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一客休斯敦汉堡,一杯黑咖啡。」他点完后,黑眸紧盯着她,「妳呢?」
「呃……一样。」她真没想到他吃得这么「朴实」。「我还以为你爱吃汉堡只是江湖传言。」
「江湖传言?」他啜饮一口冰水,自杯沿瞇视着她,「我喜欢吃汉堡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只是像你这样地位崇高……」她眨眨眼,他刚才是在瞪她吗?她愣了一下才继续说:「又很厉害的人,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喜欢三分熟的松阪牛排,喝顶级红酒。再不然就是素食主义者,喝绿茶,吃生菜色拉,讲究哪种菇类最能养生……你怎么了?」
关烈支手抵在额头上,宽肩颤动着强忍笑。「没什么。」
她眼睛睁得好大。他居然在笑?居然在笑耶!
他笑起来好好看哦,所有严峻冰霜线条在瞬间被春风吹化了般,脸上出现了一抹淘气男孩般的纯真色彩。
她看得心儿怦动。
「说啦、说啦,跟我说你到底哪里觉得好笑?」她唇儿漾开兴奋的笑,眼儿亮晶晶的。
「妳对……『地位崇高』者的刻板印象。」他总算止住笑,真不敢相信这个苹果脸的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是那些把香槟当水喝,成天无所事事只会逐香追美的公子哥,他还有两间道馆要经营。
而且就算地位崇高,他还是个平凡的男人,除了处理公事和参与跆拳道界的事务外,他也会在休息时坐下来看球赛,喝啤酒,吃吃所谓的高热量低营养食物──汉堡和炸薯条。
「不对吗?」
「不太对,至少我个人就认为喜爱汉堡没有什么不好,也无所谓高不高级。」他耸耸肩,又啜饮了一口冰水。
「我也是耶!」小丰像是找到了知音般,激动地凑向前,眼里闪动着光彩。「我爸老是说我是个没文化的野蛮人,他说山东大馒头夹卤肉比汉堡好吃一百倍,真搞不懂我的味觉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微微一笑,「妳看起来很激动。」
「当然激动啊。」她忍不住扳起手指头数算着,「我在我爸眼中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蛋女儿,什么都不会,不会煮只会吃,不会洗只会穿,学了十几年的跆拳道还停留在最初级的白……呃,你了解我的意思。总而言之,我有时候想想也很气馁,除了年轻外,我还有什么好傲人的?」
他眨眨眼。
「唉,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崇拜你崇拜到非嫁你不可的原因。」她脸上神情瞬间梦幻了起来,「你什么都好,什么都会,人长得帅,又是奥运金牌得主,经营的事业又很成功,就连喝起水来的模样都比我潇洒。」
他再眨了眨眼。
「你爱吃汉堡就是一种时尚品味,我爱吃汉堡就是一种没文化的堕落。」她沮丧得不得了。「一个人成功,全世界都为他鼓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他唇边情不自禁荡漾开的微笑倏地消失,胸口奇异地升起一抹不舒服的郁闷感。
「妳想要嫁给我,只是因为我这些外在条件,以及……我是个成功者?」他神情阴郁,声音低沉。
小丰没有意识到他脸色沉了下来,还郑而重之地点点头,「对啊,你真的是个很棒很棒的男人,你知道吗?这世上稍微有点脑袋的女孩子都会以成为你的妻子为荣的。」
热腾腾香喷喷的汉堡上桌了,关烈却已经没了食欲和兴致。
他眼神冷漠,「谢谢妳的抬举。」
不知怎地,当他意识到她原来也跟其它千千万万的女人没两样,都是肤浅而注重外在条件的猎婚拜金女,他顿时感觉到一股深沉愤怒的悸痛撕裂了胸口和胃部……非常、非常地不好受。
他还以为苹果脸是不一样的,她是天真淳朴大剌剌的,以为她能够看透他外在的一切优势盔甲,直视入他的内心,真正由衷地喜欢他这个男人……
看来,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居然会一时产生幻觉看走眼。
「你怎么了?」小丰看着他似乎不准备动手拿起汉堡的样子,不禁关怀地问:「不是饿了吗?」
他应该要保持优雅和自制,至少吃完这一餐后再离席,这正是他多年以来维持的礼仪和绅士,也是所有人对他的期望想象,但是……管他的!
