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宝在淋浴的时候,脑子所想的尽是樊立行所提的交易。
为什么他要做这种赔钱的生意?
当然,对她而言,这样的代价是高了点,毕竟她所付出的不仅仅是两片唇而已,还包括了她的感情和尊严。
其实早在未见过樊立行之前,她已经听立敏提起他不下数百次--
「哦,家宝,妳要是见到我大哥,一定会喜欢他的,他不但长得帅,而且很疼我唷!」
她爱上的不是立敏所形容的长相,而是他对妹妹的爱。
「厚,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不过是我大哥,却老以为是我爸还是我老公,管我管得这么严。」生气的时候,立敏会恼怒地骂他。
她很想告诉立敏,有多少人期盼这样的管教和束缚。
铃--铃--
听见手机铃声响起,她赶紧冲出浴室。
「表小姐,太太又吼了大老爷好几次,我好怕。」是阿玲打来的。
「别怕,阿玲,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妳放心,明天我就会有办法。」
「真的,那太好了!」
还未挂断电话,她已经有了答案,关于一个吻换一枚钻戒的交易。
或许在更早之前,她心里便有了答案,不是吗?
结束通话之际,门板传来一声轻响。
「我买了碗热汤,放在餐桌上。」
「哦!」
徐家宝故意拖延了下时间,在发现不得不走出去之后,却发现餐厅没有樊立行的踪迹,而那一碗汤,静静地搁在桌上。
他是体贴,还是不想见到她?
她完全没发现立敏又不在家,只一径埋头喝汤。然后,决定尽快完成该做的事。
挺起肩膀,一副上战场的模样,她坚定地走向他的房间。
良 良 良
樊立行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
从没想过他会被这么一个女人给吸引,徐家宝身上的谜团太多,他尚未完全撤除对她的怀疑,而内心又生起另一份迷惑。
究竟在脆弱和欺骗之间,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徐家宝?而自己对她,是一时的好奇迷恋,还是……
叩叩!房门传来声响。
他坐了起来,「进来。」
徐家宝沉重地推开房门。
他知道她来找他的目的,「妳决定了?」
在她进来的时候,头低垂着,害他差点心软地开口收回交易。
她坚决地抬起下巴。「我接受。」
他松了一口气,可仍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很好,妳想怎么开始?」
她屏住气息,朝他走近。「你必须……靠我近一点。」
樊立行慵懒地坐在床上,一点移动的意思都没有。「我说主动,就是由妳自己采取行动,而我,只是等待的那一方。」
他真的很可恶,她早该猜到的,他只是想看她出糗而已。
「怎么样,妳该不是怕了吧?」
「谁说的!」主动就主动,谁怕谁?为了外公,她豁出去了。
她故意粗鲁地跨步上床,抓住他的手,然后闭上眼睛用嘴唇重重地擦了下他的两片唇。
「这算什么,有人拿枪逼着妳吗?」他调侃的问,嘲笑地看着她窘迫的脸。
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她才光火地瞪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确感觉有一把枪抵着她的后脑,否则为什么她觉得无法呼吸?
