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洒落大地,凉风轻拂。一声声自窗外传人的鸟叫虫鸣,轻轻唤醒了沉睡中的陆心谊。
张开惺忪睡眸,她看见窗外在淡蓝天空任意飞翔的鸟儿。
眨了下眼,她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昏睡的脑子也已然清醒。
羡慕。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清丽淡雅的柔美红颜,心绪空然,面无表情。现在这样太过难捱的日子,几乎褪去了她脸上所有笑容,也磨灭了她所有心力。
现在,在洛家度日如年的她,就只是靠著克希与肚里的孩子在撑著。
而每天一醒来,她都为自己重复一段话——
只要孩子生下来,她就可以离开洛家,就可以摆脱洛母的刁难。
所以要忍,她一定要忍。
唉。轻叹一声,她偎进一旁仍沉睡中的男人的怀里。
倾听他平稳的心跳声,心谊抬手轻抚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
再四个月,她就可以解脱了。抚著自己的肚子,一抹温柔淡笑,扬上她的唇。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克希的心肝宝贝……
突然,另一只手罩上她的手而贴住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你醒了。”微仰颜容,她看著已醒来的他。
“嗯。”在她额上烙上一吻,他与她一同抚著她的腹部。想到产检报告上医生的诊断,看著她日渐消瘦的脸庞,洛克希心疼的微微拥紧她。
“辛苦你了。”
“只要宝宝可以平安长大,一切辛苦就都值得。”看著他,她微微笑著。
匆地,她眼色一暗。只是她真要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克希的母亲带吗?
想到几个月来,洛母对她的有意刁难,她担心未来自己的孩子,也会……
“孩子生下来后,我想自己带。”
“当然好,就怕你太累了。”他笑著一口就答应,
“你不问问洛妈妈的意见吗?”她坐起身,愣眼看他。
“我是孩子的爸爸,我决定就可以。”他笑瞪她一眼。
“你不担心洛妈妈会不高兴?”
“这是我的孩子。”他再次强调,并在她唇上烙下一吻,“况且,你是孩子的妈妈,由你亲自教养,是最好的,不是吗?”
翻身下床,他拿过披在一旁的晨缕罩上赤裸的身子。
“嗯。”跟他一块下床的心谊,如释重负,扬于唇角的笑意也更浓。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久都没这样笑了?”他正视她的眼。
“我……”
“你近来让我有点担心。”他盯著她的眼。
“我没事。”
“那就多笑点,好吗?”抬手轻抚她的颊,他眼里有著温柔。
“我尽量。”看他走进主浴室盥洗,心谊快步转往与隔壁客房相通的浴室。
梳洗完毕,洛克希步出浴室,转进更衣室,换上一身的名家西服。
突然,一声惊喊自门外传来。
“克希?!”重回卧室见不到他的身影,陆心谊惊声呼喊。
“我在这里。”手拿西服外套,克希匆忙走出更衣室,让她可以看见他。
“对不起,我以为你……”看到他还在房里,她紧绷的情绪在刹那间松懈,但苍白的脸孔有著不自然的笑意。
近来的她太紧张了,紧张到……一看不到他的人,就会慌、就会害怕。
走近她,他静凝她仍有些惊慌的清瞳。他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心谊,远比之前还要黏他,而他每一个动作似也都牵动著她所有的情绪与反应。
“没关系。只是我觉得这阵子,你整个人好像都不对了,你自己有感觉吗?”
近几个月来,只要他休假在家,不管他做什么,她总是紧跟在他身旁,而若她转身见不到他的人,就会惊慌失措地四处寻他、高声呼喊著他的名字。
她强烈表现出她缺乏安全感,还有对四周环境的恐惧。
而且,近日来,她的情绪乍起乍落,教他捉摸不定,让他怀疑她是不是真得了所谓的忧郁症。
“我……”
“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去看医生,好吗?”他关心著她。
“不、不用了。”她摇头,突然她眼睛亮起,“不过,我想如果你让汪管家跟我一块回去那里,那……”
“这是两件事,而且,这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不是吗?”答案是否定。
“我……我知道了。”漆黑的瞳,失去了光芒。
“走吧,该下楼吃饭了。”
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洛克希伸手搂著她,步出睡房向外室走去。
“对了,我想从今天起,也请李嫂帮你补补身子。”
“这……”走出房门,她睁眼看他。
“我想有李嫂和妈妈一块替你补身子,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变得白白胖胖了。”
“这样可以吗?洛妈妈她会不会生气?”
