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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你我做不到 第十章

  新月如钩,柳巧媚躺在戚家後院草坪上仰视星儿,满脑子却如走马灯绕着戚名绍辛酸的往事转个不停。没想到上一代的恩怨,因旁人的搅和,竟波及到下一代,而一家人心灵上所受的伤害,更不知何时才能痊愈,所以说这世上太缺乏爱了,假如——

  倏地,一个人影罩在她头上,遮住丫淡淡的月光。

  “怎么躺在草地上?小心感冒。”沙哑的声音,原来是戚惟纲,他刚从父亲房里出来。

  “戚伯父睡了?”她懒懒地问。

  “嗯。”他点头,而後屈身坐在她身边问道:“想些什么?”

  “想戚伯父、你,戚小哥。”

  “哦?有什么心得?”他好奇的。

  “人生多变。”她感叹地下注解。

  “这么多愁善感?”戚惟纲轻笑的。

  自从下午得知了父母亲那段伤痛往事,积压他多年的恨世随之而散,他又怎能去恨一个从小观念就被误导、扭曲的人?更何况是血浓於水的兄弟。他相信戚惟杰心中听受的若与折磨不会少於他,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亲人更重要了。

  柳巧眉翻个身侧躺着,手支着头,一双灵黠的眼睛闪着好奇的光芒,直盯着戚惟纲说:

  “告诉我经过吧!”

  “什么经过?”他莫各其妙的。

  “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能死里逃生,这里头一定也有精采的故事。”

  如今错综复杂的心结已解开一大半,她当然更好奇戚惟纲如何大难不死,成为国际大集团的领导人,因为,她可是憋了好久才逮到机会的。

  “精采?”戚惟纲摇头苦笑。 “我是摔得很精采,几乎全身上下没一个完整的。”

  柳巧眉一听,飞快地坐起来,挨近他身边,专注、安静地等待他的故事。

  “当年是我运气好,碰上我义父艾伯·琼斯来台湾旅游,生性天真的他组了支登山队伍,想上奇莱山找寻稀有动物,结果却在半路上把卡在树上摇啊晃啊的我给救了下来,送医急救,但却因我的伤势过重而一筹莫展。”

  说说,他燃起香烟,幽幽地吞云吐雾。

  “然後呢?”柳巧媚急问道。

  “最後他只好打出他的名号,透过人脉、打通关系,带我回美国治疗。”

  柳巧眉不觉地舒了一口气。

  “也亏得义父的琼斯集团名气响亮,否则我还出不去呢!”戚惟纲苦笑道。

  “当我恢复意识后忆起一切,我不敢相信,推我落山崖的竟是我的亲手足!我痛苦难过,却也想不出任何答案。”

  他的声音里已无往昔的尖钝、恨意;

  柳巧眉不觉地将手搭在他手臂上。

  “我在医院整整躺了两年,身体上的疼痛凝聚成强烈的恨意,凭着一股求生意志,挨过大大小小的手术,度过无休止的复建运动。”

  她动容地抬手轻抚他鬓边的疤痕,心中为他所受的苦而抽痛苦着。

  “出院之后,为了报答义父的救命之恩,我进入琼斯集团,从基层做起,接受一连串的训练,学习商业管理知识,同时也进了哈佛修了学位,直到接掌琼斯集团。”

  “很辛苦吗?”她轻声问道。

  戚惟纲点头,话里有无限的感慨——

  “是辛苦的,一个黄皮肤的中国人要在白人社会生存立足并不容易,不过这些,都比不上思乡之苦。”

  说到这,戚惟纲深刻地凝眸柳巧眉,一双大手将她的柔发包了起来。

  “在美国的十年岁月,除了怀着对惟杰的恨,也是靠着对你的回忆,我才走了过来。”

  “戚大哥。”

  柳巧眉感动地倚在戚惟纲肩上,两人沉浸在无声的世界,良久,良久……她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戚大哥,难道这十年来,你都没交女朋友?”

  “我的心早被一个刁钻的小魔女占满了,哪容得下别人!”戚稚纲故意调侃道,可真是难得的轻松。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哪里刁钻了?”柳巧眉大发娇瞠地捶了下戚惟纲。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是你自己承认的。”戚惟纲轻笑。

  “戚大哥!”柳巧眉佯怒地低喊,乾脆转栘话题。“你接手琼斯集团後,就直接回台湾吗?”

