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爸原本计画生育两个儿子,取名祁东祁西,以纪念他东西征战的兵戎生涯。婚后两年,果然如愿连得两子,心满意足的祁爸打算就此打住,不料隔了五年,意外再得一子,只得将他命名为祁南。
祁南的年纪和两个哥哥相隔较远,玩不在一起。祁东祁西自称「东西军」,时常联手欺侮他,祈南必须孤军奋斗。
东西南三方俱备,独缺北方,祁爸心中总感到缺憾。祈南出生之后,祁妈便继续努力做人,想要完成祁爸「东西南北」纵横四海的理想,但一直无法如愿。于是在祁南十二岁的那年,祁爸祁妈到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儿,顺理成章就叫做祁北。
为什么是女儿不是儿子?那是因为祁妈受够了东西军和南军无时无刻的枪林弹雨、暴力相向;她想在晚年有个贴心的女儿在身边撒娇。幸好祁北也不负祁妈所望,撒娇的功力全世界无人能及,鬼灵精怪又长得玲珑可爱,想当然尔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一向没伴的祈南对小妹呵护备至,进而结盟以对抗「东西军」。骁勇善战的东西军这下子可踢到铁板了。北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狠招一出,东西军就完蛋了,轻则禁足、饿肚子,重则罚跪、皮鞭伺候。
年纪渐长,三军各自向外发展,北军也移情芭比娃娃,祁家总算西线无战事,两老也得以平静度日。
祁东祁西相继成家后住外面,但每天都带着妻小回家报到,一家十口围坐着吃祁妈煮的大锅饭,天天像过年一样,气氛反而比以前更加和乐。
这天晚上,祁南从高雄出差回来,正好赶上吃饭时间。
祁爸循例逐一点名。今天全员到齐。满意之余,他问祁南:
「我说老三,你昨儿个干啥去,全家只有你一个缺席?」
「我去高雄出差,我跟您报告过的,您忘啦?」七十好几的祁爸会不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跟他说过的事他都忘了?
「小辈这么多,我哪记得住?真是的!」
「快吃!大毛、二毛,吃完二叔二婶带你们去逛夜市。」祁西逗着祁东的两个宝贝儿子。他喜欢小孩,可惜他老婆还年轻,不想当妈。
「二叔,我想捞金鱼!」大毛仰着脸望着二叔说。
「没问题,只要你们各吃两碗饭,我就让你们捞鱼。」祁西说。
「好,二毛快吃。」两个小鬼二话不说捧起饭碗狼吞虎咽。
「祁西,你别把他们宠坏了,喜欢小孩何不自己生?」祁东的妻子蓝红一面招呼小孩吃饭一面笑着说。
「嘘,大嫂,妳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妳明知我还不想要小孩,要是被老爸听到,我们肯定又要被精神训话了。」祁西的老婆狄荻小声的抗议,她玩心还很重,生小孩的事过两年再说。
幸好祁爸耳背没听见,否则这会儿就得全体立正半小时,恭谨的聆听祁氏家训之第二十九「增产报国」篇。
当初祁东就是无法承受全家动辄陪他罚站听训的压力,和蓝红结婚三年连生两个壮丁。祁爸的「连坐法」真是有效,不愧是带兵的。
祁妈倒不理会媳妇们的窃窃私语。老实说狄荻自己都像个小孩子,怎么当妈咧?有大毛、二毛给她疼就够了,倒是这孤家寡人的老三让她比较操心。
「老三啊,你是不是没睡觉,脸色那么差?」这个小儿子自从大陆回来之后,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他身边又没个老婆照顾,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冻抹条的。
「还好啦,两天没睡而已,昨天晚上陪客人喝酒。」待会儿吃过饭他还想去薇安那边呢。刚才下飞机打电话给她,她还没到家。她坚持不办手机,连他的也不愿意带。这女人真不是普通的固执,不晓得他到底着了什么魔,偏偏就是喜欢她。
「昨天熬夜是为公事,前天晚上恐怕就不是了吧?」祁西逮到机会吐槽。祁南的工作时间表他最清楚不过。
「老三工作这么忙,偶尔找个心理专家辅导辅导也是应该的,你们说对不对?」祁东对祁西挤眉弄眼。「东西联军」依然默契十足。
「这样不行的啦!我看你赶快把那个洪小姐娶回家,有人照顾,我比较放心啦。」祁妈此言一出,全家人纷纷点头如捣蒜,动作整齐划一。
「小哥,我跟你讲,我换了新的社团哦,你知道指导老师是谁吗?」这时祁北也来凑热闹。
真是无聊!谁管她指导老师是谁。
祁南不理会,只想赶快把饭吃完,好离开这场清算斗争大会。
「小哥,你听我说嘛,我们指导老师的名字叫洪、薇、安。」
咳咳咳!