“生气?有李嫂一起帮著照顾你和她未来的宝贝孙,她高兴都来不及了,为什么要生气?”他不解,“倒是你为什么一直在顾虑她的想法?还担心她不高兴?”
“我、我只是担心她会以为我对她有什么意见,所以才要你让李嫂……”她低下头,神色不定。
“你放心,她不会的,等一下我会先告诉她这件事。”
“嗯!”一抹笑扬上了她的眼。
只是,再一次见到她如释重负而扬上眼的笑意,洛克希却微拧了眉。
想起上次听到陈秘书与同事闲聊怀孕吃补,所有人都一副想吐的模样,再对照心谊此时眼底的笑意,与她近来的暴饮暴食,洛克希心底隐约感觉有异。
他以为在母亲天天为她炖补后,现在要她再多吃一份李嫂准备的,她定会闻补色变、会推拒,但她没有……看著她,洛克希心底有著许多疑问。
“怎么了?”她看他。
“没,走慢点。”他一笑,温柔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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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洛克希办公室的门,钱重谋大步来到他办公桌前。
“这些要请你去。”他递出三张别致精美的请柬。
蹙拧眉间,洛克希放下钢笔,拿起其中一张。
星期五日本森田集团,要在东京撒皇饭店举办集团成立三十周年酒会。
“你的。”递还淡色请柬,他拿起另一张。
是察诺王国的皇沙集团企业小开,星期三晚上要在察诺的豪华酒店办婚宴。
“你的。”再递还他一张,他拿起最后一张。
随意扫了淡蓝请柬内容一眼,克希即欲再丢出去,但,他顿了下。
收回手,他再看仔细。
明天中午,高雄的商大集团要为蓝海度假村举办开幕酒会。
“还是你的。”他将淡蓝请柬送回钱重谋手中,说道:“如果真有困难,那森田和皇沙就请其他人代表去,不过商大少东和我们有交情,一定要亲自去才行。”
“问题是,我如果有办法去商大的开幕酒会,森田和皇沙我也一定会到场。”钱重谋翻著白眼,没好气的看他。
“什么意思?”才想再提笔批公文的克希,抬眼看他。
“笨助理忘了把这三件事排进我的行程里,而晚上我就要搭机去美国了。”
“这……”
“再说,商大少东和我们也有点交情,我们两个都不去会对不起人家,所以你一定要去。”钱重谋笑著重复他刚才提出的理由。
“但这阵子心谊身子情况不怎么好,我如果离开……”
“那就把她也带去。”
“就告诉你,她这阵子身子不太好,你还建议我带她出去?你是没脑子了,是不是?”洛克希忍不住瞪他。
“干嘛,吃炸药啦?口气这么冲!”他怒瞠黑眼,忍不住咒骂起此刻正在他办公室里哭得浙沥哗啦的小笨蛋,
妈的,居然给他捅这个楼子,还害他被克希唾弃没脑子,等这事解决了,就看他等会回去怎么摆脸色给她看!
“我也不过是请你到南部出差个几天而已,又不是要你去美国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懒得跟你说!”
“懒得跟我说?没关系,那事情就这样决定,商大给你,我晚上照样出国。”
不给克希拒绝机会,钱重谋快速交出手中请柬,转身就走。
“重谋,你——”
看著已无人影的门口,他俊美颜容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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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克希在餐桌上提起重谋请他代为出差的事。
“你要出差!?”陆心谊惊瞠漆黑的瞳。
“重谋的助理出了错,没排好行程。”他夹一块鸡肉给身边的她。
“不能不去吗?”如果他晚上没回来,那……看一眼洛母,心谊脸色苍白。
“商大那里一定要去。”他夹了她喜欢吃的空心菜到她碗里,“下午商大少东才打电话来确认,还提到另有案子想和C&L合作。”
“那、那我跟你一块去,好不好?我可以待在饭店里等你。”心谊急急说道。
“可是你最近身子不太好。”他浓眉紧拧。她真的害怕他离开家里。
“没关系的,我没……”
“心谊,你这就不对了。”洛母放下碗筷,打断她未完的话,“克希他是出差工作,又不是出去玩,你怎么可以说跟就跟呢?”
