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掩月脸颊通红,兴奋到无法自持,屏气凝神的等他试飞。
“当然可以。”司徒文渊是自信满满的。
不过是滑翔翼嘛!对他而言这可是轻而易举的小玩艺。
羊皮是现成的,四张兜起来,以铁条做支架,刚好够承载两人的重量。
向前两步,耸动双耳测量风向。须臾,司徒文渊牵起她的手,直朝西方走去。
“要到峡谷那边才能飞吗?”辛掩月好奇的问。
“是啊!”对她,他可有耐性了。
两人亲爱的来到崖边,司徒文渊绑好他利用青铜、丝绸勉强凑合起来的安全衣,顺便转过身帮辛掩月穿戴妥当,十二名保镖此时同时飘落在他眼前,阻止他玩命。
“少主,你想用这玩意儿在天上飞吗?太危险了。请三思而后行。”
“是啊!万一被公主听到风声,我们非得挫骨扬灰不可。
你可别害我们哪!”杜十全、杜百全苦着张脸,道出同僚们的心声。
现在的司徒文渊,可是非比寻常的“娇贵”之躯,梧栖山庄护法、护卫们莫不小心翼翼的呵护备至的顾看着他,唯恐他有个闪失。他以往炫赫世人、飞檐走璧的绝世武功,不但莫名其妙的消逝于无形,连最基本的借力使力,在各树丛间跳来跃去都办不到;每每见他从梧栖山庄走到持国府,不到半路便气喘如牛的直呼要以马车代步,杜十全这一干子保镖,就忍不住寄予深厚同情。
曾经名噪一时的江湖新生代,潇洒俊逸、剽悍昂藏、手脚俐落的司徒文渊,从起死回生那一刻起,蜕变成一只可怜的软脚虾,成日只晓得游戏人间、纵情享乐,看来梧栖山庄气数未尽,实在是上苍垂怜,众家儿郎前辈子烧好香求来的。
“啰唆!”啐了他们一声,司徒文渊音容冷峻、不容置喙的翩然转身,带着辛掩月,脚底一滑,便双双徜徉在蓝天白云下,与那苍鹰笑傲江湖。
他闷不吭声就来这招,可把辛掩月吓傻了。
心慌失措的挥舞着双手,她在双脚离崖的瞬间,紧闭起一双美目,看也不看下面一下;对双脚腾空悬吊在空气间的感觉,她虽感刺激,却也没勇气把眼睛稍稍瞠开一毫,享受腾云驾雾的乐趣。
把她的手抓到横木上,司徒文渊如浴春风的哄着她,“月儿,把眼睛张开,看看白云在对你微笑,晚霞绚丽的余晖也在跟你问好哩!”
“真的?”带着惶恐的心,怯生生地张开眼,辛掩月果真看她半伏的身子,搭乘着“纸鸢”在天空翱翔,双眼立即晶亮的熠熠生辉,兴奋得不可自抑。“哇!好棒,我真的像鸟般在天空上飞呢!”新奇的眼珠子转呀转地,冷不防看到站在崖边、措手不及的护卫们跌撞成一团,千里传音要庄里送厚被到崖底,免得他们失足栽下去,骨头摔成碎片拼不起来,她就冷不住咯咯直笑。
尊贵的牡丹,也不足以形容掩月的美于万一。
司徒文渊瞧得痴了,忍不住将他厚实的唇瓣对着她娇红欲滴的红唇压下去,由轻轻的挑逗,到辗转吸吮,他愿以苍天为证,倾一世之力,维系住这千古不坠之美……
没料到他会当空表演,辛掩月在吓了一大跳后,便缓缓阖上双眸,恣意享受他温柔多情的双唇,带来源源不断的爱意。
如果,他能一辈子不走,那就太好了。
人在他怀中,辛掩月却是不安多过于芳心窃喜的。
