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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姮求痴 楔子

  齐坛国  姮辰宫前  

  夏日蝉呜,几乎要淹没了女孩儿们的声响。女孩儿们,指的是齐坛国主齐徵的四个宝贝女儿。

  她们依序是十五岁长公主齐奼奼、十四岁二公主齐棋棋和同为十三岁的三公主齐姒姒、四公主齐坷坷。

  这四位美丽公主乃齐徵与其四位妃子梅妃、兰妃、竹妃及菊妃所生,面容同属姣好却各有不同的个性。

  “大姊!”

  女孩儿们中最骄纵却也是最不爱动脑的齐珂珂推了推那踌躇着的齐奼奼。

  “别发愣了,咱们快进去吧!”

  “是呀!是该进去了……”

  出声的是齐姒姒,四个女孩儿里她是较机灵的一个,这会儿她漫不经心的抠著手指甲,因拿父王玉玺去模拟盗印,目前,她正处禁闭反省期,为了扮鬼吓跑侍卫,是以指甲里留了些脏东西,只听她懒懒续语,“也好让小魔女逮著整咱们的机会。”

  小魔女,指的是姮辰宫小主子,年仅十二岁的齐姮姮。

  论年纪,她最小,可论起整人的花样与心思,只要是人都会怕她。

  胆子小的齐奼奼曾跌落至个满是鬼面蜘蛛的坑穴里过了一夜,害得她整整半年不敢独睡。

  胆子大的齐娸娸因著莽撞打翻了一桶自天而降的粪水屎块,害她整整半年不敢大口呼吸。

  骄纵的齐珂珂曾被齐姮姮硬拉去洗野泉,洗没多久,齐姮姮突然潜入水底不见,不单她,那陪著两人同来的贴身女侍冬儿及朵妘也不见踪影,不见不打紧,最可怕的是,偷偷摸摸自水里起身的齐珂珂看见了她放在泉边的所有衣物,变成了两片姑婆芋的大叶子。

  自认聪颖过人的齐姒姒,却败在齐姮姮自设的九宫八卦图,而失去了幅徐熙的没骨花鸟图,齐姮姮不爱画,赢那张画纯图著好玩心思,过没几天,齐姒姒果然听说那幅画被妹妹拿去当成了镳靶子,恨得她整整半年没上过姮辰宫。

  事实上,她们四姊妹只能算是皇城里受害普通的一群,姮辰宫里的丫鬟仆役宫娥太监汰换率甚高,不出半年便要因伤或因惧而替补退换。

  惟一例外,是齐姮姮的贴身丫鬟朵妘。

  朵妘大齐姮姮两岁,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十岁那年跪在大街上卖身葬父,被妓院的人骗买去,幸亏她发现苗头不对转身逃跑,却在大街上被几个龟奴恶棍强押住,恰遇齐姮姮路过而出手相救,之後便将她留在身边当丫鬟。

  朵妘温驯娴静,貌美乖巧,再加上齐姮姮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素来凡事逆来顺受,可也因此让姮姮觉得整她不是件好玩的事情,是以,高抬了贵手。

  天下,不是一日所成,小魔女,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身为皇帝皇后独生爱女,又是兄弟姊妹里最年幼的一位,是以,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对她容忍三分,还有一点,她最厉害的便是用那张既可爱又无辜的笑脸来搪塞迴避所有问题及责难,一皮天下无难事,再加上一张天底下最会颠倒黑白的嘴,让所有受其荼害者除了摸摸鼻子自认倒楣外,著实没有别的办法。

  “我可没兴趣待在这里喂蚊子,”没耐性的齐娸娸抬足前行,“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没时间算计那小魔女的心思了!”

  “是呀!”

  齐奼奼温温雅雅出了声音。“前些日听皇后娘娘提起说姮姮习女经了,我想,她可能会改变了。”

  “齐姮姮会改变?”

  冷笑的是齐娸娸。

  “我吃屎喝尿斋戒三年以谢天恩!”