“我……”
“难道你要他一边工作,一边挂心你的事?”
“我……我……”紧抿著唇,一丝水光划过她的眼,“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离开。”他笑著,“这样好了,只要一谈完公事,无论多晚我都搭机回来,这样奸不好?”
“真的吗?”她脸上有了笑。
“那怎么可以?!”洛母借故斥道,“你刚才不是说还打算从高雄转机去日本和察诺吗?”
“我可以另外派人去。”
“你——”压下心底怒火,洛母转头笑问她:“心谊,你希望克希这样做?”
“洛妈妈,我……”低下头,她没敢再说话。近来,她是越来越怕洛母了。
“妈,公司的事我决定就可以。”看一眼洛母,洛克希示意话题到此为止。
看心谊似乎吃饱了,他拿起一旁的汤碗,盛了碗鸡汤给她。
“来,这是我吩咐李嫂从下午就熬炖的鸡汤,你多喝点,才有营养。”他笑著喂她一口,满心希望可以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嗯。”知道他明天晚上还是会回来,陆心谊安心许多,脸上有了笑容。
但眼看儿子因为担心陆心谊,而不肯听她的话,洛母心中怒愤难平,重放手中碗筷,推开餐椅愤身离去。
“克希,洛妈妈她……”看著怒步离去的背影,她情绪紧张。
“没关系,一会她就气消了。”他再喂她一口汤。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的?公司的事是由我和重谋负责,她不该千涉。”
“但是……”
“你放心,妈她会想通的,没事的。”
“是吗?”真的会没事吗?转头望著洛母离去的方向,想著方才她离去时的愤怒,心谊的心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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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洛克希搭机南下,在参加过商大集团度假村的开幕酒会后,即与商大少东回到集团办公室商讨合作专案的内容。
才聊了几句,克希就知道开发专案内容太过繁琐,一天时间绝对不够,洛克希当下即拿出手机打回家里,告诉心谊将晚一天回台北的事——
“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忙吧,忙完了就早点回来。”她语调异常轻快。
“我会尽快回台北。”听到她轻快的语调,洛克希安心不少,殊不知那是心谊不想打扰他工作,与洛母在一旁恶瞪警告所装出来的。
“克希啊,你就放心工作,别再担心心谊了,这两天你不在家,我和李嫂和汪管家会奸奸代你照顾她的。”是洛母温慈的嗓音。
为了让自己更放心,上午出门前,洛克希还另外交代汪管家要帮著看顾心谊。
只是,他一点也不知道当时在一旁的洛母,是笑在脸上怒在心里。
“谢谢妈妈,那心谊就麻烦你们了。”
“这没问题的,等一下,我还打算带心谊一块到外面走走呢。”
“妈,那你要多注意点,心谊肚子越来越大,你别让其他人撞到她了。”他突然想到一事,“对了,妈,心谊她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你……”
“好,我知道,你快去忙吧。”喀地一声,洛母切断通话。
洛克希拧眉看著突然被切断通话的手机。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一道低沉嗓音响起。
“没事。”抬眼看向坐于对面沙发上的商大少东,他斯文一笑,收奸手机。
“那就好。对了,我觉得心谊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耳熟?”克希讶异,“她姓陆,心口的心,友谊的谊。”
“陆心谊?你有她的相片吗?”
“当然有。”洛克希笑著拿出皮夹,自里边抽出一张他与心谊的缩小合照。
“还真的有点印象。”他递还照片。
“真的?”收好皮夹,克希扬眉看他。
“我有必要骗你?只是,我忘了是在哪见过她了。”他拧眉思索。
“你不是只对有身价的名门干金有印象?”洛克希笑他。
“这就表示,她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他回以一笑。
“你说心谊可能是名门干金?那怎么可能?”一听,洛克希更不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
“心谊她生活简单,衣著朴素,也没有一点骄性,以前租的屋子又简陋,根本和干金小姐扯不上边。”
“是这样吗?那她有说过自己没其他亲人吗?”
