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维亚打量着塞索,尽力摒去昨夜的记忆。她思索着该如何面对那贵族领主。如果她把身分和遭遇告诉他,他会相信她吗?当塞索策马下山时,她又恐惧了起来。如果没有人肯相信她怎幺办?如果她永远无法离开此地,一辈子被强迫做个仆役怎幺办?
一个警卫挥手招呼,让他们通过敞开的大门。但庭院里空无一人,就连个马僮也没出来接管塞索的马。席维亚大感惊愕,但塞索却习以为常,还教她用不着大惊小怪。他甚至还警告她,她继母西塔是个恶毒的女人,要她离西塔远一点,免得受其迁怒。
“为什幺?她根本不认识我呀。”
“她用不着认识你。”塞索轻笑道,“只因为你服待我,西塔就会轻视排斥你。她向来喜欢使我的生命悲哀。凡是我有所需时,她一定会让所有仆人都忙得没时间招呼。但现在我有了你,而她又管不到你,她自然不会高兴的。”
“那她是恨你罗?”
“我的存在提醒地无法给我父亲一个子裔的失败。我母亲不是这庄园里的人,她死后劳瑟就把我带回来,从此西塔生的两个女儿就被打入了冷宫。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有一天都会是我的 给一个杂种,而不是劳瑟合法的女儿继承。”
“那你继姊大概也恨你,”席维亚叹息道,“你可真有个好家庭,塞索。你居然还带我回来,跟这些充满敬意的人同住。”
“用不着害怕,小可爱。”他轻声告诉她,“我会保护你不受他们欺凌。”
这庄园建筑硕大无比,大厅更是空旷得慑人。席维亚发现大厅里有两个炉灶,显然他们就是在这儿烹饪食物。仆人们在大厅里忙碌穿梭,服侍一大群人用晚餐。大厅中央有三张长木桌,每张都坐满了人。中间那张桌首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有着麦色头发,面容严苛僵冷。他长得并不像塞索,但席维亚深信他就是劳瑟·蒙特维尔的君主。
他旁边分坐了两个女人,每个都比塞索年纪大,显然是对母女。她们都有着共同的五官特征,凸出的下巴,小眼睛,鹰钩鼻。屋内虽人声嘈杂,但没有人注意到席维亚和塞索,所以她能好整以暇地打量周遭。但她并没浏览多久。渥夫嗅到猎狗的味道,立即奔进大厅吠出它的挑战,开始攻击最靠近它的一只杂种狗,席维亚根本来不及阻止它,只有眼看着其它猎犬也加入混战,掀起一场大骚动。
席维亚一张脸变成了腥红色。她的宠物所造成的骚动,使得所有人顿时落入沉寂。紧张地,她向前想阻止渥夫,但塞索却拉住了她。
“别去管它,席维亚,”他轻笑道,觉得很有意思,“它很聪明,一开始就先发动攻击,建立自己的新地位。”
“可是它在丢我的脸。”
“怎幺会呢?”塞索挑起了眉,“你忘了它现在属于我了。它只是表现给我老头的猎犬知道,它才是新的首领。这事是我们蒙特维尔人最了解不过的。”
“什幺?为统治权而战?”
“对。”
“你父亲不是这儿的君主吗?”
“他是的。”塞索点点头,“但我们随时会互相挑战。”
“这真是从未听闻过的荒唐事!”
“在这儿却一点也不荒唐,女孩。劳瑟和他父亲都是以力量来统治,他相信他若无法击败他手下的人,他就没资格领导他们。尤为甚者是,所有人都必须知道他仍打得过他的继承人。”
“这简直太野蛮了!”席维亚惊喘道,“你也是个野蛮人!”
塞索对她一笑,“你现在才发觉?”
这时候一个美艳的女仆奔向他们,她那头火红的长发就在身后飘舞着。席维亚惊愕地看着她圈住塞索的脖子,又重又响地吻住他。
“怎幺啦?”那女孩撅着嘴,不高兴他推开她,“你为什幺不能好好和我打招呼,我的大情人?”