「轻一点好不好?妳差点撞到我的鼻子,而且,就算是三岁小孩也比妳会接吻。」
「那你去找三岁小孩好了。」
「一个三岁的孩子不需要钻石。」
可恶、可恶,樊立行只要一句话,就足以刺痛她的心。
忍耐,徐家宝,妳千万要忍耐。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的唇毕竟没有那么糟。
哦,她想要欺骗谁啊!他的唇是如此性感,她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它的形状,
尤其在那一次他轻碰过她之后,她就忘不了那种感觉。
想象是不得不吞下的药,她试着将炽热期盼的事表现得一点都不情愿。
她再次闭上眼睛,轻轻刷过他的嘴唇。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他接吻,这吻会更甜美吗……
「好像一条狗。」这吻结束后,他皱眉说道。
「什么!你竟然骂我是狗。」睁开眼,她感到无比的屈辱。
「不是吗?」他舔舔上唇,状似不太满意。「不过说实在的,狗也舔得比妳好。」
「你、你……」
「如果妳承认不会接吻,我很乐意教妳。」
「你去死吧!」徐家宝气急败坏的伸手往他脸上挥去,却叫他一把擒住。
「想象一下我是妳深爱的人。」樊立行声音粗嘎地说,接着,他的脸一吋吋地压下。
她无法分辨究竟是谁主动,下一刻,他的唇已经紧紧覆住她的。
完全不同于前两次她拙劣的吻技,这吻热切又狂野,他深深、深深地探入她口中,汲取她的蜜汁。
感觉像坠入无底深渊,她无力也不愿阻止自己,任凭他带领一同掉进那永无止境的欢愉。
她忘了呼吸、忘了交易,全心全意为这个吻着迷。
「家宝。」直到他低唤着她,微笑自满的表情在她眼前放大,她才清醒过来。「妳喜欢这个交易吗?」
她立刻推开他。
「别忘了我的钻戒。」她很惊讶自己还说得出话。冷冷地,她走出他的房间,表现出倨傲的模样,一如来时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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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徐家宝睡得出奇地安稳,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之后,她讶异地发现床头有一个首饰盒。
不会吧!这么早,他到哪里买的戒指?
打开盒子一看,一颗镶有半克拉钻石的戒指确实躺在灰色绒布上。
他真的做到他的承诺,一个吻换一枚钻戒。
她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喜是涩,但至少眼前的难题解决了。她脸上浮起放松的笑意。
「太好了!外公,你等着,我马上替你把钻戒送过去,舅妈看到这枚钻戒,铁定会对你非常好。」
她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临出房门,才想到这么早肯定会撞见樊立行。
她怕自己不能冷静地面对他,但也清楚不可能一直躲在房里。做好心理建设,她深深地吸口气,才踏出第一步。
一进餐厅,果然就见到樊立行。
「早。」她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立敏还没起床?」
「是啊!不知道昨天几点才回到家。」他的语调平直,无法判断他的心情。
「要牛奶吗?」
「谢谢。」
乖乖地坐下来,她知道他正注视着她,所以头低着就是不敢抬起来。
「看到戒指了吗?」
「看到了。」
「大小还满意吧?」
「可以。」他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问她为何需要这颗钻石?
「徐家宝。」
「是。」
「难道妳不知道回答别人问话的时候应该注视对方的眼睛?」
徐家宝勉强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泛着一点红晕,他满意的笑了。
「如果妳还需要交易,随时可以通知我。」
回答樊立行的是--她掷过来的一把叉子。他大笑的看她起身仓皇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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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可恶!该死的樊立行。」
恐吓人的魔鬼和爱捉弄人的无赖!徐家宝一整个上午都在想他。
「不行,不可以再想他了,徐家宝。」她暗暗命令自己。
「家宝。」
「什么事,杨医生?」她坚持上班时间要这么称呼杨志远。