“这……”洛克希顿了下。心谊从没这样说过,但也从不提她以前的事。
“不过不管她是干金大小姐,还是小孤女一个,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倒是你母亲会愿意接受她的存在,让我有些意外。”他笑著。
“什么意思?”克希一愣。
“难道你忘了,你母亲大人的‘爱子’心切,曾‘享誉’南北社交圈?”他以言语打趣,笑看洛克希。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克希脸色已变。
“你以为这是笑话?”他唇角勾扬,意有所指的看著克希。
太过明白的暗示,教洛克希坐立难安。
“不谈这事了,公事要紧。”
翻开商大专用档案夹,洛克希将话题导回公事。只是……方才商大少东出口的几句话,已在他心底发了芽。
回想母亲以往对待他身边女伴的态度,再想到心谊这阵子日渐消瘦、强烈缺乏安全感,又一再顾虑母亲心情想法的事,洛克希感觉心情顿然沉重而纷乱。
“我们就从这计画的发展性先谈,如果……”稳下异常焦躁的心,他审慎评估著手中企画专案的可行性。
他想尽快确定与商大集团合作的可行性,好早点回台北安排心谊离开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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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怒火旺燃的洛母,一挂断电话,就命令陆心谊跟她一块出门。
两人二肘一后往附近绿色公园走去。
一过马路,一回头,洛母发现陆心谊还落后她数步之远——
“你走快一点,成不成啊!?”她怒声吼道。
“是。”紧抿著唇,陆心谊点下头,加快脚下步子。
只是不管她怎么走,怀孕的她总是落后洛母几步,也总是一再的被吼、被念。
眨去眼中涩意,陆心谊努力想快步跟上她。
“你不能再快一点吗?!”等不及她跟上,洛母气得回头一把抓住她手腕,就强拖著她沿著人行道往前方绿色公园快步走。
“对不起……”几次差点摔倒的心谊,额际沁出冷汗。
“除了会说对不起,和告我的状之外,你还会说什么!?”洛母怒言道。
“洛妈妈,我没有!”她张大双眼,惊望一再拖著她走的洛母背影。
“还说没有!?如果没有,克希怎么会突然要李嫂炖鸡汤给你喝?又突然要汪管家帮忙看著你?!”怒止住脚步,洛母回身愤声问。
“我……”才站稳步子,陆心谊就被洛母难看的脸色吓得倒退一步。
“一定是你在克希面前搬弄是非,所以克希才会那样决定!”
“洛妈妈,我真的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在克希面前说过你什么,真的!”陆心谊惊声扬道。
“没有?你以为我有那么好骗,你以为我没脑子吗?”她一脸敌意。
“洛妈妈,我真的没有……”她满是委屈。
“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居然妄想母凭子贵嫁进我们洛家?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她言语苛刻而难听。
“洛妈妈,是克希希望我替他留下这个孩子,所以我才……”陆心谊想替自己解释,但讨厌她到了极点的洛母,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你什么也不必再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她瞪眼怒喝。
“洛妈妈……”一再被误解,陆心谊委屈的红了眼眶。
紧抿著唇,她噙著泪水垂下头。可,见她一副无辜可怜模样,洛母是越看越生气,也越看越火大——
“你哭个什么劲?我骂你、打你了吗!?”洛母语调尖锐地骂道。
“我……”陆心谊惊抬泪眼。盛怒下的洛母教她害怕。
不想让自己的日子更难捱、更难过,心谊急忙抹去不断落下的泪。
“洛妈妈,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爱哭,请你不要生……”心谊一再哽声道歉,她希望可以稍稍降下洛母心中愤扬的怒火。
但,早已经气疯了的洛母,怒到了极点,于是动手推她,愤声尖叫——
“你给我滚开!我不想再看到你……”啪!她一掌直接推开眼前的心谊。
陆心谊蓦瞠双眸。那突然击上她胸口,朝她愤力推来的力道,敦全无防备的心谊,顿失平衡,朝身后马路直摔而下。
惊启红唇,她急扬双手,想稳住自己后仰的身子。
但,来不及了。
啪。一辆疾驶而过的轿车,狠擦过她,教她身子一翻,脸朝柏油路面,硬生生扑下。
砰——
“啊……”骇眨黑瞳,僵卧于地的她,唇角微颤,脑海空然,久久无法回过神。
时间似凝结于那瞬间。
缓缓地,来自四周的喧嚣吵嚷,唤回她远去的心神。
慢慢地,她僵卧于地的身子,微微动了下。狠咬红唇,她以颤抖的手抵柏油路面,慢慢撑起自己。
她想教自己快快站起,想敦自己不要再压著自己的孩子,但,来自腹部的一阵剧痛,却让她沉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