  齐娸娸的话倒没惹来众人嫌憎,对这整日嘴脏的二公主,旁人早已习以为常,并且,将此恶习的养成归咎於几年前的那桶自天降下的粪水屎块。

  “成了吧二姊,”齐姒姒观著齐娸娸背影,“佛祖不鼓励人吃屎的,想表达诚意,换别种方式吧。”

  “那麽,老三,咱们到底进不进去?”齐珂珂偏著头问。

  她与齐姒姒同年,生日只差了几天,喊三姊她嫌吃亏,是以向来只喊姒姒老三,年纪虽近,可独立性明显不足的齐珂珂在贴身护卫无名离去之後,凡事已改以齐姒姒马首是瞻了。

  “进去!当然进去!咱们都收了小妹邀帖,收了帖不出现有赚失礼,只不过……”齐姒姒观著齐娸娸背影笑嘻嘻的,“别当带头的就成了。”

  话没完,一个男声在几个女孩儿前方响起,听见声音,四个女孩儿互瞧了眼,有志一同撒足前奔。

  “听来……”齐姒姒边跑边笑,“还有比咱们更早到的。”

  女孩儿们跑到了水塘边站定,姮辰宫的水塘是齐姮姮自己设计遣人凿挖出的,分了几个窟窿居间还有拦水闸、水车、小舟等物。

  水塘中心有个沙堵,沙堵上长满了芦苇,这会儿围簇的芦苇间由这头望去依序插了大中小三块木牌,上头还写了些字,只是,全是蝇头小字,隔得远,站在这头的人压根看不清上头写了些什麽。

  若想睇清楚,除了泅泳划舟外就是运用轻功了,皇子公主里,只二公主齐娸娸、五公主齐姮姮和太子齐昶学过些许拳脚功夫,是以,这会儿,女孩儿们隔水睇著那在沙堵上哇哇大叫之人,正是她们的大皇兄,齐坛国皇太子齐昶是也。

  兄弟姊妹里,齐昶和齐姮姮同为皇后所出,论血缘虽是最亲,可在整人时,齐姮姮是公平的,再加上男人皮厚肉多,整起来比较过瘾,所以从小到大,比齐姮姮大了五岁的齐昶论起被小公主整弄的纪录,立见是皇城之冠。

  “大皇兄!你怎麽了?”

  是齐奼奼的问句,虽忧心,但碍於眼前水塘,除了站在这头乾著急外,她著实帮不上忙。

  “甭问了,大姊,你没瞧……”遥睇前方,齐娸娸冷笑,“咱们齐坛太子这会儿成了只生了长尾巴的大公鸡!”

  长尾巴?

  是的,这会儿那原本高挺俊朗、养尊处优、倨傲帅气的齐昶正不断翻转著身子,想拔出那直没入他臀股之际的一只尾端还黏著可笑鸟羽的箭杆儿。

  “中箭也,中计矣!”齐姒姒发出了同情的喟叹,“太子变公鸡,想当咱们齐坛的太子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大皇兄,”齐珂珂出了好心的问句,“要不要咱们帮忙?”

  “要!当然要!”

  伴随著怒吼声,齐昶总算拔出了那支可笑的箭羽,捉紧箭,无暇理会臀上泊泊流窜的血,他飞身由沙堵掠回了水岸边,“去把齐姮姮给我捉过来!”

  “皇兄莫急,”齐姒姒眸光在附近草丛间游了游,“小妹肯定就在附近,既然设了陷阱,又哪会错过亲眼见著猎物被擒的快乐?”

  话刚完,草丛里果真蹦蹦跳出了粲笑著的姮辰宫小主子,齐姮姮。

  “果真是亲姊妹,了若指掌。”齐姮姮笑嘻嘻。

  “拜托,”齐姒姒睨著小妹,“这种事儿别牵扯到血源,这只是依你个人的病态程度来推论罢了。”

  “齐姮姮!为什麽害我?”齐昶咬牙忍疼嘶吼著。

  “说清楚点儿,皇兄,意图谋害皇太子可是要人头落地的,”齐姮姮笑咪咪,“妹子哪边害你了?”

  “是你放话说你这潭子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鱼怪?”

  “是有这麽回事,”她点点头,继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昨日之前是的,可昨儿夜里我已将它网来吃了。”

  “吃了就算了,”齐昶遥指沙堵,“那你干麽没事要在那儿插三个牌子?”

  “怎麽,”齐姮姮一脸虚心求教,“齐坛国什麽时候规定不许人插牌子了?”