祁南差点被嘴里的饭给噎死,捂着嘴连咳好几声,他赶忙喝口汤顺顺气。
「妳故意换的?」祁南放下碗筷,瞪着祈北。
祁北一定是在上次祁妈的「逼供大会」上听到薇安的名字,又发现她恰好是学校社团的指导老师,于是故意换到那个社团去。
咦?搞不好就是她……
「祁北,是妳长舌告诉薇安明年初结婚的事?」
「那明明是你亲口说的,我只是转述而已嘛。」死定了!小哥连名带姓的叫她就表示代志大条,平常他都喊她小妹的。「妈,您看哥啦!」该搬救兵喽,否则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小哥至今仍为她设计骗他的事耿耿于怀。新仇加上旧恨哪!
「好啦好啦!明年初就明年初嘛,我都拜托隔壁的张师傅改天来把我们房子油漆一下,老二结婚后就没漆过了。」祁妈欢天喜地的打着如意算盘。家里又要办喜事,哪有不开心的道理?
「还有好几个月,急什么!」祁南草草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下桌了。
「妈,我看您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祁西故意挑拨离间。
「我不管!房子什么时候漆好,就什么时候办喜事。老三,你听到了没?」祁妈一发威,没人敢顶嘴,小时候被修理的惨痛记忆犹存呢。
祁南不吭气,抓起电话拨给薇安。
人家都还不一定嫁给他呢,漆什么房子!
「薇安,妳到家了,我刚打妳家电话没人接……妳怎么声音怪怪的……」祁南背着饭桌压低声音讲悄悄话,不用看也知道全家人正竖着耳朵偷听。
他突然大叫一声,害得饭桌差点被翻掉。
「什么?!恐吓信?……妳等我!我马上过来……」
祁南挂上话筒。
「怎么回事?」祁东关心的询问。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薇安在信箱里发现一封恐吓信,我没问信的内容,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去,我认识警界的人。」祁西放下饭碗,抹一抹嘴说。
「我想先不用,等我了解情形再说,别把薇安给吓到了。」
「也好,保持联络。」东西军齐声道。原来他们对弟弟的关心也同样默契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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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南匆忙赶到薇安住的地方。
「信呢?给我看一下。」
「刚看到信的时候我有点紧张,后来我想,我又没得罪任何人,可能只是无聊的人恶作剧吧。」薇安好象没事似的,边吃便当边看卡通,在他一再催促下才不情愿的指指放在饭桌上的信。
祁南取来一张卫生纸垫着,小心翻看那没有地址、邮戳、署名、用计算机打字的信。信的内容是要薇安立刻滚回美国去,否则就要对她不利等等。
薇安抗议,但他还是call了祁西。
「信中不仅指名道姓,而且还知道妳是从美国来的,可见不是恶作剧,而是有人冲着妳来。」祁南分析着,认为薇安过于鸵鸟心态,不肯面对现实。
「我也知道。只是我想不通到底有谁不想要我留在台湾?我的存在不可能对谁造成威胁啊。」
「趁祁西和他的警察朋友来之前,妳先仔细想想吧。」
顿失胃口的薇安扔掉没吃完的便当,把这几个月来所认识的人、曾发生过的事从头想了一遍。
祁南则检查了她的住所,看看门窗是否牢固、有无异状。
没多久,祁西来了,身旁跟着一个戴金边眼镜、绰号「书生」的男子,想必是个便衣警察。
书生将信件和信封小心装进塑料袋里,再采了信箱附近的几枚指纹。
「有人不喜欢妳。」书生劈头对薇安说。
「不喜欢我?」薇安深感挫折。她的课很热门,社团很抢手,大部份的人都对她很友善,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她?