塞索皱了眉,“艾蜜莉,我们以前的事都是私下进行的,现在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幺做。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女仆,当着所有人面前对我投怀送抱,这算什幺?”
艾蜜莉倒抽口气,蓝眸气得圆瞪,“我等你回来这幺多年。劳瑟知道,他都不在意。”
“他又知道什幺?”塞索喝问道,“你告诉他我们暗通款曲?你公开赞扬自己的淫荡羞辱你老头?”
“你为什幺要攻击我?”艾蜜莉叫道,“我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任何人。劳瑟只是看我在你走后一直思念你,觉得我很可怜。”
“现在看见你当众投怀送抱后,他又会怎幺想?还有你老头,他现在就正看着我们,你真该死,艾蜜莉!”塞索咆哮道,“我没叫你等我。你为什幺要等?我从没答应过给你婚姻。”
“我以为——-”
“你想错了!”他打断她,“你老头本来还可以替你找对象,可是你却蠢得要等。你明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再回来。”
“哦,不,塞索,”她赶忙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现在你也回来了。”
“够了,艾蜜莉。我老头还在等着我。”
“胡说!”她来回打量塞索和席维亚,“哈!原来是这幺回事!你已经娶了老婆。杂种!”她啐道,“不忠的狗奴才!”
塞索僵冷地瞪着她,“小心点,女人,否则你就等着吃巴掌,如果你老头因此跟我挑战,我就得宰了他。如果你不在乎自己,那就为你老头想想。”
艾蜜莉眼中现出泪光,“你怎幺可以娶了别人?”
塞索挫顿地长叹口气,“我根本没有结婚!光是为了你们这种唠叨和小心眼,我以后也不会结婚。你简直把男人给逼得没耐性,我绝不会娶个不忠的娼妓为妻。”
塞索说完就走,压根忘了席维亚的存在。她迟疑片刻,立即跟了上去,躲开艾蜜莉充满敌意的瞪视。她傲然昂首走着,无视于众人好奇的眼神。幸好渥夫也以胜战之姿来护着她,令她寂寞的心有了安慰。毕竟渥夫的表现值得骄傲。
当塞索走过去时,劳瑟·蒙特维尔才缓缓站起身。席维亚困惑地看着这对父子,他们谁也没笑或者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互相瞪视着,打量六年来彼此的改变。
最后劳瑟先开了口,“你回来晚了。”
“我有事耽搁。”
“葛伊爵士都告诉我了,”劳瑟不悦地说,“你在照顾一个要死的法国人。你觉得这比蒙特维尔的将来更重要?”
“那人救了我的生命。留下来观察他的情况只耽搁了我几天工夫而已。”
“他死了没?”
“没有。”
“你把欠他的债还清了没?”
塞索点点头。
“好。我不希望这儿有麻烦时,你还得离开去清债。你一个人带着那累赘赶路?”劳瑟瞥向席维亚,“你的随从呢?”
“他在南方阵亡。”然后塞索露个笑了,“不过这个累赘也把我服侍得很好。”
劳瑟和一旁在座的男人哄堂大笑,站在一旁的艾蜜莉讪笑道,“我倒不知法国流行管女仆叫随从。”
塞索转向艾蜜莉欲反驳,但他的目光却落在席维亚身上,看见她眸中噙着泪水,“抱歉,女孩。”他柔声说道,“这儿女士们全都是贫民窟出身,没什幺教养。”
听到这话而响起的倒抽气声不只一处,其中亦包括席维亚在内。她没料到他会真的保护她。
席维亚尚未回过神答话,艾蜜莉就已嗤之以鼻道,“你竟敢如此侮辱我,塞索?”
他冷眼望向她,“如果你受不了侮辱,艾蜜莉,就不要自取其辱。”
艾蜜莉转而向劳瑟求助,“主人,你儿子没资格这样跟我说话。而且他侮辱的不只我一人,他刚才说女士们。”
“哈!他是这幺说了又怎幺样?”劳瑟咯笑起来,无视于众女士们的失望与愤慨,“这女仆有名字吗?”
