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摆设他并不陌生,毕竟上个月他才在这住了十多天。
那天,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师父突然出手打了他一掌。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愣愣地望着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师父的第二掌已经又贴上他的胸口。
那时,他只觉眼前一黑,下一刻就失去意识了。
之后,他迷迷糊糊地转醒过一次,之所以会清醒的原因是因为郯庄老总管那难听的哭声。隐约之中,只知道他请他再忍一忍,一定要坚持下去,他马上找人来救他。
在那老头哭着离开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是被丢弃在一座破庙中,身受重伤。
“啸儿,你终于醒了!”
听到这带着哭音,但又异常温柔的声音,冷刀这才发现郯庄夫人殷莲儿正坐在床边,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我……咳……咳……”粗嘎的声音让他不禁一愣。干咳了几声,试着发出正常的音调。
殷莲儿连忙制止他。“啸儿,你先别急着开口。”
她温柔地扶他靠坐起来后,从一旁的丫头手中接过茶杯喂他。“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两夜,口舌一定很干,听娘的话先喝口茶润润喉,别急着开口说话。”
冷刀下意识地避开她的动作。
殷莲儿动作一僵,眼底闪着难掩的悲伤,但仍是温柔和善地开口劝道:“啸儿,乖,听娘的话好不好?先喝茶润一下喉。”
冷刀不自在地又想避开她,却不期然地注意到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疲色,尤其是温柔的黑眸更因长时间的哭泣而显得红肿。
没注意到他专注的目光,殷莲儿仍旧殷殷劝着他。
静默地望着她,冷刀竟发觉自己不忍见到她失望的表情,最后还是接过茶杯。
殷莲儿转悲为喜,轻声道:“啸儿,你肚子饿了吧。娘交代厨房温着一锅白粥,等你醒了随时可以吃。”这几天除了魅儿硬灌下去的药汁外,啸儿是滴水未进,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这折腾啊。
殷莲儿见他喝完茶,拿起手绢替他擦干嘴角的水渍。
冷刀身子一僵,微红着脸,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绢。
“我不饿。”
“就算不饿也吃点,好不好?”光听见他肯开口回话殷莲儿就喜孜孜了,哪来的心思去注意他闪避的动作,“先喝些粥垫垫胃,之后再喝药比较好。”
“我不饿。”
“娘知道你不饿,可是……”他的一再拒绝让殷莲儿渐红了眼眶。
啸儿心里一定还在怪她、怨她,怪她当年没好好看顾他,怨她让他流落在外,吃苦受罪了十年。
她眼泪盈眶的表情让冷刀心下不由自主地跟着难过起来,最后只能勉强自己硬下心肠,冷淡地撇开脸。
“啸儿……”
殷莲儿哽咽地才要继续劝哄,就见袭魅手里端着托盘,带着她要人温着的白粥推门进来,而郯钧修也跟在他身后走入。
她连忙拭干脸上的泪痕,怕他迁怒仍在病床上的儿子,因为她心里明白修哥最不爱见她伤心落泪。
尤其是这几天,他为了她天天守在啸儿床边默默落泪的事迁怒了庄里不少人。
带着托盘走到床边,袭魅不着痕迹地将她请离冷刀身边。
他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当然知道郯世伯跟着来的目的,明的当然是关心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可是他最终的目的还不是想把冷落他许久的妻子带回房里。
“伯母,照顾肇啸世兄这么多天,你已经也累了,现在就由我来接手照顾他便成了。”
“可是……”儿子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就是离开她一瞬间,她也会舍不得啊。
“莲儿,你别再可是了。”郯钧修将她勾入怀中,用手轻抚着她的黑眼圈。“你对魅儿难道还不放心吗?”
“对魅儿我当然放心。若不是魅儿刚好在庄里,啸儿早就……”
一回想起修哥抱着浑身是血,只剩一口气的啸儿回庄时,她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既然伯母都说相信我了,肇啸世兄就交由我来照顾,伯母也可趁这时回房里梳洗休息一下。若真的还是不放心,晚点再来看肇啸世兄也是一样的。”
不等殷莲儿反对,袭魅示意郯钧修将她带出房间。
两人离去之后,他一回头便对上冷刀一脸的不满。
“肇啸世兄,有事?”