  “是的,这个结若解不开,我永远都不踏实。”他喟然的。

  “可你不觉得给小哥的打击太大了?”她咕哝。戚惟纲懊恼地耙了下头发。

  “当时,我满脑子报复的念头,根本就不曾考虑後果。”

  “现在呢?”

  “他是我兄弟。”他充满感情的。

  “我想小哥他现在一定也很痛苦、很後悔,他——”她突地停了下来,侧耳仔细倾听屋子里隐约传来吵闹声。“你听见了吗?”她向戚惟纲问道。

  戚惟纲也静默地聆听,而後回道:

  “嗯,进去看看。”

  柳嫣然捧着肚子,忧心忡仲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地在窗口探看,因为,她实在担心老公戚惟杰,以他当时激动失控的状况,难保不出意外,万一……

  “碰!” 一声巨响,戚惟杰两眼血丝、满面通红、脚步凌乱地撞进来,嘴里还吐着浓浓的酒精味。

  “惟杰。”柳嫣然立刻迎了过去,扶住跟舱的丈夫。

  “走开!”

  戚惟杰不耐地推开柳嫣然,迳自走向衣柜拿出旅行袋,将衣服一件件地塞进去。

  “惟杰,你拿衣服做什么?”柳嫣然诧异的。

  “我要离开这!”他混浊地答。

  “离开?你要到哪去?”她仓皇地问。

  戚惟杰打了个嗝,说道:

  “只要没有戚氏的地方,到哪都可以。”

  “可是这是你的家。”她哑声的。

  “不再是了。”他拉上旅行袋,转身踬踣地往外走。

  柳嫣然立刻跟上,一把拉往戚惟杰,凄声地问:

  “惟杰,你走了,我怎么办?”

  戚惟杰望着泪流满面的妻子,硬着心肠道:

  “我顾不了你了。”

  他轻甩开柳嫣然,走出房门口,柳嫣然仍下死心地追上去,拉住戚惟杰手上的旅行袋高声道:

  “为什么你总是要逃避现实,不肯面对自己的错误?”

  戚惟杰背对着妻子,浑身僵硬,脚步仍坚决地移向楼梯口。

  “惟杰,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既然事情都说开了,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柳嫣然死命地拖住丈夫。

  “放手!”

  “不,我不放!好歹你也要为孩子想一想。”她坚决的。

  “我说放手!”戚惟杰恼火地大喊。

  “不,不放!”

  戚惟杰转身,用力地扳开柳嫣然的捉握,两个人站在楼梯口拉扯推拒,突然,一个踏空,柳嫣然重心不稳地往下掉——

  “啊……惟杰!”她凄厉惊慌地叫,双手乱挥。

  戚惟杰心神俱飞,一把伸手却捉了个空。

  “嫣然!”

  就在柳嫣然滚下楼梯时,戚惟纲和柳巧眉正跑进来,眼见悲剧就要发生了……

  戚惟纲动作敏捷地飞奔上楼,在楼梯中央接住往下翻滚的柳嫣然。

  “姊!”柳巧眉胆战魂敌地跑上前去。

  一脸苍白、气喘下已的柳嫣然,紧捉着戚惟纲颤抖地说:

  “惟纲,快,送我到医院,孩子……孩子……”

  只见一道血柱沿著柳嫣然的大腿汩汩流出,沾满了衣裙。

  戚惟纲倒抽口气,迅速地抱起柳嫣然往外急奔。

  望著楼阶上的一摊血渍,柳巧眉仰头凄厉地吼道:

  “戚惟杰,我姊姊要有个三长两短,就要你陪葬!”

  而戚惟杰早已精神涣散,呆滞木楞地站在楼梯口,动也不动。

  清晨,戚家仍是灯火通明,一夜无眠的戚名绍,正焦虑地坐在客厅等待大儿子带回媳妇的消息。

  一阵脚步声响起——

  “爸,我回来了。”戚惟纲一睑疲乏地走进客厅。

  “惟纲,嫣然怎么样?孩子没事吧?”他焦灼地迭声问道。

  “安了胎,不要紧了,孩子也保住了,不过嫣然得在床上躺两个礼拜。”

  闻言,戚名绍松了门气。

  “呼!谢天谢地!只要母子平安,躺个一个月也要给我躺,明天我就让人炖些补品送到医院去。咦?巧眉呢?”