“这女仆有名字,”席维亚大胆应道,“我是席维亚·洛克斯,阁下。”
塞索的眉又纠结成一线,“现在她是席维亚·蒙特维尔——我的仆人。”
“这还有待商榷。”席维亚面不改色地说,然后迳自转身招呼渥夫跟她到温暖的火边去。
“哈!”劳瑟又笑了,“我知道你为什幺会耽搁了。”
“这女孩还没适应换了新主人,她是有点麻烦。”
“你怎幺会得到这幺标致的女仆,和一只优越感十足的狗?”
“那女孩是别人硬塞给我的,狗则是跟着地一起。”
劳瑟瞥向席维亚,“那女仆颇有贵族架势。我敢发誓她有贵族血统,看她那骄傲自持的样子。”
“别让她听见你这幺说,因为这些是她希望你相信的。”
“你是说她自称是小姐?”
“她一定也会想尽办法让你相信。”
劳瑟皱了眉,“你这幺肯定她就不是?”
“他妈的!”塞索吼了起来,“我肯定得很!我已受够了那个女孩,你别也来烦我,老头。”
“老头,嗯?”劳瑟阴狠地笑了,“黎明时咱们在院子里碰头,到时我们来看看究竟谁是老头。”
塞索点点头,没说话。他不想再重提过去的老争执。和大家招呼过,问清堡中状况后,塞索瞥向席维亚。她背对众人面火而坐,心不在焉地一手抚着渥夫的大脑袋。他很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幺。他该如何安置这轻浮的小女子?除了对上帝发誓外,她什幺手段都使尽了。他知道她有真正的信仰,所以不会随便对上帝发誓。她在照料他伤势时就证明了这点。她没任由他流血至死,或许她并不像嘴里说的那幺恨他。
塞索拦住一位女仆,对她耳语,然后看着她走向席维亚。席维亚没听见那女仆的脚步声,所以当她轻拍她肩膀时,她惊跳了起来,“你要干什幺?”她嗤之以鼻道。
那女仆困惑地瞪大了眼。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少主口中的仆人,但看起来却像贵族小姐的美丽法国女人。
“塞索爵士邀请你上桌用餐,然后再去休息。”
“哦,是吗?”席维亚回首望见塞索正看着她,才消了些的怒气又全冒了上来,“你不妨告诉那只自大的公鸡,我才不会屈尊与他同桌!”
那女仆吓坏了,“我不能这幺说!”
席维亚站起身,“那我自己去跟他说。”
“求求你!不要这幺做。我了解他,他的脾气比魔鬼还可怕,小姐。”
席维亚好奇地看着这女孩,“你为什幺称呼我小姐?”
女仆羞怯地低下头,“似乎——这样才适当。”
席维亚突然展颜笑了。她自己不知那笑容迷倒了多少旁观之人,“你帮了我很大的忙。你叫什幺名字?”
“葛拉。”
“葛拉,很抱歉我刚才说话的口气不好。我过去从未拿仆人出过气,老天原谅我差点就跟塞索没两样。”
“你会过去与塞索爵士一起用餐吗?”
“不,但你可以指引我在哪儿休息,我现在只想要点隐私。”
“好的,小姐。”葛拉静静说道。
塞索目送席维亚跟着那女仆离开大厅。想着她对葛拉绽放的笑容,他突然明白自己很想再见那笑容,而且只是为他一人而绽。
我居然想讨好一个仆役!塞索自嘲地想。
☆ ☆ ☆
比起在洛克斯住的仆人房来,席维亚的新居简直好太多了,至少这儿有张干净的床和许多毯子。将简单的行囊收入老旧的木板,扫去屋内的蜘蛛网后,她恳求葛拉带她去浴室,并替她拿点食物,那女仆欣然应允不曾多问,使席维亚十分感激。
她终于享受了梦想已久的热水澡,也顾不得用的是无数仆人用过的澡盆。光是要求葛拉为她拿食物就已逾矩,因为仆人是没资格要求其它仆人伺候的。沐浴后,席维亚回房坐在床边梳理长发,双脚放在葛拉好心替她带来的炭炉旁取暖。塞索推开她房门不请自进,使她很不高兴,故意不理睬他。
沉默半天后,塞索先开了口,“你还满意这房间吗?”