冷刀轻哼一声,“我不愿意让你照顾。”
“你不愿意我也没法子。”
他一脸的无所谓,又让冷刀气得牙痒痒。
“我不用你照顾。”冷刀低吼。
“肇啸世兄,小弟劝你火气小些。你内伤还没好,禁不起你这样穷嚷嚷,鬼吼鬼叫的。”
“我见鬼的没有鬼吼鬼叫!更不可能穷嚷嚷!”
袭魅从仍旧温热的瓷盅中盛出一碗白粥。“来,吃粥了。”
“我说了我没有鬼吼鬼叫!”不满他的忽视,冷刀怒气更盛地又吼了一次。
袭魅只是默默看着他。
冷刀顾不得自己气虚,吼道:“你看什么!”
袭魅只是摇头,“我真的是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什么?”他一愣,反射性地开口问。
“你既然都已经见鬼了,就再承认鬼吼鬼叫也没啥大人不了的,不是吗?”他一脸纳闷至极的表情。
冷刀一脸错愕,原先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目光一对上地闪着谑色的眸子后,知道自己又被他耍弄了。
这个可恶的死书生!
在身体虚弱不能控制的情况下,冷刀只能在心里默默诅咒他。
“吃粥。”无视他的抗议,袭魅硬是舀了口粥塞进他嘴里。
被硬塞进依旧冒着白烟的白粥,冷刀被烫得舌头都麻了,连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气怒地狠瞪着始作俑者。
“肇啸世兄,你身上这几刀虽然力可见骨,可是没砍到要害,你年轻力壮的,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又可以活蹦乱跳得像只离水的跳虾了。”
视而不见他狰狞的表情,袭魅自顾自地说着。
“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的身手都能让人砍得力可见骨,内伤伤及肺腑心脉,就不知道对方的身手如何?”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冷刀心一凛,“这……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袭魅合作地点头附和,手边也没忘了喂粥。“不过我就是好奇心重,想问个清楚。”
冷刀原先不想搭理他,只是他意有所指的目光直盯着自己瞧,被他瞧得久了,他跟着心烦气躁了起来,最后只得随口说道:“伤我的人是师门里的人,他们不满我追查自己的身世。”
“你师门里的人功夫都这么了得,随便两三个人就伤得了你?”他似信非信的说。
“我……是先中了埋伏,才会不敌。”
袭魅点点头,“嗯,肇啸世兄,这样就说得过去了。若不是先中了诡计埋伏,以你的身手,就算是你师门倾巢而出,应该也不会把你砍得像咸菜干一样。”
他一番似褒实贬的话让冷刀气得牙痒痒,无奈又不能发作,只能在心里诅咒。
“不过,你到底是中了什么埋伏?”
冷刀才些微松了口气,没想到不到片刻,袭魅又开口问。虽然他所问的问题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他突然出现后,一定有人会问。
可是袭魅的目光总教他心惊,让他觉得自己早已被他看穿,所有言行举止全在他的意料中。
“这不关你的事。”对他,他宁可不回答,也不想如履薄冰的应付。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袭魅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一脸的不满。“我们俩怎么说都是姻亲,有人欺到你头上来了,我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对方?说什么也要替你报仇。”
“不用。”
袭魅一脸“我很坚持”的表情。“这偷袭你的人我应该也见过才是。”他突然冒出这句话。
冷刀倏地转头看他,只觉得心突然猛跳了下。
“你……怎么可能见过他。”
“怎么不可能?”袭魅不以为然的反问。“偷袭你的人应该是你大哥成亲那天来袭的黑衣人之一。”
听他这么说,冷刀这才松了口气,吊在半空中的心才得以放下。殊不知他放下心的申请全落入袭魅眼中。
低头吹冷手中的白粥,袭魅若有所思地笑了。
深夜时刻,正是好眠之时,再加上时至冬日,街上看不到任何人影,大伙全都窝在暖烘烘的被窝里。
只是这时在郯庄的屋檐上却隐约可见数道黑影快速飞过,往先前再返家的郯庄二少爷院落奔去。
冷刀静静地坐在房里,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法子想。
和郯庄里的人越相处下去,他的心就越不能安定下来,总是不断胡思乱想。想着师父跟他说过的话,想着郯庄主感慨地对他长吁短叹,郯夫人总是含泪望着他,想着、想着……
总之,有太多的思绪集中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心乱如麻,只觉得乱了,这一切全乱了。
这混乱的一切让他无法按照和师父的约定,在他顺利回到郯庄之后,开始他的复仇大计。
突然,他神色一凛,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口。
下一瞬间,窗户突然被轻敲了两下之后,两名黑衣人随着窗户开放与合闭,转瞬间已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冷刀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这两人的出现。
更甚之,他好像已经等了他们许久。
两名黑衣人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布巾,来者是一男一女。
其中的女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冷刀,眼神中带着难掩的爱慕之色,“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冷刀仍旧冷淡,不发一语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没有招呼两人的意思。
今夜之约是他在回郯庄之前和师父约定好的,目的是由他回报在郯庄观察多日的心得。
上次的失败让师父记取教训,不管他们的调查如何仔细详尽,出乎意料之外冒出的袭魅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蒉。
是以,这回他返回郯庄的目的除了要配合师父的大计外,更是为了探探袭魅的底,最好是找到机会将他赶离郯庄。
“柳雩,我们不用跟他道歉。”另一名黑衣人不高兴的开口。他不是别人,正是那天百般阻止冷刀的鄂魂。
柳雩没理会他,面对冷刀依旧温柔。“最近郯庄戒备森严许多,我们为了避开守卫,才会多花了点时间。”
“柳雩,师父交代的正事要紧。”鄂魂勉强隐忍住怒气,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没空说这些无用的话。”
他恨!
