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气,按住喉咙。辛掩月脸色苍白,余悸犹存的低语,“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胡说!我不会让你死的。”这是司徒文渊的决心,恨不得把辛掩月揿进他怀里,以免她受到任何伤害。他还对窦如苑气得要命,起身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踹,她一下被踹断三根肋骨,在地上翻转几下,颈子一拐,就气绝身亡。
伸手捂住掩月的眼睛,不让她看血腥的场面,司徒文渊说:“别看。”
拉开他的手,轻轻放在胸口,辛掩月只是感慨的说:“说实话,她真的很可怜。”至于她究竟可怜窦如苑什么,就只有女人家的心知道了。
“你心地善良,可没人感谢你。”他担心得要死,辛掩月倒像无事人般,他孩子气得鼓起腮帮子,恨不得把这脑袋少根筋的小女人抓起来痛打一顿。
司徒文渊发自内心的关怀,让辛掩月内心甜孜孜的。不过想到窦如苑不顾旧情,不留情面的想致她于死地,辛掩月就
再也笑不出来?打个寒颤,紧紧地偎紧他。恐惧充满她美丽的眼瞳,辛掩月贪婪的想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以掩饰不安。
“该死!我不该一味的指责你,却忘了你的感受。”手肘一弯,他体贴的问:“没事吧!”
轻轻摇首,辛掩月抬眼,视线正对上姜家姊妹不谅解的眼光,她顿感疲惫的要求司徒文渊,“司徒哥哥,我们回紫薇阁好不?我累了。”
“好。”不理会世俗的眼光,他打横抱起辛掩月,几个纵身,便朝东翼的紫薇阁而去。回到紫薇阁,安置她睡下,司徒文渊交代幻珠,“看好你家小姐,可别让她再出事了。”
“是,司徒公子。”连忙欠身答应,幻珠连眼都不敢抬的望向轻闭双眼,脆弱无助的小姐。摇着头,她实在难以相信,平日生龙活虎、调皮捣蛋的小姐,也会有躺在床上,看似病奄奄的一天。
点头颔首,司徒文渊在辛掩月额际落下无限温柔的一吻。收摄心神,他转头步出掩月闺房,直朝持国府而去。
“母亲。”闯进李祯的睡房,他劈口就说:“我要在近期内娶亲,请你帮我筹备婚礼。”
“好啊!”弄妥发簪,李祯再三环顾铜镜里的自己,行动迟缓的回过头来,故作镇定的说:“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是哪家姑娘?”
“我要娶掩月。今日之事,我绝不容许再次发生。娶她.是保护她的唯一手段。”司徒文渊说一不二的个性,毫无折扣可打。
不过,李祯自有一套对付他的办法。嘴角略弯,她慢条斯理的答道:“倒没听过未娶妻先纳妾的,不过你要是想开先例,为娘也不反对便是。”
“谁说我要纳妾?孩儿刚才说得很清楚,我要迎娶掩月,是三媒六聘的那种!”司徒文渊不耐地说。
“一个出生不够高贵的女子,何来荣登梧栖山庄少庄主夫人宝座的资格?你要将她收做偏房,娘可以不吭气,不过——若是娶她为正,就万万不可。”
“娘,你为何就是不喜欢掩月?她出身又哪里不高贵了?”
司徒文渊有“尖叫”的冲动。
“为娘喜欢谁,不喜欢谁,还用得着理由吗?”飘给他一抹持国府“唯我独尊,谁与争锋”的眼神,李祯不讲理的打断他,微愠的说:“辛掩月就算不是罪臣之女,也是辛鸿庶出的女儿。我堂堂一个持国公主娶媳妇,没娶个皇亲国戚,跟你娘一样的金枝玉叶入府,已经很委屈了,你要是敢娶个山野草寇的民女进来做正室,我马上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司徒文渊神色阴晴不定,依他翻脸就六亲不认的性情,她反倒怕他当真了。
嗫嚅一声,李祯马上又自找台阶下的建议,“不然,为娘的委屈一点,退一步好了。你娶凤露、风霜姊妹为正室,娘就让掩月进门,把地当女儿看待,你说好不好?”
