生气,却在看了她一眼后,又全消散了。“大小姐,三更半夜不回家睡觉,竟然装成行道树在这里东摇西晃,还差点让我酿成大祸。”
天可怜见!晓得他想她,所以安排了这样一个梦境来成全他……邱建元心里直想,原来这只不过是场“梦”!看来,酒精又开始起作用了。
“走,载我回家。”章德洁说。
“回家!回谁的家?回你家?还是回我家?”邱建元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头,轻笑了声,“哦……对!当然是回我家,因为你是老天赐给我的梦啊!”
他搂紧她,一举带上了车,发动车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