  “插一百个、一千个都是你家的事,只是,你干麽要故意在上头写了那麽小的字?远望望不清,叫人瞧了净是心痒。”

  “所以,皇兄会上那儿去为的是想看清楚牌子上写了些什麽?”

  “废话!不然谁没事会上那儿去?”这句话,火气腾腾。

  “那么,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这句话,客客气气。

  “最前面那一个牌写著,‘相信我,回去吧!’”齐昶沉著声。

  “那麽,请问你,回去了吗?”

  这句话是句废话,若真回去了齐昶又怎会成了只大公鸡?

  无视於兄长白眼,齐姮姮笑笑再问。“那麽,第二个牌子写的是什麽?”

  “‘此时回头犹不迟,真英雄,亦有一时缩首’”他说得硬邦邦地。

  喝,身旁数人忙咋舌,这大皇兄向来自恃英明神武,这时回头不成了龟类一族?

  “如果小妹记得没错,”齐姮姮笑嘻嘻接回了话。“那最後一个牌写的是,‘臀下无眼,暗箭难防,一切自取,中箭无尤!’换言之,这三个木牌明明白白写著那儿设了个捕兽的窝弩,想来,”她嘿嘿一笑,“也只有不识字的飞禽野兽会上这种当,又怎知,会是皇兄你中了的弩箭?!”

  “齐姮姮,你还想再狡辩?任何人只要一踏上了那沙堵,只要一费神专注在那三块该死的木牌上,那藏在木牌後方该死的窝弩已然自动上膛撑弓,然後……”

  齐昶下头没说完,可光瞧著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谁都清楚那未竟的话是什麽。

  “大皇兄!”

  齐奼奼递来手绢儿,皇兄伤在‘那’地方,谁也帮不上忙。

  “你先别急著骂人,咱们扶你到小妹宫里歇歇,我去帮你唤太医过来……”

  “不去!门儿都没有!她那里机关更多,这会儿离开至少我还有健全四肢。”扔下话,手还按在臀上的齐昶已然预备跨步离去。

  “这麽不屑於妹子的姮辰宫?你这话让朵妘听了要伤心的,一早起床,她就巴望著能在宫里见到你了。”齐姮姮说得漫不经心。

  “等我?等什麽?等著帮我治伤?朵妘不像你这麽坏心眼恶肚肠,还有……”齐昶勃怒回首,“你算准了我今儿个一定会来?”

  “那当然,”齐姮姮一脸尽忠报国,“为了怕刺客侵扰太子,妹子在太子身旁早已布满了眼线。”

  观了眼被扔到一旁的箭,齐昶没好气,这辈子,他最怕的刺客叫齐姮姮!

  “算准我来,也算准了……”他由鼻中哼怒火,恶龙似地,“我一定会中计?”

  “是呀!”姮姮点点头笑得诡异,“还有,我也算准了你是一定得上我那姮辰宫里治伤的了。”

  “放你的屁!我现在立刻走人,你再……”

  咚的一响原还张牙舞爪的齐昶昏厥倒地,而齐姮姮搁在背後的手也恰开齐了五指,在其他女孩儿的叫唤声中,她摇摇头踱近,蹲下睇著那已然陷入昏迷的可怜兄长。

  “身为堂堂齐坛皇太子是不可以出口成‘脏’的,你当你是齐娸娸?”罔顾身後冷芒,齐姮姮笑语继续。

  “不想到我姮辰宫?恐怕,这会儿你是没别的选择了!”她笑嘻嘻的,“在中了我那涂有蒙汗药的箭头後,你以为你还能决定上哪儿?”

  “齐姮姮,说实话,”站在一旁的齐娸娸环胸冷语,“你整日这麽恶搞大皇兄,是不是觊觎皇太子的宝座?”

  觊觎?

  皇太子的宝座?

  消化完齐娸娸惊人之语後不仅齐姮姮抱肚大笑,另外几个女孩儿也陪著笑得东倒西歪,水塘边,一个昏迷不醒、臀部冒血、全身狼狈、贵为皇太子的男人,在他身边,就这麽泠泠然响彻了半天的笑声。

  那分属於五个美丽女孩儿的笑声。

  如夏日蝉呜般,久久、久久不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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