他这天真的公主母亲,看来真需要被爹毒打修理一顿才行。长袖一挥,司徒文渊懒得理她,连多跟地说句话,都觉得浪费口水的扭头就走。
颜面尽失的李祯,恼羞成怒的捏紧拳头,对着纸门龇牙咧嘴。好一会儿,她目透精光的喝来丫鬟服侍她,纡尊降贵的直闯紫薇阁,想对辛掩月晓以大义,“命令”她接受梧栖山庄的姨娘身分。
“姊姊可曾听闻,皇姨打算将你我姊妹二人,同时许配结司徒表哥一事?”远远瞧见姜凤露的身影,姜凤霜喜悦无常的唤住她,热络的拉住她的手,唱歌似的轻嚷着从天而降的好消息。“真好,咱们以后便不用再分开,可以永远在一起,相互扶持了。”
两人在紫薇阁外,浑然忘我的攀谈起来,显然未将梧栖山庄、持国府人口众多,隔墙有耳这档子事,放在眼里。
“妹妹所想,未免太尽理想。”姜凤露不愧为姊姊,脑袋多拐个弯儿,想的自是比妹妹多,也比妹妹深远。“你忘记表哥并未钟情于你我二人么?加上奶娘毒害掩月贱婢一事,姊姊反倒比较担心他将咱们遣送回乡,不再照顾我们呢。”
“怎么可能?难道皇姨做主,也无法令他回心转意?”张眼一阵愕然,姜凤霜露出对辛掩月充满鄙夷的不屑神色,恨恨地问。
“这些日子以来,哪个仆役不称赞司徒表哥是有担当、有魄力的好儿郎?他决定妥当的事,肯定无法更改。就算是皇姨,他都不见得卖她老人家面子!”姜凤霜暗笑妹妹天真,“紫薇阁’原是你我居住之所,司徒表哥归来,二话不说便要管家请咱们迁出,让掩月贱婢入住。”嘲讽地掀掀嘴角,她语气冷漠的道:“美其名,是换个宽敞舒适的地点,让我们住得更舒服,实际上他怨恨咱们霸占她的地方才是真的。就算他同意皇姨纳妾,我们也未必有幸福可言。”
“那可怎么办?姊姊,我可不想再被送回乡下,过着贫困穷苦的日子呀!”如此说来,司徒文渊对她们倒真有几分淡漠。
听着姊姊越讲越吓人,姜风霜着慌似的要她拿主意。
“唯今之计,只有对掩月贱婢痛下杀手,了断司徒表哥对她的爱慕之情。你我才有希望可言……”闪过一抹精光,她阴沉沉的朝姜风霜比下暗杀的手势,令她不由得大骇。
“杀她!可是……这是天子脚下,咱们这么做,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姜凤霜胆小又怕事,要她杀人,她宁可过着乞讨的生活。
“用不着咱们动手。将来若是东窗事发,咱们可以诬赖给主厨的仆役啊!你听我说……”缓缓移动脚步,姊妹俩边走边谈,密谋的内容,终于远去。
“小姐,你听!那两个恶毒娘们想毒死你呢!”耳朵尖尖的幻珠,贴在门扉上,听见姜氏姊妹恶毒的伎俩,她义愤填膺的低囔。
“毒死我?我跟她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们干嘛毒死我?”手持一卷三国志线装本,浸淫其中无法自拔的辛掩月,半倚着床,听她大惊小怪的嚷嚷声,迫不得已的抬头,却是不感兴趣的反问。
“为了司徒公子呀!你没听她们说,要坐上正宫王妃的位子,就要把你杀掉……”幻珠急得跳脚,主子却像不长脑袋的一脸天真,真个急死人。
“无稽之谈。司徒哥哥都表明心迹,不愿继承持国府的爵位,还争什么正官王妃的位子!你有空听壁角,不如多看点书吧!”辛掩月不是喜好无事赖床的人,唯一静下来的时问,不是让司徒文渊恣意的热情霸占住所有思维,无暇他顾,就是奉献给书籍,看遍故国豪杰的英姿。
司徒又渊送她回房,她躺不到一刻钟,便自行起身端坐床头斜倚床角,开心的找来书本,消磨时间。
狗咬吕洞宾。无端被数落,幻珠悻悻然的噘起嘴嘀咕,“幻珠念的书够多了,十全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斗大的字也认不得几个,我又何必念那么多?够用就好了嘛!”