  “她留在医院照顾嫣然。”戚惟纲脱十沾了血迹的外套,虚脱地坐进沙发休息,若有所思地道:“爸,您会怪我吗?公司——”

  戚名绍大手一挥,豁达地同答:

  “既然琼斯集团是你在领导的,我也没什么好心疼。我老了,富贵名利有如转眼云烟,只是这幢房子,你得帮我处理好,别让一家老小落得餐风露宿的田地。”

  “爸,您放心,我会处理的。”他颔首,左右张望地又道:“惟杰人呢?”

  “打从你送嫣然到医院急救,那个兔崽子就不知去向了。” 一提起他的小儿子,戚名绍就—肚了火。

  “嫣然一醒过来,会需要他在身边。”戚惟纲阴郁的。

  戚名绍摇头苦叹:

  “唉!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成熟点?每次一碰上事情就想逃,老是闯祸。这回要不是你机警,嫣然和孩子恐怕凶冬吉少了。”

  “爸,不能怪他,是我们疏忽他了。”

  “我该负最大的责任。”戚名绍懊悔地说:“惟纲,惟杰是鬼迷心窍,才会铸下大错,我希望你能摒弃前嫌,拉他一把。”

  “爸,我都了解,无论如何他也是我弟弟。”

  戚名绍放心地微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我看你还是四处找一找惟杰,含则他会躲一辈子的。”

  “他平常有哪些往来的朋友?”戚惟纲问道。

  “你只要到各大酒廊、夜总会绕一圈,就一定能找得到他。”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一点也不假!

  果不其然,找遍了台北市各大酒廊、夜总会,终於在黄金不夜城的YIP室找到烂醉如泥的戚惟杰。

  当戚惟纲、乔以来势汹汹,满睑肃杀地往YIP室一站,里头的几位公关小姐皆识相地离去。

  “喂,你们怎么都走了?蒂娜,来,再开瓶XO!”戚惟杰醉眼蒙胧地嚷嚷。

  乔以数着桌上十几瓶XO,夸张地吹了声口哨——

  “乖乖!他真是勇猛海量,这样喝还喝不死他,佩服、佩服!”

  戚惟纲丢了记凌厉的卫生眼,乔以毫不在意地耸肩。

  “起来,跟我回去!”戚惟纲强拉起东倒西歪的戚惟杰。

  “我不回去,我要喝酒!”戚惟杰用力地挣开,口齿不清的。

  “你老婆、孩子,需要你回去尽丈夫、父亲的责任!”戚惟纲实在痛恨戚惟杰这副委靡不振的鬼样子。

  戚惟杰摇头晃脑的,神智不清地喃语:

  “我没有老婆、孩子,她们被我害死了!”他的脑海里一直印着妻子柳嫣然摔下楼时的惊恐神情。

  “你可不可以清醒点?”戚惟纲忍无可忍地大吼。

  “我害死了大哥、老婆、孩子,又毁了爸爸的事业,认一个疯女人当母亲……我一身罪恶,满手血腥……我没有希望了,只有酒……我要酒……”戚惟杰恍惚地呢喃,急切地捉起酒瓶,仰头就口猛灌。

  戚惟杰这副愁云惨雾的鬼样子,让戚惟纲又心疼、又生气。他万万料不到,打击了戚氏就等於击溃了戚惟杰所有的信心意志,他不该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他不该报复的,他真是後悔极了!

  戚惟纲脸上迭换的神色,尽收乔以眼底,他忍俊不住地开口揶揄道:

  “终於尝到苦果了?”

  “你闭嘴!”戚惟纲狠狠地瞪了乔以一眼,上前一把抢过戚惟杰手上的酒瓶,痛心地道:“惟杰,事情都过去了,没人怪你,走,跟我回家,嫣然和孩子在家等你。”

  “下!我不回去了,我不要,我受不了,不要……”戚惟杰歇斯底里地大喊。

  戚惟纲恼怒地提起戚惟杰的领子。

  “你可不可以像个男人,面对自己的错误,扛起你该负的责任?”

  “不要!求求你,你不要逼我,不要……”戚惟杰竟然痛苦地哀求起来。

  这下子,戚惟纲更是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像打沙包似的,狠狠地揍得戚惟杰鼻青脸肿地瘫在地上呜咽。

  “够了,仇刚,你会打死他的。”乔以看不过去地上前制止爆烈的戚惟纲。

  “乔以,你别管!我就是要打死他,与其让他当懦夫,倒不如死了乾净。”戚惟纲气喘如牛地斥骂。

  “你总得等他酒醒,再跟他好好谈嘛!”