「时间差不多喽,妳不是还有事,可以先走了。」早上预约的最后一位病人已经离开,杨志远想起她今早报备过,中午有事出去可能会迟点回来。
「哦!」看看时间,果真十二点了。
都怪那个可恶的樊立行,害她差点误了和阿玲约好的时间。
「我走了,杨医生。」
「小心点,不用赶着回来。」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赶紧唤住她。「家宝。」
「什么事?」她折了回来。
「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为什么?」想想这样说好像在拒绝他似的,她连忙改口,「对不起,我是说当然好。」
杨志远解释得有些欲盖弥彰的,「我是觉得妳这几天工作得很辛苦,还有关于立敏……」
「哦,是的,立敏。」徐家宝听出端倪,拚命忍住笑意。
「很好笑吗?」他的脸都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道歉。「好吧!晚上我们吃饭再聊,立敏这两天的确是有点奇怪。」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他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我的时间来不及了,晚上再聊吧!」她不敢耽误时间,生怕拖得太晚,徐家母女已经回到家。「我走了,杨医生。」
没多久,她赶到徐家,阿玲已在门口等她。
「表小姐,快!」
她在阿玲的接应之下,很快闪进大门。
「她们不在吧?」
「早就出去了,可是我怕她们会突然回来。」许是心理作用,即使`噪的女皇帝不在,阿玲说话的样子还是非常小心。
「没关系,我只需要几分钟。」
听阿玲说外公现在在小木屋里,她没时间讶异,立刻奔向小木屋,打开木门,一眼就见到徐万成,呆滞地坐在木板床上,遥望着远方。
「外公。」她轻声喊,心里充满了喜悦。
徐万成没有反应。
「他常来这吗?」她的声音轻柔无比,像是怕吓着了外公。
「嗯,比妳在的时候还常。」
「阿玲,妳在外面帮我看着好吗?」她眼睛仍直看着外公。
「哦,好,有什么动静我会马上通知妳。」
「谢谢。」
听见木门关上的声音,徐家宝忍不住冲上前去拥住他。
「外公!」
徐万成迟缓地将停滞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彷佛不认识她,茫茫然地。
「外公,你好吗?」她抬手碰了碰外公,幸好他没有拒绝。「你好像胖了点,徐媛媛和舅妈倒是对你不坏,知道要给你好吃的。」感觉已经好久没见到外公了,她的担心流露无遗。「我听阿玲说,你把我教你的话拿来应付舅妈。」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她所说的内容,他露出憨憨的笑容。
「我好想你。」
「想、妳。」他开始重复她的尾句。
「对,想你。如果你也真的想我就好了。」她叹口气,轻轻地抚着外公斑白的发鬓。
「嗯,嗯。」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急促地比画着。
「什么东西,外公?」
「嗯、嗯。」
徐家宝转头,顺着外公手指的方向,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指这个吗?」她从床头拿出一个空罐。这是她之前为他准备饼干的密封罐。
「罐子、饼干。」徐万成点点头,似乎很失望里头是空的。
「没关系,外公。」她温柔地从他手中取回空罐。「我会请阿玲把罐子填满,以后你嘴馋,就可以拿饼干吃了,好不好?」
她很高兴外公对木屋还存有记忆,那是否表示他也还记着她?
他像是懂了她的意思,不再出声。
「有件事很重要,外公。」她忆起正事,从包包取出一直小心翼翼收着的戒指。「这个戒指你要记得给媛媛,就说是你给她的。」
「媛媛?」他愣愣地盯着她。
「对,而且要记得说,如果妳对我好,我才要再给妳。」
「再给妳。」
「对,外公……」
「表小姐、表小姐,快一点,时间不多了!」阿玲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就这样了,外公。」把外公那只拿着戒指的手握紧了些,徐家宝突然感觉不舍。「外公,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就算我不在,你也要好好的。」说完,她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纵使她不在,外公也好好的过了那么多年。她抬起哀伤的眼神。「就算没有我,你还是会过得很好,不是吗?」
「表小姐!」阿玲又在催了。
徐家宝压下泪意。「我会请阿玲她们好好照顾你的。」没有说再见,她匆匆地走出小木屋。
「疑--」徐万成伸出手。
「没有我,你还是会过得……」
在他的记忆深处,有个人,也曾经对他说过这一句话。
究竟是谁?