日前,她那位半调子师父万寿山差人送信入府,告知她一项令人颇为震惊的事,害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苍劲有力的字迹,在在告诉她,司徒文渊的后世之躯,早在他们招魂的同时,便被守护时空的先天罡气烧得精光,不复存在。这也是他一来,便可进驻司徒文渊躯壳的原因。再则,司徒文渊这副躯体的正主儿,亦在姜氏姊妹下毒的一刻钟内,魂飞九泉,经过他闭关参悟,再三卜卦,却发现连五殿阎罗亦无从得知他的下落。总而言之,掩月要司徒文渊,就仅此一家,别无分号。要是让他得到返乡的方法,真要弃她而去,届时辛掩月恐怕再也无缘得见她今生的依靠了。
不行,说什么她也要占住他,就算是他在另一个世界的宝贝妹妹康乃愫,也不许来跟她抢!司徒哥哥是她辛掩月一个人的……
“月儿!你在想什么?”司徒文渊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神色坚决的,不由得对她心有旁骛的举止,发出懊恼的叹息。
“没有!司徒哥哥,我在想,这纸鸢不晓得可以载多少人呢?要是安全得当,咱们可以多造几个给庄里的小厮、丫头玩,你说好不好?”她的反应可真灵敏,毫不犹豫的就把司徒文渊给蒙骗过去。
“两个人该是极限了。这朝代,想要找条钢丝出来,恐怕难如登天。月儿,你可别搞怪,带着一‘拖拉固’人乱来,不然我会打你屁股,知道吗?”丑话要先讲在前,要不然依辛掩月顽皮的天性,不到两天,她肯定背着他,做出比他更玩命的事来。
诡计被识破,辛掩月只好讪讪地噘起嘴,不甘愿的答应,“好嘛!我不让别人来玩就是了。”
“该下去了。咱们再玩下去,整座梧栖山庄非鸡飞狗跳不可。”飞过另一座山巅,来到梧栖山庄上空,司徒文渊看着下面慌乱成团,相互奔走的身形,不禁摇头苦笑。这些古代人,也未免太没幽默感了。
“可是人家还想玩!”辛掩月才刚玩出味道,巴不得整天待在半空中,怎肯乖乖下去?
“听话!咱们先下去,明天我再带你下山玩……”司徒文渊连哄带骗,伏低身子,开始缓缓地下滑,山庄里的仆役,早搬来山一般高的厚被,以防他跌到地上。
“真的?”兴奋的眸光发亮不到半晌,便又再度黯然。辛掩月气闷的嘟嚷道:“公主不许我随便拐你下山,咱们可以去吗?”
蜷起双脚,司徒文渊带着她一个打滚,便轻轻松松的降落至暖被中。让人把他们解救出来,起身抖去尘土。他捏了捏她的下颚,似是示威、似是警告的说:“我要带你下山,谁敢有说话?明个晌午,咱们便出发,到山下,正好可以看些杂耍表演,你不是说上次没看全吗?”跟着若无旁人的扶掩月走进内堂,对获得通报,早守候在大厅,一脸正待发作的母亲,他无奈道:“娘,希望您别干涉我的自由,扫了我的游性。”
“你都忘记上回在广兴客栈,差点被毒死的事了!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如何是好?”呜咽的哭道,李祯拿这自主性强的儿子,压根是没辙的。
“有了上次的事,我料想对方也不敢再随意痛下杀手。
娘,您别忘了,您还想要我娶姜氏姊妹进府呢,我自当保重身体,直到坐享齐人之福为止,您就别替我担心了。”他带有弦外之音的双关语,听得姜氏姊妹朝屏风缩了进去,深怕正眼对视,会给司徒文渊揪出把柄来。
一次毒杀不成,她们哪还敢轻举妄动,存有非分之想?原本姜凤露是想,要是司徒文渊大人有大量,饶她们不死,她跟凤霜便整装回柴桑老家去,耕织度日,不再出现在他眼前;不料却传来司徒文渊可能娶她们为侧室的消息,心中萌生希望,她们自然更加安分的静待佳音,等他主动提及缔结婚盟之事,可是姜凤霜却不报乐观的讽刺她。