  “他没醉,他心底比谁都清楚,他只是藉酒装疯逃避现实,不肯面对问题。”拉起了抱头蜷缩在墙角的戚惟杰,戚惟纲沉痛地道:“回家吧!无论多大的风雨、多深的误解,都让它过去吧!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走不下的。爸、我、巧眉,和你的妻子,都在等你回头。”

  戚惟杰霍地抬头,凝视着戚惟纲,四目相望中,往日的恩恩怨怨、所有的误解,皆一点一滴地冰释了,手足之情也重新点燃了……

  “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深深地敲进了他混沌的心坎里,顿时,他豁然开朗了……

  “回家吧!”戚惟纲充满感情地低喃。

  是的,迷失的羔羊终於也找到回家的路了。

  “姊,你还需要什么?我去楼下拿。”柳巧眉坐在床沿体贴地询问。

  “不用了,我只想小睡一下。”柳嫣然温柔细语的。

  她在医院待了两个礼拜,今天才获准出院回家,全家人都当她是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照顾得无微不至,颇让她不胜负荷的。

  “好吧!那我不吵你了。”柳巧眉一听,立刻合作地起身,带上房门出去了。

  躺在床上,瞪视着天花板,柳嫣然其实是了无睡意的。这两个星期来,当她躺在病房里为保住孩子而奋斗时,丈夫戚惟杰却了无踪影。她分秒期待,时时落空,最後她放弃希望了,对一个感情不在她身上的丈夫,她是不该有太多的奢求与期盼。

  她知道自己儍气,明知戚惟杰连最起码的夫妻之情也吝於给她,她却情深依旧地关心他,为他担忧。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误,做了多少错事,她都能包容、谅解,所谓爱到深处无怨尤的最高表现,也不过如此。

  她想着想着,眼皮沉重了,不知不觉地陷入寤寐之中……迷糊里,仿佛有只温柔的手如春风般的轻抚她的脸颊……她嘤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多日不见的丈夫戚惟杰。

  “惟杰!?”她讶然而欣喜地低呼。

  握着妻子的柔荑紧贴在颊边,他满怀愧疚、忏悔、喑哑地说:

  “对不起!”

  凝睇着落魄憔悴的丈夫,她的心猛地抽紧,鼻子酸涩,胸口哽咽地说下出话来,任由泪水肆放。

  “害你受苦了,原谅我好吗?”他终究是拿下他高傲的自尊,向妻子乞求原谅。

  够了,这句话抵得上千言万语了。柳嫣然噙着泪水摇头,几乎泣下成声。

  “我们是夫妻,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她哑声地说。

  “嫣然,别对我这么宽容,我不值得的!你駡駡我,这样我的心也会好过一点。”戚惟杰近乎崩溃地趴在柳嫣然胸前低泣。

  “我爱你,一切就值得了。”她再次勇敢地披露心声。“你瞧,孩子不是没事了吗?”她轻拍肚子,微笑地说。

  戚惟杰一脸忏悔的神情说:

  “我一直在利用你,伤害你的感情,拿你当替——”

  柳嫣然一把捣住戚惟杰嚅动的嘴唇,因为,她不想听他真心的告白,那只会让她的心更痛。

  “有些事该放在心底,就把它尘封起来吧!”

  “不!我必须要让你知道。”他坚定地拉下她的手。 “是的,从小我就喜欢巧眉,她是那么纯真可爱、聪颖慧黠,我挖空心思地讨好她,用尽一切方法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奈何她热切的眼光永远只落在大哥身上。我痛苦难过,却也抱着一丝希望,直到那天在奇莱山上,巧眉向我吐露她对大哥狂恋的感情,嫉妒让我起了杀意,我以为只要大哥消失了,巧眉就会是我的了。”戚惟杰缓缓地表白心声。“然而,我错了!大哥的噩耗只让她更悲恸、更疏离,而後她搬离开这个家,扼杀了我最後的希望。日复一日,我忍不住满腔的思念、渴慕,於是我捉住浮木般的利用了你。”

  柳嫣然悲痛地闭上双眸,泪珠盈眶到潸潸而流。

  “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很早以前就察觉了你对我的情意,也因为你的深情、你的善良,让我肆无忌惮地勾诱你,卑劣地利用你来填补我得不到巧眉的空虚。”戚惟杰举手轻拭柳嫣然颊上的泪痕。“我们的婚姻是在爸爸的胁迫下完成的,我忿怒、诅咒,却不曾真正反抗,因为你的娴柔雅静、温驯善良,下知不觉中已深烙我的心里。当我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也只有你温暖的守候,才能给我平静。”他沙哑地诉说。

  柳嫣然听到这,惊讶地双眸圆睁,直盯着戚惟杰。

  他是什么意思?