“以前是谁一天到晚要我念书的?现在倒是将念书视为畏途了。唉!真是女大不中留,有了心上人,小姐的话当然是不用挂在耳边啰!”轻声取笑她,辛掩月见她跺脚,不依的睨视自己,却又找不到言语反驳她,不由得开怀大笑。
“小姐就爱取笑人,人家可是为你好哪!”瞠目以对,幻珠委屈地叫。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的好姊妹!”搁下书卷走过来揽住她的肩,辛掩月难得吐露心声的靠在她怀中低语,“这些年来,过惯寄人篱下的生活,反倒对权势失了野心。少庄主夫人的位子,姜氏姊妹若爱,大可让给她们,用不着跟她们争。只要司徒哥哥心中尚有辛掩月一席之地,我就心满意足了。”浅笑的脸,有说不出的温婉动人,美得让人心荡神驰,忍不住要一亲芳泽。
“娘跟爹,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不是正室,地位即比任何一位正妻还要尊贵,我倒希望获得的是如斯般的眷宠,而不是持国王妃的虚名。”自我解嘲的说着,她不胜落寞的表情,盈满细致的脸庞,看在同为女子的幻珠眼里,也不由得痴狂。
“再说——她们两姊妹真要我死,方法何止千种?若我福大命大,阎王也不敢收我,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小姐,你太宿命论了。”辛家堡的悲剧,让辛掩月失去以往的天真调皮,仅剩的,是逐日遽增的文静。她这副样儿,让幻珠好心疼。
“宿命?也许吧!”凝望窗外夜空中的某颗星宿,辛掩月淡然地笑着,不再多置言语。幻珠拿她没辙,只好转求司徒文渊,奢望藉由他的关爱,为小姐防灾挡难。
翌日,天刚破晓,辛掩月可能会被下毒一事,便在庄内不迳而走。送到她面前的每一道食物,需经司徒文渊用银针试过,确认无毒,方可食用。
刚开始,她看司徒文渊意志坚决,也不好违逆他。乖巧的听从他的安排,任他在每个小碟内,东沾沾西刺刺,异常认真的“验毒”。可是连少庄主的贴身护法、护卫也像着了魔似的对她寸步不离,唯恐她有个闪失,就让她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了。
“胆战心惊”的日子,过不到三日,她就忍不住的大叫抗议。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嘛!”像只慵懒的小猫似的挨着他,辛掩月探过他宽大的胸瞠,嫌恶地瞥一眼桌上二十四式糕点,见上面坑坑洞洞,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所有“吃”的兴致都没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咕哝出声,司徒文渊依然我行我素,坚持己见的贯彻他的保护工作,对姜凤露、姜凤霜姊妹怨毒的眼神,视而不见。
“可是——”鼓起腮帮子,辛掩月抗议道:“咱们一向都是同桌共食的,真有人心存歹念,想要毒死我,不就表示他也想谋害梧栖山庄的少庄主吗?我根本安全无虑嘛!”
言下之意,梧栖山庄跟持国府的大小二厨可要小心啰!要是司徒文渊就口的食物里面含有砒霜之类的东西,大家都就等着刎颈谢罪吧!
“没得商量,一切以你的安全为要。窦如苑一事,绝不能再发生……”讲到后来,司徒文渊已经声小如蚊蚋,低到几不可闻。
“窦如苑事件”,还要让他余悸犹存好一阵子呢!
