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目的只有一个──
替他四个金孙找寻命定的真命天女。
这可是个神圣的任务,尤其在儿子、媳妇都比他早寿终正寝之后,这个责任显得格外伟大而重要。
想想,如果没有他在后头严厉督促、严格把关,他那四个自喻为现代人的晚婚一族金孙,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才肯老老实实的结婚,然后生十个八个小曾孙来给他抱抱。
聂宅因为要经常举办宴会的关系,光是宴客大厅就足足有一百坪,是栋不折不扣的名门豪邸。
这栋建筑物走的是富丽典雅的欧洲古堡风,以翠绿色和白金色为装潢及家具的主要色系,将名门之家的雍容气度展露无遗。
这么雅致的豪邸自然不能随便辜负,要多多善加利用。
所以,今夜,聂家又有晚宴了。
「真是恭喜了,聂公,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飞联集团董事长偕夫人同贺,送上大礼一份。
他们夫妻俩曾受过聂天佑的大恩,二十年前,若不是聂天佑一通电话,告知飞联集团的研发制造工厂将有电线走火的危险,他们根本不会有今天四十多亿元的身家。
「能够来参加您的寿宴真是太高兴了,聂公,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宝生金控集团董事长偕子同贺,送上大礼一份。
十年前,集团的总经理,也是他最信任的侄子,竟准备要掏空集团的资产,幸好聂天佑对他发出警告,才不致造成无法收拾的损失。
「奇怪了,王董,我怎么记得,好像半年前参加过聂公的寿宴啊。」
奕伦科技集团的林董手执香槟杯,一脸迷惑的和商场上的友人喁喁私语。
威力电子的王董猛点头。「对对对!我也有这种假象,而且我觉得今年好像已经参加过两次了。」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啊,这样他就放心多了,他才五十出头,不可能已经老人痴呆了吧。
林董想了想,有了结论。
「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我们一年到头要参加的宴会太多了,才会有这种假象。」
「当然、当然!」王董说着又是猛点头。「聂公家大业大,又德高望重,总不会无聊到一再办寿宴来A我们的礼物吧。」
「聂公当然不会如此!当然不会!」林董唯恐王董认为他有此意,连忙附和王董的说法,以示自身清白。
听到此等可笑的对白,站在他们两位董字辈身后的聂少鹰悄悄走开,并在心中摇头哂笑。
爷爷也真是的,用过的名目就动个手记起来嘛,不要三个月后又来办场寿宴,那笑话就闹大了。
他走出衣香鬓影的华丽大厅,信步走到屋外的欧式庭园。
离开室内那盏夸张至极的古董七彩水晶吊灯的照射,屋外凉风徐徐,可比在屋里舒服多了。
他们四兄弟当然知道爷爷老是办宴会的目的何在,因此对于参加宴会,早就弹性疲乏了,更不用说在人群里找寻真命天女。
强扭的瓜不甜,强撮的婚不贤,他爷爷都这么老了,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他老人家却仍旧想不开,妄想他们终究会在某一次和来参加宴会的女子看对眼,然后为聂家大传特传香火……
「见鬼了,这老家伙一年究竟要办几次寿宴啊?」
抱怨的女声让聂少鹰本能的中断了取烟要抽的动作。
他正好站在一排碧绿青翠的龙柏树后,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的看到龙柏树前方的大型喷水池。
他不由自主的在缝隙里梭巡女子嗓音的来处。
他稀奇的看到一名短发俏丽的女子坐在喷泉边。
她戴着有花朵装饰的白色小型网纱礼帽,玲珑有致的身段穿着一袭白色复古裙装,传达着三○年代的优雅。
她的肌肤雪白迷人,手指纤细,颈上有串耀眼的钻石项链,裸肩看起来相当性感。
只是此刻装扮如此考究的她,却做着相当不雅的动作。
她脱下了露趾的白色高跟鞋,跷腿揉着脚踝,又不时左右地搥搥似乎疲惫不已的香肩,有时扭动雪白颈项,等到颈部关节自然一响,她的红唇居然还发出通体舒畅的声音。
聂少鹰大感好奇的盯着佳人看。
她是谁?
听她的抱怨,似乎不只一次来参加他爷爷的寿宴了,可为什么他对她一点点印象都没有?
「那老家伙每次都叫那间烂饭店的老主厨来外烩,做那些软绵绵的老掉牙食物,难道老家伙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那个老主厨的手艺已经退步许多了吗?他们伟大的沐天集团旗下不是有很多饭店吗?随便叫一个厨子煮出来的东西都比里面的那些好吧?居然叫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嘉宾吃这种料理,简直是草菅我们的味蕾嘛。」
这位小姐究竟是谁?