  戚惟杰再次握紧柳嫣然,真挚深情而略带哽咽地继续说道:

  “当你摔下楼的刹那,我的心被掏空了,我以为我失去了你和孩子,我惊慌害怕地躲起来,把自己泡在酒精里——不敢面对残酷的事实,而这种椎心刺骨的感受,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是不是在作梦?她的丈夫是不是在告诉她……她的心狂跳着、等待着……

  “是的,我不再迷失了,我终於找到情感的归宿了。是的,是你和孩子给了我方向和肯定的力量,嫣然,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戚惟杰热切地说道。

  噙着泪水,柳嫣然觉得自己快要晕眩了。是真的吗?真的吗?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落空,已教会她不再有所奢求和盼望,而现在浪子回头的一番话,却重新开启了一扇门,点燃了新希望。她付出的爱,终于有了回应、有了代价吗?

  “惟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颤巍巍地问,深怕好梦易醒。

  “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他热叨急促地点头。

  “机会一直握在你手上,只是你不屑一顾罢了!”

  柳嫣然语带幽怨,脸上焕发的神采却足以照亮全世界。

  戚惟杰温柔地扶起柳嫣然,充满感情地说:

  “绕了好大的圈子我才弄清楚,原来——我是爱你的。”

  闻言,柳嫣然欣喜若狂。哦!等待又等待、付出又付出,它终於等到了戚惟杰的感情。一声爱的告白涤去她所受的创伤与折磨,它依偎在丈夫的怀里,喜极而泣地反覆咀嚼着—句话——

  “守得云开见月明……守得云开见……”

  是电话声吵醒她的。

  三更半夜扰人清梦已是罪大恶极,正想破门人駡之际,没想到竟是乔以总经理好心地打来通风报讯的。

  可恶的仇刚!该死的戚惟纲!他竟然想不告而别地遁回美国去,真是的,搞下清楚状况!这里——口湾才是他的家、他的根,他干嘛急着回去做美国人呢?

  大难不死地回来,搅乱了一池春水,搞得大夥儿人仰马翻、昏天暗地。好了,现在所有的误会都冰释了,死结也打开了,一家人应该是和和乐乐地大团圆,重享天伦才是,而他居然拍拍屁股想落跑!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溜走,她曾经失去过他,她不想再尝那种痛心的滋味了。前些日子被他要得团团转,都还没找他算帐,怎能轻易地就放他走?

  尤其是他亲口允诺过要给她一场盛大隆重的婚礼,难道他反悔了?不,她不会让他食言而肥的,她一定要想办法留住他,真留不住,那她也要跟他到天涯海角。

  这辈子,他别想甩开她了!

  戚惟纲拎着行李,环视这待了几个月的公寓,心里怅然若失。

  前两天的一通越洋电话,让他不得不收拾行李,准备回美国。

  群龙不能无首,几个白人股东见他不在其位,蠢蠢欲动地想搞革命,逼得他义父艾伯,琼斯不得不急召他回去坐镇处理,免得江山易主。

  如今大事底定,他已将戚氏企业重新整顿过,完整地交还到戚惟杰手上,兄弟问的嫌隙、误会,也都弭平消除了,欢笑与平静再度降临了戚家,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计画地进入轨道进行,他是可以放心地离开台湾了。

  唯一令他难以割舍的是——柳巧眉。他并未告知它要回美国的讯息,只因事出紧急而不知如何启口,乾脆选择不告而别,待事情告一段落,再回来请罪吧!

  将行李放进车後座,他坐进车里,才发动引擎——

  倏地,一个人影挡在他车前,在他呆怔的当儿,只听见怒气冲天的声音——

  “你给我出来!”