“姊姊,照王爷的言行看来,他早就知晓你我二人对他和掩月贱婢做了什么?你想他会轻饶我们吗?搞不好他心中所想,尽是你我入府,受百般蹂躏的画面,他没践踏咱俩的自尊,帮掩月跟自己出口怨气,誓不肯罢休。你可别太天真了才好。”
姜凤霜在心境上,是比凤露还要狡诈、深成的,这可以说是胆小的天性,颐养出来的真性情,却也是最佳保命良方。既然无力遏止姊姊谋害司徒文渊,她早有心求去。
天下名草,又不止司徒文渊一人,她无需为他陪上生命身受绞刑。
“可是……”姜凤露言语上似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将凤霜的话摆在心坎里。
“姊姊若是不走,我可要自行离去了。再留在持国府,我也没颜面住下去!改明儿个,我便禀明皇姨,派人送我返乡。”
姜凤露执迷不悟,她只好拂袖而去。对司徒文渊的眷恋,唯有埋在心底,永远遗忘……
茫然的瞪着妹妹离去的背影,姜凤露被司徒仲豪迈气阔的嗓音拉回思绪,目光调回,她贝齿咬着红唇,倚在柱旁看着他们一家和乐融融的画面。
“算啦!公主。你明知道渊儿的性情,你又何必硬要强迫他听你的呢?”司徒仲强而有力的胳臂肘,挟制住李祯急欲挣脱的身了,说着千篇一律的辞,徐徐地安抚着她。
“驸马就是如此,才把他宠得无法无天。本宫可是听闻渊儿的武功早已尽失,这一个下山,万一发生事情,他……又没法像上次一样死而复生,你要本宫怎么办嘛!”想到丧子之痛,李祯就忍不住要泪涟涟的大哭一顿。
“你真是无理取闹!难道一次意外,你就要渊儿就此不得下山了吗?荒唐!”向来对她千依百顺的司徒仲也忍不住光火。这女人,简直太莫名其妙了嘛!
“我……我……哇——”娇贵到底的金枝玉叶,哪容得他大呼小叫?司徒仲吼完,李祯哭得更大声了。
“算了,既然公主这么担心,我们不要出门好了……”辛掩月倒是心生不忍,扯扯司徒文渊的袖子,她体贴李祯的说。
“别理她!我们玩我们的,计划没得改——”娇宠地拍拍她的手背,司徒文渊抛给老爹一抹“老娘给你搞定”的眼神,带着辛掩月便往“玄武楼”走去。“晚膳未开,趁这时节,你来帮我看看帐本……”
“你怎么知道我会看帐本?”脸倏地一红,辛掩月像被抓到小辫子的顽皮小孩,困窘不已。
“我看你学富五车、饱读诗书,算盘应该也会吧!”
他从何得知她学富五车的?辛掩月纳闷,司徒文渊更是骇然。
略略点头,辛掩月问出她的疑问,“我是会打算盘,可是你是从何得知我学富五车?”她记得她曾经拿姜氏姊妹的名字做文章,念燕歌行给正版司徒文渊听过,可是……
“上次你不是拿曹丕的燕歌行,比喻姜凤露、妻凤霜……
嘎然止步,司徒文渊被自己理所当然冲口而出的话语给吓呆、吓笨,吓得不知所措。
让他惊惧的不是辛掩月曾经描述过的往事,而是他嘴里脱口而出的话头——“上次”两个字。
一时间,司徒文渊的身体,流窜过一个异样的电流,他彷佛见到两个自己在这个躯体里,几经挣扎后,分裂成两个再合而为一。
原来,他是司徒文渊,而司徒文渊就是自己哪!刹那间,他彷佛有时空交错的感觉——