关烈倏地起身,眼神冰冷又狂烈,「妳吃吧,我没有胃口了。」
「啊?」小丰傻眼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间变脸了?
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翻脸,她简直无法招架他的反复不定!
「汉堡记在我帐上,但是我希望以后妳不要再不请自来,再次擅自敲我的门。」关烈冷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随即大步离开。
小丰孤零零坐在座位里,小脸寂寥伤心地盯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汉堡,满心只有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她又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了吗?
他眼底的嫌恶与冷漠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深,好像……好像她变成了只讨人厌的虫子,打坏了他的胃口,也碍着了他的眼。
她没办法不难过,没法紧紧掐住心口不让痛楚的裂痕渐渐扩大开来,从胸蔓延到了胃,然后冰冷直窜脚底,然而讽刺的是,她的眼眶却汹涌地发热滚烫起来。
答地一声,一颗泪珠失势坠落在精致的织锦桌面上,碎裂成细小的泪珠……她本能伸手想去擦拭,却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
小小的,嫩嫩的,什么也不会的手。
劈不破木板,拈不动针线,拿不好菜刀……注定是一双无用笨拙的手。
连他也觉得她惹人嫌,也觉得她是个失败者吗?
小丰生平第一次真实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不讨喜,就像已被重重烙印了上去,永远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她猛地紧紧捂住小脸,憋着气哽咽起来。「他让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幸运也会降临在我身上,我可以在他身上学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可以不那么害怕,不那么笨拙,他什么都可以教我……」
他就像耀眼温暖的太阳,自然而然放射热力吸引着人们去亲近他,崇拜他,仿效他……甚至倚靠他。
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飞蛾会疯狂地扑向火焰呢?为的就是想要得到那一瞬间的光热与温暖。
就算后果是焚烧成了一缕青烟消失无踪,至少也曾勇敢拥抱过那光热烈焰。
「对,就是这样,我不能放弃,我要勇敢!」她忽然抬头,放开双手,泪盈盈的双眼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至少他看见了她,认识了她,现在讨厌她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看见真实的她,会喜欢上真正的她──
那个不那么笨,不那么失败,不那么一事无成的女孩。
事情总会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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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拿出实际的行动,让他看见她的真心。
她不要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少女,只仗着一张嘴皮子和一张苹果脸走天下。
像她这样的女孩,在台北街头掉块招牌都能砸中一大票。
她一定要拿出点不一样的给他瞧瞧!