他的脑袋,就像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样也不肯拐个弯儿顺她的意。辛掩月冉兀自生闷气,也还是拿他的固执没辙。变通方法,就是她吃的东西,全由司徒文渊亲自料理,一切就没问题啦!
思及此,黑黝黝的水眸,随着她肚子里的鬼点子滴溜溜地转。须臾,辛掩月双颊红扑扑地晕上天然胭脂色。她万般兴奋的扯住他,没头没脑的暴出一段话来,“既然庄里的东西不安全,咱们就到外面吃。听说长安城里,有打北方来的戏班子南下表演杂耍哪!趁这机会去瞧热闹,顺便光顾广兴客栈,吃吃馍漠、奶酪,喝点马奶酒什么的,好久没吃到了呢!铜铃眼闪烁金光,她全然是一副为吃是图的神采。
“掩月……”
越说越觉得她的主意可行,不想仰首却见司徒文渊面无表情的瞅着她,像是打算直接拒绝她似的;翘嘴翘到半天高,脑袋瓜子像搏浪鼓般迅速转动,她很快就把司徒文渊不受她蛊惑的反应,怪罪到他个头过于高大健硕,让她无从撒娇起。
身子骨从挨在他身边到得寸进尺,干脆整个人爬到他膝上,挂进他怀里,找到安全舒适的位子坐定,辛掩月毫无大家闺秀规矩可言的继续建议,“要不——过这三伏天,是赏枫聆听鸟啭的好季节。前些日子,你跟四大护法入山,不是没见到什么有趣的猎物吗?我可以在旁抚琴助兴,肯定让大家满载而归。到时再来个户外烧烤也不错……”
“掩月……”辛掩月根本没打算让他插嘴,司徒文渊带着无奈,又万般怜惜宠溺的神情凝望着地。心想:小掩月真是被他闷坏了。
“就算没什么可观的大型猎物可猎,也可以到溪里抓点鱼、鳗之类的上来烹烤”司徒文渊还是一号似笑非笑的表情,辛掩月整张脸垮了下来,非常失望的将声音隐没,她直觉无趣的低问:“还是不行吗?”
“你就想着玩是吗?”逗趣的在她鼻头一揪,司徒文渊收紧手臂,以防她挣扎过度,”头栽到地下,在她口沫横飞,鼓吹好半天后,欣然同意她的建议,“也好,咱们也好久没下山了,去玩玩逛逛应该不错。”
“哇!司徒哥哥万岁!”拦住他,辛掩月哦地一声给他一个好大的感谢之吻,跳下地,她迫不及待的待的嚷道:“幻珠,叫小六准备(注:小六乃梧栖山庄厨房里的小厮是也),司徒哥哥要骑马带咱们去玩耍了。”
跑不到两步,辛掩月腰际的蝶结被人拉住,她整个人被司徒文渊提了回来,回头正待发作,见他却是满脸无奈。羞愧地垂下脸,她装傻无辜的反问:“怎么了?”
“幻珠,帮小姐打扮打扮,我可不许一个大家闺秀,跨骑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司徒文渊话是对幻珠说的,眼睛却深遂地盘踞在辛掩月绝美的脸蛋上,看得她一脸燥热。
“看什么呀?”辛掩月双颊火热,几乎快烧起来了。
“没有。快去打扮吧!”将她放下,倏地往她臀部一拍,催促她回紫薇阁更衣。
“嗯!”热情的在他颊上香了香,辛掩月蹦蹦跳跳地跟着幻珠离去。
直到她的脚步声行远,司徒文渊才举筷招呼姜氏姊妹用餐,“粗茶淡饭,表妹们可别客气,尽量吃,稍晚,我请李护卫陪两位到后山狩猎……”瞥见两人一脸愕然,他淡然道:“听说上次狩猎,两位并未尽兴,这回我请个中好手—一李护卫作陪,两位会不会觉得比较好?”