在一片刺眼的茫然中,他看着康氏兄弟对奶酥妹妹晓以大义,百般挑剔他的同窗好友,不让他们有结婚的机会——而他的失踪,就是“超绝代风”最佳的藉口;又看到阮大正污陷辛鸿叛国,带着侩子手血洗辛家堡,司徒文渊将逃过一劫的辛掩月带回梧栖山庄生活,为了替她报仇,解去她的心头结,甚至离家学艺,盼来日歼灭阮家庄,娶掩月过门……学成下山,他兴高采烈的奔驰回梧栖山庄,迎向佳人怀抱,统驭梧栖山庄产业,婉拒表皇兄的美意不愿继承爵位,过着跟掩月如胶似漆的神仙生活,然后是窦如苑下毒杀她未果,反被杀了泄忿,到两人下山游玩,他在广兴客栈喝口马奶酒,之后不省人事……
两段时空,上演着不同的剧情,却又像走马灯的在他眼前转个不停,让他头痛欲裂,惊慌不已。
“司徒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司徒文渊脸上的抗拒神情,让辛掩月担忧害怕。
蓦然收慑心神,他强迫自己回神,莫名疲惫的摇手,他对辛掩月道:“没事,我有点累,想进房休息,晚膳我不吃了。”说罢,他跌跌撞撞地沿着曲桥,朝梧栖山庄后面的厢房走去,回到睡房,他碰地倒在床势上,枕着手肘,望着古色古香的寝具,陷入迷思。
“司徒哥哥,我要那个糖画人。”第二天,玉树临风的司徒文渊,神色无异的出现在辛掩月眼前,她便放下心头事,欢欣鼓舞的随他下山游玩。
到达市集,一看到漂亮的玩意儿,她便巴着他买,恨不得掏光司徒文渊褡裢内的纹银黄金。直到散尽钱财为止。
“小姐。”从司徒文渊再次出现,便鲜少有机会伺候辛掩月的幻珠,此刻对她完全没有闺秀风范的举止,看不过去的频频摇头,她以一副很受不了的口吻说道:“拜托你有点形象好不好,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掩月今儿个还是一身月白色锦衣的男装打扮,跟一身劲装挺拔威武的司徒文渊站在一块,美得就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文人雅士。只不过她的举止,实在太让人不敢领教了。
“你管我!”朝她扮个鬼脸,辛掩月不理她,信手抽走架上的画人,拉着司徒文渊,又往一旁卖字画的走去。糖画人当然由尾随在后的杜十全付银子买下。
“公子,要不要画幅仕女图回家欣赏啊……”摊贩主人口若悬河的嘴还欲罢不能,辛掩月已经兴致缺缺的把司徒文渊拉往其他摊子,嘴巴则使刁的说:“要画丹青,没人画得比司徒哥哥好,有机会再让司徒哥哥为我画一张美女图,挂在门梁上欣赏吧!”
“好。”无需犹豫便点头应允,司徒文渊怔忡出神,随即又在辛掩月的催促声中,陪伴她逛过一摊又一摊的小摊子。
“疑!广兴客栈被查封啦!”走到名噪长安城的客栈面前,瞪着门扉呈“X”型贴的封条,辛掩月大感新奇的跑过去,询问附近小贩,“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为了持国小王爷吗?前一阵子他突然在客栈里暴毙,皇帝老儿盛怒之下,便下令把广兴客栈给封了。”说者不胜欷吁。没办法,广兴客栈在长安城可是数一数二的老字号,莫名其妙被勒令不准开业,断了生路,怎不让人感叹世态炎凉,对权贵可以轻易操纵百姓生死露出鄙夷的色彩?不过,他们的消息也未免太不灵通了。难道没有皇榜公告司徒文渊奇迹复活的事吗?