「书生的意思是,妳得罪过什么人,所以那个人不想让妳待在台湾。薇安,妳想到了没?」祁南耐心的解释,他不忍心看她受惊又受挫。
「我怎么可能得罪人?除了--」薇安突然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个事件。「我们系里是有一点派系斗争的问题啦,本土派和欧美派的理念、作风都不一样,常常会起争执。我是从美国来的,自然被归到欧美派,前阵子开会的时候就有一个本土级老教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和学生没大没小成何体统,还叫我干脆滚回美国去算了……」
「给我那个教授的资料。」书生摊开笔记本记录。
「我想他只是观念比较古板,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你不会把他带到警察局问话吧?」薇安相当不安,怕冤枉好人。
「我们不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薇安望向祁南等候解释,但他并没有。也好,免得泄露她的没水准。
「还有?」
「还有……就是跟君婷有关。」薇安更加不安,挣扎着要不要透露君婷的事,这牵涉到专业道德,谘商员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求助者的任何事的。
「君婷?」祁西和祁南异口同声,他们都知道君婷是祁东的上一任秘书,一个月前突然辞职。
「你们保证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包括祁总经理。」
「好。」事有蹊跷,否则她不会吞吞吐吐。
「君婷是家庭暴力受害者,她长期遭受先生的殴打……」
薇安将君婷求助于她的始末和盘托出。书生听得仔细,也问了许多问题。
「她现在住哪儿?」
「新庄。但电话地址我都没有,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保障。」一直没她的消息,让人有点担心。
「会不会是她先生认为薇安怂恿她离开,所以挟怨报复?」祁西推测。
「很有可能。但他先生怎么知道君婷找薇安帮忙,又怎会知道薇安住这儿?」祁南提出他的疑惑。过了三秒钟,他说:「对了,那些骚扰电话,不只知道薇安住的地方,还知道电话,真的很神通广大。」
「什么骚扰电话?」
祁南帮着薇安说明这几天接二连三的电话骚扰事件。
「值得追查。还有吗?」书生讲话不拖泥带水,跟他的外表一样酷。
「应该没有了。我才来四个多月耶!」
「时间不是问题。」书生站起来耸耸肩说:「走了。」
祁西陪他离开,临走前建议薇安暂时住到他家,但被薇安婉拒。
只剩两个人时,祁南对薇安说:「不如妳来住我家,我家还有一间空房。」
「不用了啦,不会有事的。」薇安不愿小题大作。
「还说妳知道照顾自己,我看妳根本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薇安无所谓的态度惹恼了祁南,说话的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什么是危机意识?」
「妳要助人我不反对,但妳也要懂得保护自己。现在可好,惹祸上身了!」继续高八度抗议。
「没有那么严重啦,我都不担心,瞧你紧张的。」
「好好好!算我瞎操心。」正在气头上的祁南重重的甩上门走了。
薇安知道祁南不高兴,但她也没辙。
生活她自己过,苦难她自己担,这就是她用了十几年的「独立宣言」,她没理由去破坏它。
而且她不要从此生活在恐惧的阴影底下,那会称了那个人的心意。她才不要让他得逞呢!
薇安洗了个澡,准备好隔天上课的讲义,然后她拿着美绢借她的「论语」上床消磨时间。上床之前她检查了门窗。她不看电视、不听收音机,保持安静,万一有人闯入,她才能及时听见。
她和妈妈在龙蛇杂处的纽约市住了十几年,多少学到一些自保之道。她来台湾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倒也不能怪台湾的治安不好,人家摆明是冲着她来的。
就在薇安对着一堆「之、乎、者、也」频频点头,就要和周公相会之际,突然门铃大作。
她吓得掉下了床。
坏人来了?这么快!
她仓皇地考虑该不该准备防卫的武器--厨房的菜刀、扫把?还是直接打一一○报警?
可是,坏人会堂而皇之的按铃从大门进来吗?不会这么嚣张吧?
先问问看是谁。不是说不要生活在恐惧的阴影底下吗?才响个门铃就乱了手脚,真是太没出息了。
「是……是谁?」一颗心七上八下。
「是我。」
「祁南!」
谢天谢地!薇安松口气开了门。他倚门而立,如此高大强壮,以至于她一时误以为是救世主来临。
他一进门,她便投入他的怀抱,压根儿忘了自己的「独立宣言」,只觉得好踏实、好放心。
「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妳睡觉。」
明明害怕还ㄍㄧㄥ!祁南在心里偷笑。
他回家后冲了个冷水澡,意图冷却心里的愤怒。可是当他的愤怒被浇熄了一大半后,他又开始担心起她的安全来了。所以尽管心里还有气,他仍然拎了公文包就赶过来。
「陪我睡觉?!」薇安大惊,他们还没进展到这个程度吧?