这下,他倒记起旁边还有陪客了,姜凤霜恶狠狠地瞪他,一叶红舌,几乎被她心头上的怨气折断,真是咬牙切齿哪!
听着司徒文渊表面上像是打商量,口吻上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的命令语调,抿紧嘴,姜凤露暗地扯住直想发作的凤霜,狞笑地同意,“也好,一切由表哥安排。愿表哥跟掩月妹妹有个愉快的一天。”举起手绢,装模作样地按了按嘴角,她妖娆地站起,硬气的说声:“我吃饱了,几位慢用。”拽起屁股黏在板凳上的妹妹,姜凤露眸光阴鸷地抛给侧过头、闷笑不已的四护法八护卫一瞥,趾高气昂的走了。
十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立刻哄笑不止,唯有一人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的抱怨,“少主,你太不够意思了。你要跟月姑娘下山玩耍,俺却得陪那两个骚娘们到后山打猎,这算是什么天理?”
挑起眉,司徒文渊是一脸兴味盎然的说:“不喜欢?要不,我派个人给你作陪,其他护法、护卫让你任选其一,无话可说了吧?”
兴奋地点头,李太原不怀好意的眼光在众家兄弟眼前扫射;嘿嘿嘿,平常跟他“有仇”的家伙,可要倒大楣了。不趁机报复,李太原免费奉送一个月薪饷,喝足一个月西北风,也绝无怨言。
激烈的笑声嘎然止住,杜十全迎向他逼近、不怀好意的嘴脸,不禁错愕、口吃地频频往后退。“兄弟,你该不会是……”
不住的点头,李太原笑容奸诈的附和他的揣测,“没错,兄弟,就是你,我决定邀你同我入山打猎,不知你意下如何?”
“碰”地跌坐在地,杜十全双眼暴凸,久久说不出话来,“可是……我……我……”
“我老哥的意思,是他想陪少主跟幻珠丫头下山溜达,不想陪姜氏姊妹狩猎啦!还是我牺牲一点,成全这对苦命鸳鸯,陪你去吧!”走过去跟李太原勾肩搭背,杜百全憋住笑.调佣自家大哥的说。
“喔——”长长的叫声,显示李太原终于恍然大悟,“了解了。”啧啧有声的点头,他非常不雅的批评杜十全,“原来是思春啦!我要是太过坚持,不就显得俺很不识好歹?好吧!放你一马。让你跟幻珠丫头谈情说爱去。”
“啰唆。”嗤他一声,杜十全脸涨得火红,挥拳击向李太原,两人完全没大没小的在司徒文渊面前笑闹地大打出手。
看到这一幕,司徒仲还会羡慕儿子,他的护法、护卫比自己的杰出出色吗?唉!
身着月牙白锦衣长挂的辛掩月,根本就是芙蓉玉面的贵公子哥儿,有点四不像,却又差强人意。
司徒文渊细细地打量她,拢起眉头,半晌从衣袖口袋内,取出一顶系有朱绳的缎面红帽,招她过来,二话不说的往她头上戴,才心满意足的露出满意的笑容。
眯起眼,忍耐他粗鲁又不失温柔的举止,辛掩月笑脸盈盈的问他,“还可以吗?”
“勉强。”勉为其难的颔首,司徒文渊拿起披肩帮她穿好,偎过头去,若有所指的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身着罗裙的模样,看起来比较顺眼。”
莫名地红起脸,辛掩月没话回他,只得羞赧地催促他道:“还上不上路哪!再不走,天就黑了。”
暴出大笑,司徒文渊走向小六牵来的白马,回头将她举上马背,自己再纵身跃上,一阵吆喝,一行人——连同十名护法、护卫、幻珠一—策马下山。
没人市集,十名死士立刻自动消失得无影无踪。跟司徒文渊双辔并骑的,只剩下掩月跟幻珠这一对。
“司徒哥哥你看,是纸鸢呢!”