“是这样……”掩月回头,刚要告诉他司徒文渊还活着,皇帝老儿也龙心大悦,以封官加爵大肆庆祝他死而复生。就见司徒文渊低头吩咐杜十全什么,杜十全颔首领命,转身吹哨,招来张骑接手他的职责保护少主,人便跳上马背,策马而去。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掩月不依道:“拜托你专心点,跟我出来玩,还可以交代十全做事,真受不了。”瞥向幻珠一张的怨妇脸,倒让辛掩月噗哧一笑,忘了她的指控,对幻珠便是一阵调侃。
“瞧!我们幻珠丫头,这会儿可又有闺妇怨要诉了,司徒哥哥,你下回派别人出公差好啦!免得咱们小幻珠一张嘴可以吊上二十斤猪肉,不开心一整天。”幻珠想要成亲,得再等两年。要不她这做主子的不就亏大了吗?她还比她大上两岁呢,怎么可以让幻珠捷足先登,抢在她前面嫁人?不过,这时节逗逗她也不错。
她话说完,不等幻珠追杀,辛掩月已经身手矫捷的躲到司徒文渊身后,寻求庇护。
“小姐,你——”脸涨得通红,幻珠要打她,却又惧于司徒文渊不怒而威的气度,只有跺脚了事。
旁边的摊贩,双眼紧瞅着司徒又渊腰上的小金龟,结结巴巴的指着他说:“你……你不是梧栖山庄的少庄主,持国府的小王爷吗?”司徒文渊点头,他更是见鬼的大嚷,“可是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声音没去,他瞪着司徒文渊带着掩月,含笑离开。心里则不住的颤抖着:该去庙里收惊拜拜了。
“要走了呀!”掩月嘴里有点依依难舍。
“天色不早,该回庄用膳了。”司徒文渊答应李祯不吃外头的东西,才让她点头放人,未免她再以泪眼攻势相逼,他还是遵守诺言回家的好。免得又要被叨念一整晚,不得安宁。
“好吧!”让司徒文渊扶她上马,辛掩月手持糖画人把玩,他跟着翻身跨马,接过张骑手里的缰绳,吆喝一声,便踏着落日余晖转回秦岭。
“再隔几个月,便又是杏月了。”
“是啊!”沾起一点糖蜜就舔,辛俺月心不在焉的回应。
“掩月愿不愿意在桂月嫁给司徒哥哥,做持国王妃?”届时杜十全也该完成使命,将阮家庄夷为平地,回庄覆命。免去后顾之忧,他要娶掩月,就没问题了。低头审视闷不吭气的俏佳人,见她闻言无限娇羞的垂首,不愿正视他,司徒文渊心中顿时涨满柔情,恨不得将她搂人怀中,狠狠地亲她个天昏地暗。
二十世纪那本剩不到几章的小说结局,被司徒文渊同化的康哲华已经可以预先知晓;男主角最后的选择,应该是留待十七世纪,他挚爱的恋人身边,这点无庸置疑。就像他一般。
至于他的奶酥妹妹,依然是他内心永远的牵绊,没有他,她还有四位哥哥疼爱,照旧活得快乐自在。可是辛掩月便不同了。
在这女人无法出头天的年代,失去他,不啻是失去今生的依靠;他不敢奢望疼爱妻子无度的司徒仲,代替他保护辛掩月,因为他根本拿李祯没法度,而辛掩月也无法在李祯爱子心切的责难中快乐的生活。这是他所不允许的。没有人可以伤害掩月,他今后的伴侣。
一夜无眠,他有了决定,也无需再做抉择,康哲华势必留在古代,至死无悔。
“月儿,你还没有答应我呢!”频频的催促声,让他心儿怦怦,吊得老高。
司徒文渊反倒怕辛掩月嫌他不是正主儿,不肯委身下嫁哩。很微妙的心境,却是绵绵爱意的表现。自视甚高的康家老五,终于也有栽进女人柔情里的一天,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许久过去,辛掩月才羞赧的颔首,极尽娇媚的出声应允:“好。”
司徒文渊欣喜若狂,笑成白痴,密密的吻,自然而然落下她精致的脸上,游走鼻尖,最后落至粉唇,吻去辛掩月心头不安,吻定他留在古代的誓言。
知道他不再离去,辛掩月露出释然的笑容。
踏着一晚霞的旖旋,随着达达马蹄声,回归梧栖山庄报喜。
时光流逝匆匆,几个月时间,轻易在杜十全计划剿灭阮家庄,跟梧栖山庄筹备司徒文渊跟辛掩月的婚礼中流逝。
李祯想做垂死挣扎再行反对?没用啦!
司徒文渊早趁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生米煮成熟饭,让辛掩月提前度过洞房花烛夜成为他的人。女人的名节,不顾不行,李祯就算再讨厌掩月,也只好硬着头皮,将就着收下这个媳妇。
这日两人买罢凤冠霞陂,回庄即见端坐门前的白发老儿,笑呵呵的起身迎向他们。
“月丫头,为师来接你了。”
“师父。”下巴掉落,辛掩月见到这半调子师父,心里可是直犯嘀咕呢。
看她的表情,该不是想赖帐吧?