聂少鹰发现自己居然在微笑。
她完全讲中了他们爷爷不肯承认的一件事实,那就是──和他们爷爷有超过五十年交情的迈可主厨,他的手艺已经大大的退步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她抬头看着天际,明眸眨了眨。「如果这个时候能来杯纯的肖邦伏特加就太完美了。」
她那遗憾的口吻使聂少鹰的心起了一阵强烈的骚动。
肖邦伏特加──正是他独处时最爱小酌两杯的一种酒。
她居然也独钟肖邦伏特加,这真是太奇妙了。
据他所知,一般的女性都偏爱雪树伏特加,雪树柔媚的香草香,比较适合女性,甚至绝大多数的男人也是雪树伏特加的拥护者。
而肖邦伏特加就不同了,它很Man,细致的口感有着惊人的力道,纯饮更过瘾,也最能展现豪迈味。
无法想象像她这般美丽的女子会喜欢肖邦伏特加,他对她更好奇了。
「啜一口酒的同时,如果能再来根古巴的PARTAGAS LUSITANIA雪茄就好极了。」她说。
聂少鹰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这位小姐也抽雪茄吗?
懂雪茄的男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是女人。
不是他看不起女人,而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男人原就比女人强,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她……似乎是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的。
她说的那个牌子的雪茄,五十支一捆的价格高达三千至五千美元,他不巧刚好有大量收藏,因为那正是他苦思营业方向时不可缺少的战友。
「然后在月色星空下,开着Bentley的双门跑车沿着海岸线狂飙,一边抽雪茄,一边饮伏特加,同时听贝多芬的交响曲……」
他越听越着迷。
这个女人,完全讲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从没有想过,一个女人也可以有这么磅礴的思想、这等恢弘的气度,他以为会这样做的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有他聂少鹰一人。
「当然,享乐过后,还是要回到工作岗位,这样人生才会充实完美。」
说得太对了!
聂少鹰在心中赞叹一声,只差没拍手叫好。
完全与他的思略不谋而合。
如果不工作,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然后打败商场上的敌人,要吹冲锋号,不打退堂鼓,坚信自己没什么做不到的,我是女中豪杰,敢过大江、不怕小河!」
她越说越得意,开心的笑了起来。
月色映着她精致的窈窕身影,她美丽的红唇弯成了迷人的弧度,尖尖的瓜子脸下巴娇俏动人。
聂少鹰啧啧称奇的注视着她。
若不是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她发表的浩瀚胸襟,要是别人告诉他,他一定不会相信。
她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什么和他如此相似……
「总裁!」
一名俊逸的年轻男子大步走来,身上的深色西装看起来质感上乘,虽然留着半长发,但梳理得很整洁。
「哦!李斯,你跑到哪去了?」安采智调整了一下坐姿,虽然仍跷着腿,但已略略收拢。
李斯啼笑皆非的看着美丽的上司。
「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问您才对吧?您从宴会里脱身已经一小时了。」
安采智扬扬英气迫人的浓眉,她马虎地看看腕表。
「有吗?有这么久了吗?」
她生平最痛恨跟安氏集团没关系的宴会,因为她觉得浪费时间又浪费生命,无奈身为一个大集团的总裁,应酬这件事是她必须要做的。
「休息够了吗,总裁?」李斯的薄唇绽笑。「您还有好几位商界大老没有问候,甚至,您也还没问候今天的寿星。」
轻扬长睫,红唇不屑地微微弯起。「那老家伙有空了吗?」
刚才一堆人抢着对聂公祝寿,她就是不想在那里当呆子排队才溜出来透透气的。
「祝寿的人潮差不多已经散了。」
李斯在她面前单膝半跪,拿起被她随兴丢在一旁的白色高跟鞋,轻轻握住她雪白的踝足,将鞋套进去。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进去吧。」她极其自然的扶着李斯的宽肩起身,像是坐得累了,又娇慵的伸伸懒腰。
「为什么他们没想过要在喷泉旁放几张休闲藤椅呢?」她对李斯提出自己的疑问,这喷泉边坐得好不舒服。
李斯笑了,笑中带着纵容。
「因为他们没有想过有人会对这么豪华奢侈的宴会这么不耐烦。」
「说得也是。」她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那些人好像参加了百次也不厌倦哦?」
李斯淡淡地说:「他们还希望有朝一日聂公能为他们指点迷津。」
安采智露出鄙视的神情。「他们也实在太贪婪了吧,老家伙不是已经退出江湖很久了吗?」
两人谈笑着进入热闹的大厅了。
隐身于龙柏树的聂少鹰也快步地在他们之后进入大厅,他听到华尔兹的音乐响起,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点认同他爷爷的做法。
或者,他真能在宴会里找到他的真命天女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