  定睛一瞧,原来是紧绷着脸的柳巧眉,摆着一副要找人单挑的架势,大声地叫嚣着。

  “巧眉……”戚惟纲呐呐地喃道。

  “我叫你出来,你听见没?”她挑衅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呛死人的小辣椒?他暗忖,人也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巧眉,你——”

  “你要回美国,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大声地质问。

  “我来不及——”

  “上次你才信誓旦旦地承诺:永远不再欺骗我,结果呢?”

  “事出突然,我并——”

  柳巧眉暴躁地又打断戚惟纲的话。

  “骗子!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她生气地斥骂,七手八脚地拿下项练丢给戚惟榈。

  “喏,项练还你!从今以後我们各不干千,你要到——”

  “闭嘴!你可不可听我把话说完?”戚惟纲火爆地大喊。

  柳巧眉一怔,立刻识相地闭紧她叽叽喳喳的嘴巴,因为,戚惟纲的脸色太吓人了。

  这小呢子真的会逼疯人。他深吸口气,平稳地问:

  “是谁告诉你,我要回美国?”

  “乔总经理。”她闷闷地回答。

  看来,他被朋友出卖了,不过,他也会找机会回报的。

  “巧眉,总公司那边有状况,我必须回去处理,等事情解决了,我就会回来。”他耐心地解释。

  “你骗我!如果你打算回来,就不会不告而别了。”她大声地反驳,因为,她深怕他这一走,她就永远无法实现心愿了。

  “巧眉,我是真的来不及告诉你。”他烦躁地耙了下头发,都是该死的乔以!戚惟纲暗地诅咒。

  “你可不可以不要回去?”柳巧眉软化口气地试探。

  “不行!我对义父、琼斯集团都有分责任,我绝不会弃他们於不顾。”戚惟纲认真说道。

  “那你对戚伯父就没有责任吗?你别忘了,你是台湾人,这里才是你的家。”

  “巧眉,我的生命是我义父捡回来的,他的恩情,用尽我一生也还不了。他膝下无子,也无亲人,尤其需要我的照顾,而爸爸他有惟杰和嫣然承欢膝下也一样。”

  是啊!戚惟纲说得有理,若不是那个艾伯·琼斯救了他,只怕阴阳两隔,要再相见就等下辈子了。

  假若她的戚大哥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渣,她也不会这么爱他了。

  可是万一他回了美国,就再也不回来了,那她怎么办?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它就一阵心慌。

  仓卒间,一连串惊人之语,就这么不经大脑地溜了出来——

  “你回美国,那我怎么办?你答应过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还要给我一个既盛大、又豪华的世纪婚礼,你一走,那我不就没有新郎了,没有婚礼了!”

  她愈说睑愈红、头愈低、声音愈小……

  戚惟纲听了不禁莞尔:心里一块石头顿时落下。原来绕了半天,这才是地要说的重点。

  他睑上漾满了喜悦的笑容,靠近她耳际,促挟地轻语: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她更是害臊得无地自容,双颊嫣红得像煮熟的龙虾似的,强自镇定地辩称:

  “谁说的?我只是要求你兑现自己开的支票,免得被人耻笑!一个堂堂跨国集团的大总裁,原来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戚惟纲紧瞅着睑上艳红一片的柳巧貭,心里一阵荡漾,顾不得是在大街上,便情难自禁地环抱她入怀,无限柔情地吻烙在它小巧的唇瓣,热辣緜密地直至体内,骚动了欲火渐燃,才勉强地放开她,喘息地说道:

  “放心,我从不乱开支票,耐心地等我回来完成你的心愿。”

  柳巧眉早已意乱情迷,差点瘫软在戚惟纲热情的拥吻里,好半晌,她才逐渐恢复神智,接收到外界的讯息,立刻摇头。这次说什么她也要守住他,绝不让他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她一定要实现自己暗藏已久的梦想,成为他的新娘。

  “巧眉,你——”

  柳巧眉软软地靠进戚惟纲怀里,以坚定霸道的语气说道:

  “我要跟你去美国,从今以後,我要像个行李般,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纠缠你到老、到死,一辈子也不放你自由。”

  即将失去自由的戚惟纲闻言,笑得阁下拢嘴,暗自高兴自己的魅力过人、身价不凡,竟能虏擭芳心,让柳巧眉如此地死心塌地。抱著温热的娇躯,他满足又开怀地笑了……

  纠缠一辈子……哦……他求之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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