「有什么不对?我们都要结婚了。」祁南不动声色的逗着她玩。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好好,我总是自作多情。」他不禁沉下脸。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薇安瞅着他,小心的问。
「生气有用吗?妳难道会因为我生气而改变?」
「祁南,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不想让你麻烦,我一个人过惯了。」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显得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算了,今天没力气和她斗。
装作有听没有到,他面无表情的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说:「妳去睡觉,我办点公事,顺便帮妳守门。」
「你连着两天没睡,不准再熬夜。这样吧,你睡床我睡沙发。」薇安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行!哪有让女人睡沙发的道理,应该是我睡沙发妳睡床。」
「可是也不能让客人睡沙发呀,这怎么办呢?」
「你不敢和我一起睡?」他激她。
「谁说?!那我们两个都睡沙发好了。」激将法果然奏效,这女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缠。
「不行,睡不下。」
「真的耶,沙发太小了。」
「那我们两个都睡床,够大了吧?」
「嗯,是够大。」
「那就这么决定,我习惯睡右边,所以我睡右边妳睡左边。」
「好吧,你是客人,右边让给你。」
「谢谢。那么咱们上床吧。」
「好。」
薇安取出备用的寝具让祁南用。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两人一左一右躺在黑暗中,聆听彼此浅促的呼吸,数着自己加快的心跳,他们都感觉到对方的清醒。
这辈子从来不曾和人同床共枕过的薇安,竟然容许祁南跳上自己的床。他会不会有进一步的举动?要是有,她要怎么办?甩他一耳光、半推半就,还是迎合他?
她索性拉起凉被蒙住头,也许这样他就会以为她睡着了。
她简直像个小女生一样!祁南暗笑着。他没想到薇安会同意和他睡在一起,害他这会儿心痒难耐。他是个气血方刚的正常男子,美色当前,教他怎能抗拒?难不成要他当柳下惠?
凉被中的人儿肯定快缺氧了,先救她再说。
他一把扯开被子,把薇安吓了一跳。她抬眼看他,假仙的说:
「我都睡着了,为什么吵我?」
「睡着?我看妳是昏迷了。」
「我哪有!」薇安发觉了祁南的靠近。「你……你干嘛?」
「嘘,我帮妳做人工呼吸。」
「祁南……」
他扳过她的肩,与她面对面。他的手拂开她的发丝、拂过她的脸庞、拂过她的唇,他的气息吹在她的皮肤上,激起她内心的渴望。
祁南在薇安的发上、额上、鼻梁上、唇边的梨涡上轻吻。她紧张的闭上双眼,握住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薇安陶醉在等待中,她已全身无力,打算弃甲投降。只是……怎么没有下一步……她好期待耶!
她迷惑的张开眼,对上他闪着星光的眸子。
「你第一次吻女生?」所以裹足不前?
「不是。」
「那……」那还不快点!
「别急,」他抚着她的唇,压抑的说:「妳马上会知道我是最好的!」
「证明给我看。」
「美好的事物值得等待……」
「闭嘴!」
薇安按捺不住,拉近他的头,主动凑了上去。
当四唇相接的一剎那,她原本悬浮不安的心停止了摆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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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乍现,薇安便醒了。
她挪开祁南从背后环住她的手臂。他们用「袋鼠」的姿势睡了一夜。她的身体因长时间的动弹不得而有点酸麻,但她也因他安全的怀抱而睡了个好觉。可怜的他一定是太过劳累,所以还沉睡着。她忆起昨夜,情不自禁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她知道自己上当了,祁南一定会笑她急色鬼。可是管它呢,美好的事物不仅值得等待,还值得主动争取。他果然是最好的!
她愉快的梳洗、准备早餐,现在轮到她照顾他了。
七点钟,她该去叫醒祁南了。如果他上班迟到,又被人知道他昨晚在这儿过夜,那可就很难解释了。
走到房间门口,却被电话铃响拉住了脚步。
又是骚扰电话?
烦不烦啊?没本事的人才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薇安接起电话并不作声,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Hello, Vivian。」
「杰瑞?」
「Vivian,妳怎么跑到台湾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而且没事先告诉我!」
「你找我有事?」她还处在震惊当中。杰瑞竟然从美国打越洋电话给她?
「我要妳马上回纽约!」
「做什么?」
「我离婚了,她比不上妳。」
「你离婚了,所以要我回去和你在一起?」天真的杰瑞,他以为她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机器人,没有感情没有尊严?