「你有儿子就够了,万成。」
是惠然,惠然在临死前这么对他说。
「惠然……」他突然悲恸、哀伤地大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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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爷爷!」徐媛媛生气地推开木门。「吼,你果然在这里。」
太阳下山了,徐万成还是一个人静坐在黑暗中。
「我叫你这么多声你没听到吗?」她恼火地踹了下门以示愤怒。「要吃饭了,要不是我妈叫我来找你,我才懒得理你。」发现他动也不动,她更加生气。「你到底要不要回去啊!如果你不想回去,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也不反对……」
说到一半,尖锐的叫嚣突然消音。「那是什么?」
从木门透进些灯光,一道银白亮光特别刺眼。
徐媛媛火速冲到桌前。「钻石,又一颗钻石!」她眼中的光芒灿烂夺目,简直比钻石还要亮眼。「爷爷,这是要给我的吗?」
徐万成没有开口。
「哇!一定是你要给我的,对不对?」她自己说出答案。「妈、妈!」她等不及要告诉母亲这件好事,压根忘了来意,转身冲出小木屋。
「没有我,你还是会过得很好。」
他终于想起有关木屋的点点滴滴。
「惠然……」
会盖这栋木屋,是为了讨妻子欢心。那时候天宇还小,她常常带着小莞在院子里玩,有时候,两母女就干脆在树下睡午觉。
「妳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地睡着,万一感冒了怎么办?」他知道后忍不住念她。
「在树下睡着的人又不只我,还有小莞啊!你就不怕她感冒啊?」她总是诱导他,要他说出关心女儿的话来。
「小莞有妳照顾啊!」
「你又来了。」她不高兴地转过身子。「女儿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
他温柔的从身后抱住她。「那儿子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
「天宇有你、爸妈,还有全家人的疼爱还不够吗?而小莞就只有我……」他最怕她低泣的声音,他的心会为她心疼不已。
「好吧!」他贴近她的耳,轻声地说:「那妳的生日,我送妳一栋小木屋好吗?就盖在院子里,妳可以带女儿在里面玩,累了还可以在那里睡。」
「真的吗?」
「真的。」
「你真好,万成。」
他的好,却换来妻子更长时间的冷落。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小莞。小莞二十岁那年,认识了一名国小职工,他不答应他们两人的婚事,小莞就跟着那位职员跑了。
「万成,小莞什么时候回来?」惠然还是每天在木屋等她。
「她不会回来了。」
「都是你!」她把怒意转向他。「如果你答应他们的婚事,她也不用私奔。」
「那个穷酸教员……」
「他至少比你爱小莞。」
「妳……」
「我说错了吗?」她仰起下巴看他。「她一定在外面吃苦,全都是因为你不爱她。」母爱又令她悲痛地垂下肩,她整个人看起来顿时老了好几岁。「她会不会挨饿受冻?那个徐又青不知道养不养活得她……」
徐万成很不高兴也很失望,惠然永远只担心女儿。
一天深夜,他感觉她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没有叫她,只偷偷留意着。
只见她从化妆的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了首饰盒,回头看了看他,确定他没醒来之后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这么晚了,她想做什么?
他偷偷跟踪她来到木屋。
一下、两下……黑暗中,她依藉微弱的手电筒,吃力地锄着木屋的泥地。「小莞,我的女儿,这些是留给妳的宝贝,我等妳回来拿。」
这是他和惠然之间的秘密,当然,她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可越到晚年,他怀疑其实她自己察觉到……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跟在我后面?」
他没有答话。
「万成,我死了之后,希望你把那一栋木屋留给小莞。如果小莞也死了,就请留给她的女儿。」
「妳不会死的。」
「只要是人都会死。」
「不,妳不会死!」
他爱她,她难道不知道他爱她胜过任何人?
「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谁说的!」
她摇摇头。「你有儿子就够了。」
他也很想告诉她,妳有女儿就够了。
坐在小木屋里的徐万成目光迷离,热泪从他眼眶流下。
「妳始终爱女儿比我深,惠然,妳知道吗?小莞的女儿回来了。我听妳的话,把木屋留给她。她不知道妳为她们母女埋了那些珠宝,还从别处找来钻石帮我。」他喃喃低语。「惠然,她是妳的好孙女,一个非常乖巧的外孙女,妳如果看见长大后的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泪水一颗颗从他眼眶滑落;这一刻,他的脑子无比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