恨冷刀恨到巴不得能一刀解决他。
从小到大,他汲汲营力要争取的东西最后总是落到冷刀手里,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修罗刀如此,柳雩的心也是如此。
他的不平随着冷刀的好运一日一日积深,尤其当他知道柳雩一颗心全在冷刀身上时,更是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不管是对他或是其他师兄弟,柳雩总是一贯冰冷以对,可是一旦面对冷刀,却像是变个人似的,不仅不再冷漠,言谈更是轻声细语,温柔得像水一般,生怕惹得他不快。
为什么冷刀总是如此幸运?
这次本想利用执行师父的苦肉计时,趁冷刀昏迷重伤之际一刀解决他,但最后一刻却被柳雩识破,她还一状告到师父那儿。他背上还隐隐作痛的伤口正是师父的责罚。
“师父怎么说?”像是听而未闻两人的对话,冷刀只关心师父交代了什么。
他的冷酷让柳雩难过地轻叹口气,他为什么总是如此冷漠无情?难道他看不见她的心吗?
“师父交代我们把这个交给你。”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淡绿色的小瓷瓶。
冷刀伸手接过瓷瓶,终于正眼看向她,“这个做什么用?”
“下毒。”鄂魂冷冷地开口,故意阻止柳雩和他对话的机会。
下毒?
冷刀凝视着手中的小瓷瓶,脑中顿时乱成一片,头一个跃上心头的反应竟是不愿意。
没注意到他的异样,鄂魂继续说着:“师父要你找机会到郯庄名下经营的米店,把这毒药下在要出售的米粮上。反正你现在的身分是郯庄二少爷,想到自家的米店看看应该不是难事。”“这是什么药?”
“无色无味、十日命绝的‘十日绝’。”
闻言,冷刀一阵错愕。
在对外贩售的白米上下令人十日内丧命的剧毒,和郯庄的仇恨有必要牵涉到无辜的外人吗?
“怎么,你有问题?”见他迟迟不发一言,鄂魂不禁有些奇怪。
冷刀迟疑了下,才道出自己的想法。
鄂魂和柳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下一刻,鄂魂突然大笑出声,指着冷刀嘲弄道:“你疯了!”他不是一向冷漠到不近人情,心比千年寒冰还硬,人命在他眼里什么时候这样值钱了?
“冷刀,你还好吧?”相较鄂魂的冷嘲热讽,柳雩却是一脸的担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身上的伤口还没痊愈,你别太逞强了。”
两人惊讶的反应让冷刀神情一敛,掩饰自己的异样。
他是怎么了?
难道是在郯庄待久了,和一般正常人相处太久,自己也开始像个正常人,心也变成软的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像是抓到他的小辫子,鄂魂阴沉的笑了,状似关心的伸手欲拍他的肩膀。“没事吧?”
侧身避开他的手,冷刀厌恶地轻蹩眉头。相较他的虚情假意,袭魅的表现可爱多了,至少不会让他恶心。
冷刀自顾自的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袭魅出现在他思绪里的次数一天多过一天,时间也越来越久。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鄂魂双眼一眯,阴狠地抿着嘴。冷刀就别落在他手上,不然他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刀,你还好吧?!”柳雩见他久久不出声,不禁担忧的低声又问。
“没事。”冷刀心头一凛,脸色转为冷酷地微一颔首,“师父还交代什么?”