于是小丰火速冲到好友──号称十项全能打工美少女──西门炊雪家中,重重地坐入她家那组摇摇欲坠快坏掉的木头椅子上,一脸认真严肃的拜师表情。
「请妳教我怎么煮菜。」
炊雪瞄了她一眼,放下手上折金元宝的动作,起身走向老旧的置物间。
小丰小脸垮了下来,「连妳都不想理我了吗?」
她听到身下啪啦一声,但是因为心情太过沮丧而懒得理会。
「妳快把我家的椅子坐坏了。」炊雪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拎着铁钉,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对准快断折的椅脚,砰砰砰钉将起来。
「噢,对不起。」小丰更颓然了。「我是不是很碍手碍脚?」
「普通。」炊雪好整以暇地钉好椅子后,将工具收回置物间再走出来,明亮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她问:「怎么了?又有谁取笑妳的『白带』了吗?」
她翻了翻白眼,「拜托别再提那个,我已经够难过的了。」
「好吧,妳说,是追夫行动不顺利吗?」炊雪重新坐下来继续折金元宝。
这是她最近找到的一项新手工收入,折一枚供佛用的金纸元宝五角钱,做大朵金纸莲花五块钱,如果做得快的话,一天起码多了几百块的收入。
当她在几个钟点工作中穿梭时,剩余的时间就可以拿来折这个赚钱了。
「对啊。」小丰懊恼地点点头,心情沉重地道:「他好像讨厌我。」
「关烈那种男人不好对付呢。」
「对啊、对啊,他简直是晴时多云偶阵雨,变脸比变天还快。」没想到真有人能了解,小丰感动得涕泪纵横。「前一秒钟还对我笑,下一秒钟就生气了。」
「妳是不是说了什么猪头话?」不愧是同学兼好友,炊雪对她的德行掌握得一清二楚。
她想了想,怯怯地开口,「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明明是在赞美他耶。」
「妳说了什么?」
「那个不重要,我现在决定要改变计划,先针对自己做个大大的改造运动,我要重新以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出发。」她满眼发光,小脸热切。「洗熨烹煮样样行……」
「噗──」
「喂!妳在笑什么啦?」她愠怒地瞪着好友。
炊雪挥了挥手,勉强吞下狂笑声。「抱歉,我太直接了。」
「多谢妳喔,妳的笑声再次严重打击了我的信心。」她没好气道。
「不是我泼妳冷水,妳打从出生以来拿过菜刀几次?」炊雪迅速补了一句:「不是在追杀妳那些白目师兄的时候,自己数数看。」
「一……呃,一两次吧。」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心虚地回道。
「那么妳知道纯羊毛衣可不可以用热水洗?」
「应该……」她迟疑地猜测着。
「妳有没有扫过地?除开以前在学校做值日生时的不算。」炊雪再问。
她眨眨眼,欲言又止。
「关烈会在台北停留多久?」炊雪忽然问道。
小丰大松了一口气,「这个我知道,他会在台北停留二十天。」
「那么妳认为自己有办法在短短的二十天内变成一个超完美娇妻吗?」炊雪耸起一边的秀眉。
「我……」她哑口无言。
炊雪继续低头折起金元宝,藏住一抹得意的笑。「小丰,很不幸的,我实在太了解妳了。」
总得有人让小丰看清现实吧?她可不想单纯当个一味鼓励却无啥帮助的损友。
「那我该怎么办?」小丰震惊过后,忍不住难过地猛力捶了下椅子。「呜呜,怎么办啊?」
炊雪小脸变色,「当心我家的椅子……」
可是来不及了,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陈年旧椅在小丰的一记捶打下,啪啦啦地垮了下来,宣告无救。
小丰整个人摔进一堆朽木枯板里,灰头土脸、满面惊惶,「救命啊!」
炊雪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伸手将她拉了出来,苦恼地瞪着那堆坏掉的「木条」。
「好了,妳毁了我家的椅子。」她摇了摇头,「我现在可以体会妳的心情有多沮丧了。」
她得做上几百箱的金元宝才能买得起新沙发?