“你来干什幺,塞索?”她没好气地问。
“我是来看看你安顿得如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满不满意又有什幺关系?”她苦涩地问。
“这屋子比你在洛克斯住的要强多了。”
“你又知道什幺?”她啐道。
“你是想说那儿并不是你的住处。”
“我压根没打算跟你说任何事,跟你说话就等于是在对一堵石墙说话一样。”
塞索不以为然,“如果那儿不是你的住处,席维亚,你为什幺要住在那里呢?”
“因为我太顽固,别说你没发觉。”
“嗯,我是早就发觉了。”他轻笑道。
“这一点也不好笑,”她窒声说道,“使你认为我是个仆人的种种状况,全是因我顽固而自找的。”
“你这是什幺意思?”
“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我也厌了被人不相信。”
塞索踱进屋内,在席维亚面前停住。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颔,强迫她迎视他,“你是否同意,这也该是你改变态度的时候了?”他柔声问道。
“你玩弄我,塞索,我不喜欢这样!”她嗤之以鼻道,“我绝不会考虑引诱你,就算这是我唯一自救之道。”
塞索抓住她双肩,把她拉向他,“引诱我,小可爱?你已经引诱了我。”他捧住她的脸,双唇温存地爱抚着她的。席维亚很惊讶他的吻竟唤起悦人的快感,过了好一会见她才想到要阻止他,拚命推动他的胸膛直到他撤身。
“如果你还知庄重,就不会想拿我泄欲!”她叫道。
“哦,席维亚,你真不会玩游戏。”他失望地叹息。
“我根本不玩你这种游戏!”她愤然啐道,“你尽可以管我叫仆人,但你无法否认在你玷辱我之前,我仍是清白之身,我绝不做你的娼妓!”
“拥有你的永远都只有我一人,这并不会使你成为娼妓。”
“对我而言,这已经够了!”
塞索叹口气,“你要我怎幺样你才肯同意?”
“下辈子。”她讥诮地长笑,踱到床另一端然后回身怒目瞪视他,“你抢走了我的纯真还说没关系。你贬抑我、屈辱我,强迫我做你的仆人。你还指望我会感谢你?”
“他妈的!”塞索咆哮了起来,“我本来是想来补偿你,现在居然还得受你的气。”
“你永远都无法补偿你所犯的错误!永远!”
“我这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他掉头就走,到了门边他又转身阴沉地看着她,“我警告你,你的生命是喜是悲全操纵在我手中——我可是不在乎你怎幺样。我厌了你这种忤逆的行为,如果你不改善自己就别怪我无情。”
他摔了门就走。席维亚在床缘坐下,陷于自怜的情绪中。渥夫体贴的凑到她身旁,大舌头舔着她的脸,想拂去她那一脸忧伤。
“我现在该怎幺办,渥夫?”她哀怜地问,“他要我好风度地投降,笑脸迎人地服侍他。我怎幺能够。”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我恨他!我该让他流血至死!我为什幺要回头救他?我们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渥夫,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 ☆ ☆
第二天清晨,顶着凄寒的冷空气在院中与父亲比武时,塞索的心情仍是沉重的。他脸上为愤怒所刻划的线条,主要还是导因于艾蜜莉。她前一晚到他房里去过。
由于她是西塔的贴身女仆,所以她的房间就在女主人房旁边,同样地也根接近塞索的房间。在过去这对他乃一大便利,但塞索现在却无心重温过去。
当她轻敲他的房门时,他以为是席维亚来修好。他立即兴奋地前去应门,然而开了房门他的脸也立即沉了下来。
“很失望吗,塞索?你希望我是那个金发女仆。”
“你走吧,艾蜜莉,”塞索气愤地说,“我没邀请你来。”
“一旦你厌倦了她的装模作样后,就会来邀请我了,”她自信地说,“现在你只是因为她抗拒你才迷她。”艾蜜莉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有点粗鲁,我的大情人。你把女人当剑一样挥舞玩弄,但我不在乎。在乎的是她,对不对?”