屈指一算,她已有八年不识山下风貌了。对这“乡下土包子”而言,就算是平常如纸鸢,也能轻易挑起辛掩月旺盛的好奇心。
“喜欢吗?挑个漂亮的带回去。”
摇着头,辛掩月矛盾地表示兴趣缺缺,心眼一转,却又鬼点子一箩筐的提议,“相传纸鸢是梁武帝时期,侯景造反,武帝被困,造来向外告急,类似于传信鸽的玩意儿。就不知载人上去,是怎生的光景。等回庄里,咱们也做一个来玩玩,人像鸟儿般,在碧海蓝天中翱翔,肯定很有趣。”
玩命的游戏,希冀司徒文渊同意,除非乌白头、马生角,夸父追到太阳才有可能。他几乎被她胆大妄为,只求好玩不怕死的个性吓坏了。
久久不吭声,司徒文渊皮肉僵硬的端坐在马背上,不置可否。
“不行吗?”回过头,见他一脸苍白,辛掩月担心的问:“你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咱们找个地方休息好了。”眼睛飘向前面一栋扎着紫绸布帘的画舫,她兴致勃勃的指向前,佯装天真的说:“就前面吧!醉月轩,真巧,跟我的名字仅有一字之差地。”
居然把长安城内有名的风月场所醉月轩当作一般酒楼,司徒文渊头疼的按着太阳穴。’不知拿这不解世事的辛掩月如何是好。
“少主……”司徒文渊神色苍白的可怜模样,实在让人同情。
瞅着掩月要笑不笑的脸,知道她又淘气,故意整人,杜十全侧隐之心大起,解救主子于水生火热的说:“少主若是不舒服,咱们还是上广兴客栈喝马奶酒稍事休息吧!”跟着附过头去在他耳际咬耳朵,“月姑娘故意整你的,醉月轩早在前年,她就乔装上去逛过了。岂有不知里面装点什么东西的道理?”见他不信,他只得叹息,“要不然你问她,长安第一名妓是谁,看她能不能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你。”
扬起眉,司徒文渊听完他的话,果真低头问辛掩月,“月儿,长安城第一名妓是谁,你知道吗?”
疑,被拆穿啦!
轻吐银杏,辛掩月眼珠子一转,反应超快的装傻,“我哪会知道长安第一名妓是谁?”闺秀报仇,立刻不晚。辛掩月头往旁倾,一脸“xxx”相的反问杜十全,“杜大爷,你知道长安第一名妓是谁吗?”
“不就是绿莞净吗?”话出口,才为时已晚的发现他又被辛掩月耍了。瞪大眼,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瞬间噘起嘴的幻珠,大叫,“月姑娘,我会给你害死!”
辛掩月哪管他的死活?早笑得花枝乱颤,歪倒在司徒文渊怀里了。
“幻珠……”甫下马,幻珠就给她吃排头。硬是往他胫骨一踹,扭头跑了开去。
真是无语对苍天。杜十全拉不住她,回头少不得又要数落辛掩月几句。
跟在他们之后抱掩月下马,将缰绳交给马童,步入广兴客饯,司徒文渊快手地掩住掩月的樱桃小嘴,制止她再逞口舌之快的表示:事情到此为止。
“好啦!别再斗嘴了,进去吧!”
“是!”眼尾扫到幻珠越跑越远,杜十全面色犹豫的启齿,“少爷,长安城里人多混杂,我担心幻珠有事……”
挥挥手,司徒文渊打发心猿意马的伙伴离开。“去吧!别走太远。”不等他躬弓身答应,就直接带着辛掩月进入客栈。
上到二楼,店小二旋即过来打招呼。
“客倌要点什么?”