「对不起,我一定会赔妳新的椅子。」小丰一脸愧疚,怯怯地道。
炊雪拍拍她的肩膀,吁了口气,「没关系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我妈也老是嫌这组椅子的木刺会戳到她的屁股。」
或许她可以买几个便宜的坐垫来应应急,这样也挺有日式风味的……炊雪总算露出了笑意。
「我果然是个失败者、扫把星、大笨蛋!」小丰吸吸鼻子,又想哭了。
「记住一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妳是笨蛋,但妳永远不能承认自己是。」炊雪神情坚定地盯着她,鼓舞着她道:「知道吗?」
她微张小嘴,老半天还没思索出这句话的哲理和含意。「所以……」
「笨蛋。」炊雪一手扠腰,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只要妳不承认妳是笨蛋,妳就不是笨蛋,懂吗?」
「是这样啊。」小丰眼底的问号还没完全消失,但是也不敢再追问了。
「我来教妳两招吧。」炊雪叹口气,实在再也受不了有人笨到这种地步了。「耳朵凑过来。」
「可是屋里又没人?」她困惑的看了看四周。
「叫妳过来就过来!」
「呃,好。」她只好乖乖凑过去。
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炊雪微笑地拍了拍她的肩,双眼发光,「懂了吗?」
「我可以这样吗?」小丰脸红心跳,小手压着胸口喘着气问道。
「绝──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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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拜艺学师』!」
关烈一打开门,就看到小丰一脸红苹果样,严肃坚持并且紧张地仰望着他。
「是『拜师学艺』吧?」他嘲弄道。
她低呼一声,小脸瞬间更红了。「啊,对不起,是拜师学艺、拜师学艺。」
他没有笑,虽然觉得她现在手足无措小脸通红的模样很滑稽好笑,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昨天,他就不允许自己对她微笑。
「我说过,没事不要擅自敲我的门。」他冷冷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的,所以不算是『没事擅自敲门』。」她绞拧着十指,害羞地道。
他瞪着她,「如果是拜师学艺这件事,抱歉,我不收女学徒。」
「不要把我当成女的就好啦。」她急急道,「真的,你完全可以不用顾虑,无论怎么摔、怎么打、怎么捶,我都挺得住的,绝对不会哀哀叫或抱怨一声,你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如果需要沙包的话,我会自己去订购一个。」他没好气地道。
「那你不要把我当人体沙包,把我当作……」她差点吐出「老婆」这个词,总算及时咽了回去。「学生,就是一般的学生,好不好?」
「妳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关烈盯着她,嘲讽地道:「想要成为我的学生,再伺机变成我的老婆吗?」
宾果!
但是她死也不会承认他猜对了──嘿,炊雪教的这招还挺好用的。
「你太小看我了,我也是有志气、有骨气的人。」她开始吹牛瞎掰。「我也想要成为跆拳道的明日之星,我也是有权利找一个最好的老师来学习跆拳道的。」
「很好,我不反对,只要妳去找别人拜师。」他话说完,门就要关上。
小丰情急之下伸手进去挡住,却被沉重的门夹了个正着。
「啊!」她痛呼一声。
门扉又迅速打开,关烈一脸铁青凝重地低吼:「老天,妳这个笨蛋,妳以为妳在做什么?」
她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深吸了口气,捧着夹得红肿淤血刺疼的小手说不出话来。
他瞪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和惨兮兮的小手,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抓进房里。
「坐好。」他将她放在单人沙发椅内,轻柔地捧起她受伤的手检查。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她的手受伤得不轻,四根指节不但淤血还擦伤破皮了,红肿得跟小红萝卜没两样,连动都动不了。
强捺下深重的怜惜感和愧疚,他保持冷静地将她的手轻放在沙发扶手上,交代道:「不要动,我去拿冰块和急救箱。」
她绝对不会动的,因为一动就痛到快断气。天啊!她泪汪汪地想着,古人说「十指连心」,果然不是盖的!