他板下脸,“你最好另寻别的男人来替你暖身。”
“就因为她?”她啐道。
“她与此无关。我们过去是处得不错,但一切都在我离开时已结束。我很遗憾你梦想落空。”他绝不会跟她讨论席维亚。
艾蜜莉转身跑了出去。塞索用力关上房门,气自己为何不接受送上门的温暖。然而事实上他只渴望另一个,他必须使强才能得到手的女人,问题是他不愿强迫她。
☆ ☆ ☆
塞索打量周遭,发觉席维亚也在一旁看着他。她的存在就像幅绝美的画,金发披散在她肩后沐浴在晨曦之中熠熠生辉。她羞怯地垂下视线,塞索发觉自己像被催眠般死盯着她,压根忘了疼痛的肌肉。
但劳瑟开怀的笑声又拉回他的心神,“你在拿眼睛剥光那可怜的女仆,孩子,”他安抚道,“你不能等私下时再做吗?”塞索红了脸,“今天你让我很骄傲,塞索。你真是个争气的好孩子。你也是个挑战,我知道你的旧伤还未完全痊愈。你不但学会我教你的一切,更有青出于蓝之势。”
塞索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这是劳瑟有生以来头一次赞美他。幸运的是,劳瑟也没期望有回答。他转身迳自走了,留下塞索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出神。他老头变了。今天这场比武不但战成平手,而且劳瑟还挂了彩。或许他毕竟是年纪大了。
此时庭院中就只剩下席维亚和塞索,其它围观之人全跟着劳瑟回大厅里去了。
“你把伤口又弄开了。”席维亚斥责道。
塞索歉然一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会照料我吧?”
“我不管你,还有谁会来管你。”
“什幺事困扰了你?”他察言观色道。
“你!”她嗤之以鼻道,气得双手也支在臀上,摆出不善罢干休的架势,“就是我刚才目睹的愚行!”
“那只是运动而已,小可爱。”
“那才不是运动,那是疯狂。你们很可能会失手杀了对方!”
“我们比武都是点到为止而已,席维亚,”塞索耐心地解释,“那只是在考验力量而已。难道法国的武士们不会在运动时考验他们的技术?”
“唔,会。”她勉为其难地说,“但没有这幺激烈。你们打得好象一生名誉就在此一战似的。”
塞索轻笑道,“在某方面而言确实是如此。劳瑟坚持要所有人都尽全力,老实说,我过去没跟他缠斗这幺久过。”
“可是你们打成了平手,”她指出,“就连我也看得出来。要不是你突然停手,你一定会击败你父亲的。”
“你可知道这是在赞美我,小可爱?”
席维亚羞红了脸,“我……我……”
“走吧,”他打趣道,“别破坏了你唯一给我的赞美,就算这回大发慈悲一次吧。”
“你戏弄我,塞索,你不能就这样岔开话题。”
“这话题没什幺好谈的。”他规避道,“别浪费时间了,除非你故意要让我站在这里跟你辩论,多流些血好变得虚弱无助。”
“这个主意倒不坏。”席维亚笑道,“走吧,我的房间比较近。”
“不,我得换件衣服,我房里也有绷带,你只要协助我回房就行了。”
“你需要人扶着走?”她睁大了眼。
他点点头,“我觉得全身肌肉都僵住了动不了。”他呻吟了起来,“但你只要把你的手给我,小可爱,我会跟随你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译注:在英文中『把你的手给我』,亦作求婚之意。)
“我的手,嗯?”她嗤之以鼻道,“我不来这套。”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举步往庄园行去,“那你就得跟着我了。”
塞索的房间一片杂乱,席维亚睁大着眼打量那洞开的衣柜,和那团成一球球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床,以及绉巴巴的地毯。大理石面的桌子和唯一的一张高背椅上,都覆着了厚厚一层尘埃,四壁也被油烟给熏黑。
“你真的在这里睡觉?”她难以置信地问。
他露齿而笑,“这房间已经有很多年没人住了,今早我出去时也走得很匆忙。不过,你不会花太多时间就能把它整理好。”
“我?”她倒抽一口气,转向他。
塞索叹息道,“拜托你,别再来了,要求你照料我的需要是很过分了吗?”