「Vivian,妳不可能忘了我吧?我们曾经那么要好。」
「背叛的人是你。」
「她怀孕了,没办法呀。我最近换工作,薪水高了一倍,养妳绰绰有余,妳可以在家当少奶奶不必工作。」
「杰瑞,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她听到房间有动静,一定是祁南起床了。
「Vivian,妳不再爱我?」
「过去的一切我早忘了。」
「难道妳要我道歉才肯回来?」
「杰瑞,不可能了。」
「妳会后悔的,我现在年薪百万,有房子车子……」
「再见,杰瑞。」她轻轻挂上。
杰瑞还是杰瑞,讲话仍是那般恶声恶气不留余地,真不知她当年怎么会喜欢他,还为了他的移情别恋而伤心欲绝。
薇安倚墙发愣,她的思路如云开见日般的清朗起来。她蓦然明白--
原来,当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被成功「制约」的荷兰鼠。
荷兰鼠在史金纳箱里不小心按到压杆,便能吃到掉下来的饲料,屡试不爽的结果,按杆的行为得到增强,荷兰鼠便学到了饥饿就按杆的行为,压杆不啻是牠免于饥饿的衣食父母。
可是有一天,荷兰鼠去按压杆却得不到饲料,又屡试不爽,那么按杆的行为便被削弱,往后牠便不再碰那压杆,于是压杆就变成了无用的累赘。
行为学派认为人类的行为可以经由训练养成,这个养成行为的过程便叫做「制约」。
薇安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杰瑞在她身边打转了一年,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与陪伴,便误以为她需要他,没有他便活不下去。
两年后他从她身边消失,刚开始她果然差点活不下去,但后来她发现自己依然存活,而且活得更好。于是她对他的感觉完全被削弱,直至他在她心中成了累赘。
她对他的不是爱,只是习惯。那么她爱的是……
「早啊!」
薇安被突然出现的祁南吓得惊叫出声,她捶他,却被他一把拉进怀中。
「你要吓死我!」
「一早讲电话?」祁南亲吻她。
「骚扰电话,」她没必要瞒他,「另一种骚扰电话。」
「旧情人打来的?」原来他都听到了。
「他离婚了。」
「求妳回头?」他看着她眼里的蓝,一早就戴隐形眼镜?
「嗯。」
「妳答应了?」
「你不都听见了,还问?」她触摸他下巴在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短髭,刺刺的,好性感。
「搞不好那封恐吓信就是他写的。」
「什么?」
「把妳吓回美国去啊。」
「哈哈!祁大经理,我觉得你该改行去写文艺侦探小说,一定卖得很好。」薇安大笑着说,边推着他到饭桌前。「吃早餐啦,快迟到了。」
「薇安,妳很爱他吗?」他紧盯着她问。
「那个时候我只是被『制约』了。」她不假思索的说。
「制约是什么意思?」
「它是一个心理学专有名词。回去问祁北,她知道。」
「卖关子表示妳还爱他。」祁南闷闷的说,第一次对自己没信心。
「你怎么这样说!难道你真的不懂?」
「不懂。」
她叹气,这头爱吃醋又死脑筋的骡子。她将下巴靠在他肩上,仰头斜看着他说:「我爱你三个字,你总该听得懂吧?」
昨夜让她敞开心胸,厘清了自己的感情和祁南在她心中的份量,她不打算再装了。
爱就是爱,没什么好隐瞒的。
「妳说什么?再说一遍!」祁南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我还不想结婚……」
「没关系,妳只是还没有心理准备!」祁南一把抱住她,心里的蝴蝶翩翩起舞。
薇安双手环住他的腰紧贴着他,幸福自心中涌出,聚成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水。
她终于勇敢地响应了祁南的爱,虽然他从未对她说过他爱她。他不像她那么勇敢。
此刻的她感觉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不真实,昨天以前的她可一点也不确定呢。这其中的转折都是因为那封恐吓信……
「祁南,你老实说,那封恐吓信是不是你写的?」她推开他问。
「我写的?妳是不是脑筋有问题,我干嘛恐吓妳?」原来兴奋到不行的祁南被她这么一问,当场呆住。
「恐吓信一来,我不只让你上我的床,还把心挖出来给你,你说这其中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她卖弄着在一则诈领保险理赔的新闻中学到的名词,成就感十足。
「受益人?好象是我。」
「所以喽,最有可能写这封恐吓信的人就是你。」薇安一脸认真、斩钉截铁的下定论。
发呆的祁南终于清醒,这回轮到他大笑。
「亲爱的,妳要不是柯南看太多,就是被吓得神智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