万寿山眯起眼,危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见他们情意浓郁的偎在一起,他立刻惊觉的问“月丫头,你该不是反悔,不肯跟师父学艺了吧?”
“人家对歧黄术数武学又没兴趣,到时学个四不像,你不怕贻笑大方吗?”眼珠子一转,辛掩月随手拉过站在她身后的杜十全,往他面前一推。在他一阵错愕中.笑脸盈盈道:“他比较适合学你的武功绝学啦!你改收他做徒弟好不好?”
“他?”怪声怪调的绕着他走一圈,万寿山伸手一掠,却是突袭旁边的司徒文渊。
司徒文渊的反应也不差,他侧身一让,轻易挡开他的攻势,用的却是他从拳谱里背来的亢龙有悔——降龙十八掌里面的一招,可惜功力不够深厚,旋即被万寿山挡开,他反吃下一记不痛不痒的掌风。
“师父怎可暗中偷袭?”检查司徒文渊有无受伤,辛掩月气急败坏的嚷。
“好啦!别舍不得了,一掌死不了人的。”对天翻眼,万寿山五指俱张,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然后极尽满意的颔首,“骨骼清奇,是练武奇葩,这样吧!月丫头跟为师学歧黄术数,司徒小子就跟我学武功,两人都收在鬼谷门下,你也用不着离开小情人了是不?”
双颊酡红的辛掩月尚未开口,司徒文渊就有意见了。
“认你这半调子宗师当师父?可别武功练不成,变成呆子才好。”他想的是万寿山招魂失败,又无力送他回去一事。虽然他已打定主意不回二十世纪,对小老儿不怎么高明的“功力”,倒还是敬谢不敏得很。
“敢瞧不起我?”万寿山吹胡子瞪眼,正待发作,辛掩月眼明手快的拉过司徒文渊,安抚道:“有话进庄里再说,在门口让客人罚站,不是梧栖山庄待客之道。”
“好吧!先饶过你这小子。”踏进门槛时,万寿山恶狠狠的回过头,很不服气的说:“对了,我先跟你说,小老儿可不是什么半调子宗师,让你还魂的方法,我早就参悟到了,只是不想棒打鸳鸯,拆散你跟掩月徒儿而已。”
“师父,司徒哥哥不回去,他已经决定要留在这里生活了。”牵动嘴角,辛掩月在十全纳闷的表情下,急急说道。
“好啦!你别紧张,我又没有说什么,你紧张个什么劲?”
万寿山好像老是在对她跟她身后的野丫头说同样的话似的。
攒起眉,他对这了无新意的辞,撇撇嘴,便迳自跨入门槛,入庄而行。
一行人鱼贯的朝内走,司徒文渊跟辛掩月殿后,走着走着,突然从司徒文渊右后方,传来狂乱的声息——
“狗官,纳命来!”
“月儿小心!”
司徒文渊几乎是闻声便是一个反射动作的转身,将辛掩月推给杜十全,自己则承受一记重击跟一支直入心坎的刀刃,握住刀柄,他脸色瞬间刷白,单膝跪地,司徒文渊迎向辛掩月担忧带泪的脸庞,犹自调笑的说:“我没事,你别紧张。”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笑,你真是……”泫然欲泣的辛掩月焦急的拿出手绢妄想帮他止血,却已徒然。
“少主,你还好吧!”将突袭者制伏,问明原由,才知他是广兴客栈的店掌柜,因客栈被封,怀恨持国府在先,又听说司徒文渊死而复活,心有不甘,才一时心存歹念,理伏在梧栖山庄,伺机行刺司徒文渊。
梧栖山庄因庄内有喜,本来就疏于防范,这会儿让人摸上庄来行凶,李祯不晓得又要多震怒了。
“你该死!”伸腿即是一踹,杜十全暗叫:真是背啊!一连两次,十二名死士居然束手无策的看着少主生命消逝,这股子窝囊气,真难以消受。
“算啦!他会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谁叫咱们要断人家生路?放他走吧!”在掌柜眼中看到一丝懊悔,司徒文渊制止杜十全动杀手,要他放人。
“可是……”主子如此说了,他还好坚持己见吗?忿忿地放手,他多踹他两下,才让掌柜的离去。怀疑像挑拨离间的蛇攀爬到他心底,杜十全忍不住纳闷:少主几时变得这么好说话,对一个存心致他于死地的人如此仁慈?这未免太不像他的为人了。
窦如苑想毒害未来主母,被司徒文渊当场踹毙;反过来他被人险险一刀刺死,倒像个没事人般,放歹徒离去,真不知这主子在想些什么?