“马奶酒两碗。”
“奶酪、馍馍各来两份。”不等司徒文渊同意,辛掩月抢先说完。
“你啊!就是爱吃这些小零嘴儿,难怪不长肉。”打发小二下去准备,司徒文渊转头,疼爱地薄责她。
“谁说我不长肉,每天跳舞,早把吃的东西都消耗掉了。
我吃的才多呢!”绉起鼻梁,辛掩月微微抗议。
“跳舞?我怎么没听说过档子事?你在学跳舞?”这倒让司徒文渊诧异了。
“这是持国公主交代的啊!她说姑娘家连基本的不会,将来如何取悦良人、主子?所有住在持国府的丫鬟、小婢,总要受苦受难的学上好一阵子呢!”喝口小二端到面前的马奶酒,辛掩月无所谓的解释道。
母亲究竟搞什么鬼?他听都没听说过持国府的丫头、婢女需要学什么捞什子舞蹈的,难道她背着自己,偷整辛掩月吗?
脑海思绪奔腾,司徒文渊边想,边拿起海碗就口,“咕噜”
地把碗内奶酒灌进嘴里,带点油腻腥味的酒奶刚咽下入腹,手中的碗也在瞬间跌落地面。“喱唧”几声脆响,摔满一地瓷渣子。
事情发展快到让辛掩月来不及做反应。
眼见藏青的颜色,从司徒文渊手掌快速爬上他脸庞,不用看,被衣裳遮住的部位,肯定更加壮观。
没两下,司徒文渊已经疼到翻倒在地,手捉住咽喉,痛苦地在地面上打滚。
辛掩月无法眼睁睁地的看他受苦,什么也不能做,她急得跳脚,失声尖叫,“司徒哥哥,你别吓我……求求你们,快请大夫来,快请大夫来呀!”想要捞住他的手伸不到半空,司徒文渊抽搐两下,便肌肉僵硬、面容发黑、七孔流血,当场暴毙死亡。
辛掩月吓得脸都白了。
仆倒在地,她双唇颤抖,发狂似的想渡些空气给他,还没贴近,便给一道强硬的臂膀扯住。
发声者神色凝重且不带任何感情的的警告她:
“月姑娘,少主身中剧毒、你这么做,连你也会中毒的。”
阻止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被鼓噪声招回的杜十全,还有一发现有异,即立刻现身的其他护卫。
“小姐!”连带被杜十全硬抓回来的幻珠,一听之下非同小可,立刻飞扑过来拦住辛掩月退向一旁,她被司徒文渊骇人的模样吓得不敢吭气。
“可是他……”完全无法接受司徒文渊已死的讯息,辛掩月呆了、傻了。八年前血洗辛家堡的一幕,再度在她眼前重演,她的眼眶挤不出半滴水来,为司徒文渊流下悲怆之泪。这难道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的写照?
“少主死了,真不敢相信这是眨眼间的事。看来这毒性不浅……”杜十全晦败的脸,有着说不出的懊恼,他呆然沉吟,压根顾及不到辛掩月的感受。
主子死在死士面前,护主不周,他们全体陪葬都难辞其咎。
他在其他九名握紧拳头、悲愤难当的伙伴眼中,看到相同的决心。待尸身护送回庄,交给持国公主,他们非得来上一招集体殉葬不可。
“真是百密一疏啊!一直以为姜氏姊妹下毒手的对象会是辛掩月,没想到她们却出乎意料的反其道而行,直接对少主下手……
少主若是泉下有知,肯定怨叹死。
滴水不漏的保护措施,不就是希望他能跟月姑娘比翼双飞,过着神仙般的鸳鸯生活?如今却是这般下场,更遑论月姑娘回庄后的命运,将会有多惨了,庄内的人肯定不会相信是姜氏姊妹下的毒手,毕竟她们有不在场证明——狩猎,而陪伴下山的死士,因为没有尽到护主责任,说的话也不足采信。
持国公主不吸她的血、剥她的皮,找她垫背,定誓不甘休
“月姑娘,跟我们走!去向庄主和夫人禀告这项不幸的消息。”牵起辛掩月,田广陵以眼神示意,要其他兄弟架起司徒文渊,在客栈哗然的交头接耳中迅速的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