席维亚迟疑着。他是在要求,不是命令,至少在目前这就足够了。替他裹好伤后,席维亚转而清理其中一个衣柜。塞索笑着看她忙碌。他终于使她进了他的房,而且渥夫也没跟着。最主要是,她现在的心情很好。
“什幺颜色适合我,小可爱?”
“当然是蓝色,或许深棕色和黑色也不错。”
“那你不介意替我做一两件新衣服吧?我的衣服本来就不多。”
“我不会被你那无辜的表情愚弄的。我会替你缝两件,但只是为了证明我的手艺,别以为我甘心做你的奴隶。”
张罗完了,席维亚转身欲去,但塞索又唤住了她,“我还没要你走。”
“干什幺?”她的声音变得尖锐高昂。
“席维亚,镇静点,别再往门口移了。我又没有要强暴你。”他叹息道,“你真的这幺怕我?”
“嗯。”她老实回答。
他皱了眉,“以前我真对待你很粗鲁啊?”见她答不出话来,他又说,“你是否认为我很粗暴严厉,席维亚?”
“你是很严厉,态度也不好,而且你的脾气太暴躁。”
“你也一样。”他指出。
她笑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但别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
他抬起手抚摸她的面颊,“为了你,我会改。”
接下来是很长且惊讶的沉默,最后她悄声问,“为什幺?”
“为了见你常笑。”
“我根本没有多少可笑的,塞索。”她坦白道。
“你会的。”
她抽身离开他,眼神变得阴郁,“你这是在玩弄我吗?”
“不,我是再诚心不过了。”他柔声说道,倾身吻住她,起初为了怕吓到她所以很温柔,之后就变得更专注。她确实吓到了,轻推着他的身子,但塞索不肯放开她,他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她的乳房挤压着他的胸膛,使他燃烧。她在他双腿间挣扎蠕动,更使他的渴望为她撩起,而她却依然抗拒他。
他的唇移向她纤美的颈项,“哦,席维亚,我要你。”他在她耳边喘息。
“塞索,你说过你不会强暴我的。”
“让我爱你,”他哑声低喃,“不要拒绝我,席维亚。”
他在她能拒绝之前吻住她,但席维亚最后还是设法夺回了自由,“塞索,你弄伤了我!”她叫道。
他倾身打量她,看见她红肿的双唇,“天杀的,席维亚,你为什幺这样脆弱?”他呻吟。
“我又有什幺办法,”她头声道,“我从小为人呵护着长大。我的皮肤很敏感,禁不起这样的对待。”
他抬起她下巴,用手指轻触她的唇,“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他柔声说道。
“我知道,”她说,“但你却想强迫我。”
塞索心虚地笑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席维亚突然又火了,“你别想再归罪于我!这回我的衣服可没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是没有。”
“那就告诉我,我又做错了什幺,以后我一定不再犯!”
塞索开怀地朗笑,“哦,小可爱,你真是纯,只要靠近你就会使我亢奋,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那你就离我远点。”
“我做不到,席维亚。”他缓慢而悲哀地摇着头,“你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却只是一个男人的宝藏——我的。我绝不会远离你。”
“我不是你的,塞索。”她挣开他后退数尺,“我永远都不是你的。”
塞索一拳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你为什幺要这样恨我?”他顿挫地大叫。
“你知道为什幺。”
“我已经说过我会改。”
“你说了就忘。我无法相信你的话。”
“你太苛刻我了,席维亚。现在发生的事我根本无法控制。”
“这是否表示我永远得活在恐惧之中?”
他阴郁地皱着眉。他无法告诉她他永远不会再强迫她,因为他现在才知道只要面对她,虽然有心抑制自己的欲望,但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可是,该死的,他也不要她怕他。
“怎幺样,塞索?”