“师父——”辛掩月神色晦败的瞪着没入司徒文渊胸膛的刀身,不见血丝,她却更加惊惧。
那刀,插得有多深,可想而知!万寿山迟迟不肯拔掉刀身,恐怕也是顾忌他伤势之重,无法承受拔刀后的巨疼。
号称天下第一盟主,却两度在司徒文渊身上摆乌龙,他心情恶劣沮丧,不问看也知道。
“师父,求求你……”这下掩月又肯叫他师父了。只是让他怎么跟地说呀!
要救司徒文渊,恐怕非得他那个朝代的大夫不成,可是送他回去,他又不敢保证让他再次到来。万寿山这下倒是进退两难,无法取舍了。
“让他回去吧!与其死在这儿,还不如在他的时空活着。”
没想到辛掩月倒是欣然同意。
见她坚强的强忍住悲伤,万寿山心中溢满疼惜。拍拍她的肩膀,他安慰道:“至少这次,你不用担心他的身子骨无法回到未来,变成一堆骨灰。”
他说的笑话可是一点也不好笑,辛掩月垮着张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真是楚楚可怜。
叹口气,万寿山投降的蹲下身子,对俨然陷入昏迷状态的司徒文渊道:“老夫这就送你回到你的世界,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替你拔掉刀柄,至于后果如何,端看你的造化了!”说着拿出两串佛珠挂在他颈间跟自己身上,万寿山喃喃念起梵文,顿时天地异变,移星换影,阴风沙沙的吹得人不寒而栗,纷纷寻找掩蔽处,挡去这场怪风,但掩不去的忧愁,则透过圆柱、屏障频频朝司徒文渊身上射去。
这次他还能起死回生吗?没人敢说!
闭起一双眼,司徒文渊担心的不是他的生死,而是辛掩月将来的生活。强撑住一口气,他伸出手握住掩月的手,脸色惨白的叫唤,“月儿……”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像是跟他心有灵犀的保证,转过头,辛掩月坚决的告诉万寿山,“我也要去。”
“胡闹!为师已无护命佛珠,你跟去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咒文中断,万寿山气急败坏的骂道。
“我不管,反正我定要跟司徒哥哥回去,看到他的奶酥妹妹为他请来大夫诊治,我才放心。”辛掩月硬得像头牛似的,不容他反对,万寿山迫于无奈,只得由她跟了。
“痴儿!痴儿!要去,就让你跟吧!”闭起眼,他继续他的祷文,辛掩月却面容安详的安慰哭成泪人儿的幻珠,要她在府中好生候着,她很快就会回府。
也许不久后,她们主仆便可一同等待司徒文渊再度归来,并且娶她辛掩月为妻。
她心中矢志不移的信念.与其说是对未来的医术抱持无比的信心,不如说是对司徒文渊的爱意使然。
谁说女人遇事只会一哭了事?其实她们再坚强不过,连男人也要自叹弗如咧。
一阵狂风骤起,辛掩月在幻珠的祝福声中,抱紧司徒文渊跟万寿山一同消逝在空气的某一定点。
在逐渐缩减的黑色漩涡里,她隐约听见杜十全一伙人围着幻珠盘问司徒文渊的事,辛掩月抿嘴一笑,淡然的想:如果她还有命活着回来,恐怕留给她的阵仗,比起幻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