“师父要你照计划进行,按时回报。”柳雩轻声说,顿了顿还是将心中的担心说出。
“冷刀,你千万要小心。如果需要我们支援,我会尽快赶来。”
“你们走吧。”冷刀没回应,只是双手交负在身后,走到窗边。
“冷刀……”柳雩不舍离去地低喃。她才刚来呀,况且冷刀的伤势她还没看过,那天师父下手那么重,冷刀伤重到丧失意识,身上也不知为何多了好几道伤重见骨的刀伤。
大概是师父为了取信郯庄人下的手,可是师父那几掌还不够吗?
“冷刀,我这有上好的金创药,我先帮你上药--”
“柳雩,我们该回去了,师父正等着我们覆命。”鄂魂咬牙打断她的话。
每看一回她对冷刀轻声细语的柔情样,只让他更加的憎恨冷刀,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可是我……”柳雩恋恋不舍地看着背向她,站在窗边的冷刀。
“不用。”冷刀冷淡地回道,面若寒冰,对柳雩溢于言表的柔情视而不见。
“柳雩,我们走了。”
鄂魂阴狠地瞥了冷刀一眼,一掌打向冷刀站立的窗棂,虽明为打开紧闭的窗户,暗地是希望这阵掌风能让受伤的冷刀伤上加伤。
冷刀感受到背后凌厉的掌风袭来,嘴角冷冷勾起,一个侧身,脚下暗地使力,身子倏地飘离窗户几尺远。
见暗算冷刀不成,鄂魂忿忿咬牙冷哼一声,“柳雩,走了。”
他拉上蒙面的黑巾,动作迅速地自敞开的窗户飞出,一瞬间已到屋脊,随着夜色背失了踪影。
“冷刀,我也走了。”见鄂魂已离开,柳雩不得不拉上蒙面黑巾。
“不送。”
柳雩回眸看了他最后一眼,飞身跃出窗户,不一会儿也消失在黑夜中。
站在居住院落所属的庭院里,冷刀不由得轻蹙眉头,心头沉甸甸的,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被救回到现在已经七天,郯钧修等人虽然对他的说辞有些怀疑,但仍是真心诚意的对待他,真的把他当成死里逃生的郯肇啸。
尤其是这几天郯夫人对他的嘘寒问暖,让他这十年来,头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好几次,他都注意到郯夫人偷偷拭泪,在以为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望着他。
“在想什么?”
冷刀错愕地转过身,怎么他的警觉变得这么差,竟然在他走近自己身后都未曾发觉?
“有事吗?”没让错愕在脸上停留太久,毕竟一向冷然惯了,他没一会儿就恢复过来。
“有件小事想来请教你。”不给冷刀开口拒绝的机会,他又续道:“不知道昨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像是听到怪声音或是看到怪东西?”
“没有。”冷淡又简洁地回了这句话,冷刀转身就走。
“请留步。”
袭魅往前跨了一步,拦阻在他身前。
冷刀停下脚步,不满地看向他,“若没什么要事,请自便。”
“我当然会自便。”故意弄拧他的意思,袭魅点头附和道:“你们一家人待我像亲人一样,我老早就把这儿当成自个儿的家。我一直都很自便,世兄就别担心了。”
寡廉鲜耻!
“我没担心。”冷淡地撂下话,他又跨步欲走。
“肇啸世兄,请留步。”袭魅又开口留人。
“有事?”眯眼看向他,冷刀连压下不耐烦的意愿都没有,摆明的不欢迎他。
袭魅用力点头,一脸无辜。
“肇啸世兄,事情是这样的,昨几个晚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连招呼都没有,闪过他的身子,冷刀转身就走。
袭魅夸张地“咦”了好大一声,一脸讶异。
“可……那声音是由你院里传出来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冷刀倏地停下脚步,转身怒道:“你在指控我什么?”
“我哪有?”他大声喊冤。“我不过是问个问题而且,世兄有需要反应这么大吗?昨儿个晚上有两只奇怪的黑猫在屋顶上跳来跳去,整晚地叫个不停,三更半夜也不知把音量降低,吵得人睡不着觉。”
着冷刀一脸不善,他连忙补充解释。“也不知那两只猫怎么想的,以为三更半夜就可以出来乱逛。”
冷刀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可心底却是讶异不已。
这死书生知道什么了?
杀人灭口?