他激动地转开身,“不要逼我,小女仆!”他吼道。
她的眼睛恳求着他,“我必须知道答案。”
“我得仔细想想。”他嗤之以鼻道,“吃早饭去吧。”
☆ ☆ ☆
结果这顿早餐却成了她的梦魇。
她很意外在这偌大且无情的庄园里,竟会遇上一个肯相信她的人。葛伊·费兹爵士就是那使她心生希望的人。他由于刚巡逻回来,很惊讶庄园里竟有位迷人的客人,于是过来和她打招呼。他一开始便称呼她为小姐,并询问她的君主是谁。
她见他态度谦恭友善,便毫不考虑将自身遭遇全告诉了他。结果他并没怀疑她的话,反而勃然大怒去找塞索理论。她根本止不住他的愤怒。只有看着塞索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却换得葛伊冷漠的反应。
席维亚赶忙送上塞索的食物和麦酒,偷偷瞥一眼正激烈争吵的两人,其它人也都看着他们,她愈来愈不安了。她想过去听听他们在吵些什幺!可是她不敢接近他们。
“这回你又搞什幺鬼呀,女仆?”
席维亚屏息转向劳瑟,“我不懂你的意思,阁下。”
“我看见你跟我的家臣说话,现在他就在跟我儿子争执。那两个从小就是好朋友,女孩。他们从未有过争执。”
“我并没有做我会后悔的事。”
劳瑟起身把她拉到一边,“不管你做了什幺,最好不会导致一场挑战。我可不愿在战事酝酿之时,损失一个好手。”
“你儿子在你眼中,只是个替你打仗的好手?”
“我说的也是葛伊爵士,因为败的人一定是他。如果我觉得我儿子因为你而置身险境,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幺贵族千金,早就把你活埋了。”
席维亚愕然瞪大了眼。他早知道!该死的,他明知道她是贵族小姐,却仍让塞索拥有她,根本不在乎他无权如此,“你真卑劣!你明知道我的身分,却仍放纵你儿子这样对待我!”
劳瑟笑了,“我才不在乎这种事。既然塞索声称你是他的仆人,那你就是。我不会为这种事跟他争执的。”
“可是他明明是错了!”席维亚叫了起来。
“请谅解我,女仆。一个男人需要有个儿子继承他的一切。此外,我也需要我的儿子与我并肩作战,保卫我的领地。我很骄傲能把他教养得如此出色。几年前为了点蠢事我差点失去了他,最后还是跟我女婿即将起的战争使他回来。既然他回来了,我就不会冒险再失去他。”
“席维亚!”这霹雳般的吼声吓了她一跳,她转身看见塞索黑着脸向她走来。她觉得双膝虚软,几乎站不稳。
“哦,女仆,”劳瑟几乎是悲哀地说,“不管你声称没做什幺,现在你恐怕都要后悔了。”
她瞥向他,“而你会让他打我,是不是?”
“你不是我的责任,女孩。”劳瑟说完转身就要走。
“用不着躲在我老头背后,他不会帮助你的。”塞索咆哮道。
席维亚掩饰住恐惧,冷静地应道,“我也没期望他会援手。他已经告诉我他赞成你所做的每一件事。”
“这幺说你还是求过他帮你?”
“不,塞索,是我先找她说话的。”劳瑟插口道。
“用不着替她辩护。”塞索冷声警告道。
劳瑟犹豫一下,然后点点头转身踱开,留下他俩独处于大厅一角。塞索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作势似要揍她。她着慌了,非但没躲反而投身向他。她的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襟,紧偎着他那坚实不屈的身体。
“如果你一定要打我,塞索,就用鞭子,”她轻声说道,“我经不起你盛怒下的一拳,你会杀了我的。”
“天杀的!”他咆哮着,想掰开她的手指。
可是她抓得更紧,“不!你在生气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你一拳就会杀了我的。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放手,席维亚。”塞索命令道,但气已消了一些。
她听出他的口气已变,然后她才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看见他眼中的光芒。她赶忙推开他,新的恐惧又获住她。
“我……我不是故意要投怀送抱。”她结巴地说。
塞索叹口气,“回你的房间去。你今天已经惹够麻烦了。”
“我不是想要惹麻烦。”她理论道。
但他的眸子又起了狂风,身体也僵住了,“滚开,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快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