但是被夹成这样她一点也不后悔,至少关烈肯让她进门了,而且还对她好温柔。
「唉。」如果他深深打着结的浓眉能够解开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皱眉就表示在生气,而她多希望他不要再生她的气了?她喜欢看他对着自己笑。
胡思乱想间,小丰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拿来急救箱,直到她受伤肿痛的手指上传来一股沁入心脾的冰凉感,她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舒服地呻吟了起来。
「噢,好湿好凉喔!」她叹息,冰块纡缓了悸痛。
关烈腹间却蓦地一紧,眸色深沉了起来,暗暗地咕哝了一声。
可恶,她的呻吟听起来是那么样地……荡人心魂。
关烈的眉头蹙得更紧,他像是在跟自己生气,恼怒地用力撕开干净的绷带。
「关烈……」她小小声开口。
「怎样?」他凶恶地抬头瞪她。
「呃……是不是应该先用生理食盐水清洗一下伤口?」她更小声地提议,唯恐他的怒气更炽。
没想到他并没有发作,反而眼神温柔了下来,「对不起,妳说得对。」
她张口结舌地傻望着他。
「妳一定觉得我很野蛮。」他自我调侃,撇了撇唇角后,动作温柔地替她上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柔搽触着。
「不会呀。」她几乎因感动而哽咽了,强自吞咽了好几下才得以开口。「是我的错,我一直给你带来麻烦。」
他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妳真这么觉得?」
「对呀。」她叹了口气,「我真的很糟糕,做什么都不行,就连话都讲不好。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渴望能够像你一样好。」
他沉默了起来,俊脸透着一抹深思,半天后才道:「每个人不一样。」
「我知道。」她眸光热切真挚地望着他,「但是如果我有你千分之一的好,我就好快乐、好满足了。」
「傻瓜。」他终于微笑了,「我也不过是个凡人。」
「错,是一个很坚强、很勇于向自我极限挑战的凡人。」小丰没有受伤的那只小手紧握住他的,诚恳地道:「你家很有钱,但那并没有妨碍你追求你的梦想,也没有怠惰了你的心智;其实你大可以不必那么辛勤地练功,到达顶尖卓越的巅峰,但你还是做到了,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
关烈震撼住了,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
她……说什么?
「我相信没有人要求过你做什么,只要靠祖荫就足以功成名就,但是你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你为自己的人生定位,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你也真真切切地了解你是谁。」她光芒闪闪的眸子陡然黯淡了下来,声音也转小,「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做得到。」
他深深凝望着她,讶然在她天真傻气莽撞的小脸上看到了一抹深刻的失意。
他为她的聪颖体贴甚感惊喜,却又为她的落寞失意震荡悸疼。
「我就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她轻咬着下唇,目光直瞪着受伤包扎起的小手。「我们家是跆拳道世家,我曾祖父、祖父,甚至爸爸都是跆拳道高手,但是到我这一代就破功了。我是个女生,全身上下没有一根练武的骨头,我爸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
虽然她成天傻不隆咚莽撞搞笑,但她也知道爸爸是失望的,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他会拿出去夸耀与感到骄傲的女儿。
关烈轻轻包扎好她的手后,用双掌温柔包覆住她的手,静静倾听。
说也奇怪,在这一刻,他对她所有的防备,烦厌和戒心统统消失了,相反的,他好似能够碰触到她真切的内心和想法,他彷佛能够和她心灵相通──
在那个爱笑鲁莽的外表底下,她是个渴望被认同的怯弱小女人。
小丰振作了一下精神,不想要被同情,不想被感觉到是个可怜兮兮爱抱怨的可怜虫。
她勉强挤出一朵笑,「这样也好,大家都不会再对我抱持什么期望,但是我自己做不到,并不表示我不能去崇拜很厉害的人呀,而你就是我最最崇拜的人了。」
很奇怪的感觉。
但是关烈却感觉到她相似的一句话,昨天和今天带给他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觉得她单纯只是个追星族fans了,她的赞美莫名地带给他一阵愉快满足的悸动。
关烈的胸膛发热着,有一丝尴尬地微微一笑,「多谢捧场。」
小丰回以嫣然一笑,怯怯地问:「你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吗?」
「我没有生过妳的气。」大男人自尊作祟,他死鸭子嘴硬,低哼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当然不是。」她笑得好喜悦、好开心。
关烈陡地发现被她这样强烈地崇拜着也不错,他似乎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很支持很高兴。
他不禁失笑了。
「傻瓜。」他揉揉她的头发,「妳真的很傻,这么笨一定常常被人骗吧?」
「才没有。」她又叹气了。「根本没有人愿意降低水准品味来骗我,我又不是才貌双全的美女。」
「才貌双全的美女就不会被骗了。」他故意捉弄她。
她忍不住哀怨地偷瞄他一眼,「所以我才要拜师学艺呀,有你这种大高手教我,我一定很快就能够学得一身好武功,就算有人骗我,我也能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以妳的脑袋,应该会被拐骗去充当打手还很高兴吧。」他就是不愿意给她好评价。
「你到底要不要教?」她开始使出那一记大贱招,小脸扭曲扁嘴要哭。「呜呜呜……我手都被夹成这样了,你还忍心不教我,呜呜呜……」
「教,我教。」他不禁长叹一声,心都软了下来。
他怎么舍得不教?在他将她的手夹得这样血肉模糊后?