冷刀眯起眼,阴狠地看向他,“灭口”的念头登时涌上心头。
袭魅状似苦恼地低下头,刚好避开他的目光,也顺道掩饰了眼底的得意之色。
“你昨晚到底听到什么?”
“听到什么?”他纳闷地抬起脸。“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就听到两只猫在屋顶上跳来跳去。不过,说也奇怪……”
“奇怪什么?”冷刀追问。
“现在又不是春天,怎么今年猫儿思春得特别早?”
冷刀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他无辜的表情上看出一点端倪,也好像在斟酌他话里的虚实。
“我的院落离你住的地方有段距离,三更半夜你怎会听到什么?”
“唉!”袭魅长叹了口气。“还不是郯伯母担心你,怕你三更半夜内伤又加重,所以我自告奋勇去照顾你,昨晚还住在你院里的客房。”
“你昨晚睡在这儿?”冷刀一惊,怒道:“怎么没人告诉我!”更该死的是他昨晚到底听到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
袭魅缩了缩身子,一脸不安。“郯总管没跟你提吗?”
“他见鬼的当然没有。”冷刀因不安而大声了起来。“为什么你到我院里过夜,我这个做主人竟然不知道?”该死!
他到底听到多少?
“这……”当然是他要大家别提,不过他可不会白痴的自首。
冷刀突然冷笑一声,“看来压根没人把我当主人看,毕竟我都失踪十年,大伙不把我放在心底也是正常。”
虽然他表面上气愤不已,但心里却是暗自盘算--不管这死书生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他是绝不能让他再继续在郯庄待下来,免得日后又因他而计划生变。
只是以这死书生的身手,跟他硬碰硬,他是绝对得不到好处,更别提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灭口。
再加上他一身的毒,毒杀他这一招似乎也行不通。
看来,唯今之计只有使计让众人误会他,进而将他赶出郯庄。
不一会儿工夫,冷刀思绪千回百转,对付他的计策已胸有成竹,只待时机。
打定主意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仅知道他姓袭,单名一个魅字。
除此之外,连最基本这家伙和郯庄的关系他都还没弄清楚怕引起不必要的臆测,也怕郯庄人对他不是完全信任,是以不方便在庄内向人打听他的事。
“你的功夫好像和‘莫敌剑客’是同一路的?”婚宴那天他露的身手,他前后想了许久,也只能推测出这点。
“我都忘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袭魅以玉笛拍了下掌心。“我的底,世兄应该早摸得一清二楚。”
“袭公子,你未免太看得起在下。”冷刀嘲弄他轻哼一声,“我见少识浅,也只能看得出你和莫敌剑客的功夫是属于同一路。你和他相识?”
“我和莫敌剑客?”袭魅对他旁敲侧击的问话依旧不动声色。
冷刀点头,等着他的回答。
他偏头想了一会儿。“是认识,可是不熟。”
“不熟?”他怀疑。不熟武功路子怎会和他相似?
“当然不熟。小弟是一介普通书生,怎么可能和武林排名第一的莫敌剑客相熟,能认识已经够荣幸。”
一介普通书生?
冷刀嗤之以鼻地轻哼一声,知道他在推托。
那日他仅出一招便破了师门独传的寒冰银针,更不把毒性甚剧的绝命丹放在眼底,这样的人会是“普通书生”?
他的来历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又会在他计画灭掉郯庄时恰巧出现?
“看来我这个郯庄二少爷做得非常失败,不只庄里的人不把我当一回事,就连袭公子也瞧不起我,不把我放在眼底。”他冷笑的说。“连最基本的师承何处都不愿告知。”
“肇啸世兄可别这么说。”袭魅一脸诚惶诚恐。“小弟现在可是寄人篱下,仰赖贵庄鼻息呢。”
是吗?他冷哼。
不过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他决定不再追问袭魅这个问题,日后若有机会,他自会打探到。
“你和我爹娘是什么关系?”转开话题,他改问一个令他疑问许久的问题。
“家父和郯伯父是世交。不过若要严格说起来,我和郯大嫂关系还比较深厚呢。”
“你和我大嫂是……”冷刀眼底精光一闪,“青梅竹马?”
“比青梅竹马关系还要深厚,该说是比一般亲姐弟还要亲。”袭魅笑了笑,依着他的话将他的想法带偏。
他倒是很好奇冷刀会怎么做?
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结束了,只是若有所思地互看对方一眼,各怀鬼胎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