小丰吸吸鼻子,破涕为笑,「谢谢。」
关烈白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这样有什么好高兴的?为了学艺把手夹烂了,值得吗?而且妳的手起码得休养个一个星期,能够学多少功夫?」
「你可以先教我脚功的部分啊。」她笑得好开心,抹了抹鼻涕,兴致勃勃地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明天。」他微微皱眉头,黑眸透着关心。「妳这样真的可以?」
「绝对没问题。」她就算用爬的也要爬来。
「那么……」他在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自己的空闲时间。「妳在下午两点过来吧,我四点还有事,两个小时对妳来说已经差不多了。」
「啊,才两个小时。」她失望得不得了。
「妳想要第一天就把骨头操散吗?」他微挑眉,不悦地道:「别忘了妳的手伤。」
「好──吧。」她勉强答应。
起码她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总算答应教她跆拳道了。
至于接下来炊雪传授给她的主意……
小丰脸蛋迅速走红起来。
光想就浑身燥热,真不晓得炊雪一个黄花大闺女是打哪儿学来这么激情的招式的,可是为了抢到关烈这个炙手可热的万人迷,她是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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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丰兴匆匆地回到家,开始用单手翻箱倒柜。
被夹到的右手又开始胀痛了,或许她应该要听关烈的话先去诊所拿些消炎止痛药吃吃的。
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卧房的地毯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丰啊,妳今天到底去哪──」陆大风推门进来。
他看见女儿乱成一团的房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妳被强盗打劫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那个小毛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我在找我的跆拳道服啦。」她闷闷地回道。
他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说女儿呀,妳也学学人家曼楼,她家干净的连一点灰尘都没有,袜子都是红配红、绿配绿的,哪像妳……」
老爸真会给她「鼓励」啊。
她翻了翻白眼,「老爸,真是难为你了,居然有我这种女儿。」
「可不是吗?」他煞有介事地叹息。
「老──爸。」她都已经够没自信的了,他又来参一脚落井下石。
「我看妳还是去找秀珍姨拿快一点……」他忽然瞠目结舌地指着她的鼻头,一脸骇然。「等等,妳说妳在找什么?跆拳道服?」
「对呀,就是跆拳道服。」她干笑着。
「妳不是说妳这辈子再也不要穿跆拳道服,再也不要练跆拳道了吗?」陆大风眼珠子快惊到滚出来。
他还记得上次逼迫小丰要练时,她几乎要拿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抗议。
怎么……女儿几时转性了?
「人总是会变的。」小丰讪讪地道。
她会重新穿上道服,都是为了她心爱的未来老公啊!
陆大风看起来像是下巴都快掉了,发出喀喀声。「妳妳妳……」
「放心,我不是要你教。」她知道父亲已经对她彻底放弃。「你不用担心再看到我同手同脚了。」
「幸好……呃,我是说,那妳要谁教妳?」
她露出一抹愉悦的窃喜笑容,「秘密。」
「该不会是关烈吧?」
「爸爸,你不要管啦,总而言之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她笑嘻嘻的保证,反正她丢脸的事情也不会让老爸知道。
「妳该不会还在打关烈的主意吧?」他惊骇的问。
「实不相瞒,我是想要赢得本届中华跆拳道大会的鳍量级冠军。」她一本正经地说。
陆大风一愣,随即狂笑起来。「哇哈哈哈……妳?鳍量级冠军?哈哈哈……我的天啊……」
好了,由此可知她有多么被瞧不起了。
小丰哀叹地摇着头,慢吞吞走出房间。
「秀珍阿姨,妳有没有看到我的跆拳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