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没资格做她的丈夫!哪个做丈夫的像他这般失职,连自己太太昏倒在家中两天都不知道的?
轻轻地执起夏玫芳的手,上头还有两天前他留下的痕迹,经过医生的诊断后,才知道他当时的一握竟握伤了她,送到医院来时,那手腕红肿了一圈,还引起高烧。
是他的错。明知道她是如此娇弱的人,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劲。
昏睡中的夏玫芳有些不安稳,眉头频频蹙起,唇微微翕张,像是在说些什么。
雷锋小心凑近她脸旁,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无论再怎么听,也只能勉强听清几个字……不是这样,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
雷锋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他们的婚姻错了。
也许真是错了吧?他强行攀折下这朵盛开在温室中诱人心神的洁白玫瑰,让她成为他的妻子是错了。
他以为他对她的爱可以改变一切,他以为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让她享受与原本无异的生活。但,错了。他没有。
他与她的出身本就是天南地北,尽管现在的他已是商场上的骄子,但又怎能比得上一出生就万般娇贵的她?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想放开。
看着夏玫芳的脸,雷锋出神的想着。他是自私的男人,为了他自己的希望,他愿意不择手段以得到他想要的。既然得到手了,他就不会再放开……
可是……这样使她痛苦了吧?轻轻地抓起夏玫芳的手,雷锋将自己的与她的手交握,舍不得放开。
好安静,没有冷淡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待在彼此的身边--虽然其中一人是昏迷的。
这种谧静却让雷锋起了难得的感伤。
他情难自禁的在夏玫芳脸上轻吻了一下,怀抱着几近虔诚的心,感受着此刻内心中的柔软。
这份安静维持得并不长久,雷锋痴痴地看着夏玫芳的同时,也听到房门外头渐渐传来一阵嘈杂声,而且声音愈来愈近。
门被人毫不留情的推开,进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有几个人的出现超出了雷锋的预期。
「雷锋,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元晓兰只是看了夏玫芳一眼,跟着就直指雷锋痛骂起来。
她几乎已能想象出雷锋是以怎样的暴力对待她的掌上明珠,竟将她的女儿送进了医院,还试图掩盖!
「妳以为我儿子会对妳女儿做什么吗?」张荃敏的气魄丝毫不下于元晓兰。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劈头痛骂起她儿子了,她以为她是什么皇亲贵冑吗?
「敏敏,冷静点。」雷仲威在一旁非常辛苦的才拉住妻子不上前去撕抓元晓兰的脸。
他们一回国就接到亲家母打来的电话,口口声声说他们虐待她的女儿。向来实事求是的雷仲威虽然不相信元晓兰的话,但还是打了电话向雷锋求证,却从秘书处得到雷锋带着夏玫芳进医院的消息,于是两方人马就在此地相遇了。
「我冷静?我冷静什么呀?这个老太婆把我儿子当成会殴打太太的人哪!」
「难道不是吗?」元晓兰的声音尖锐得令所有人都无法不听到。
病房里一团乱,不过是几个人而已,却将这里吵得宛如菜市场一般,一些在走廊上的病人也纷纷过来围观,更有护士往这儿走来,打算给这群人上一堂名为「安静」的课程,只是在白衣天使尚未到达之前,一声怒吼已经爆发出来。
「统统给我闭嘴!」
平地一声雷,所有的声音都被湮灭在这威力惊人的咆哮中。
所有人都被雷锋爆发出来的怒气吓到了,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张荃敏也不例外。她这个儿子虽然在道上混过,不过对她向来都是好声好气的,从来没有对她吼叫过,今天……他叫她闭嘴?没听错吧?
无视众人投来的讶异眼光,雷锋焦急地握着夏玫芳的手。他看到她睁开眼睛了,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情急之下他开口说出「闭嘴」这样的话。
「玫芳,妳觉得怎样?」他温柔地望着她。
夏玫芳的视线焦点还有些模糊,似乎还不能分辨出她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有些无神的喃喃说着:「……」
「妳想说什么,再说一次?」他没听清楚!
「……蔷薇……之……泪……蔷……薇……之泪……」彷佛是呓语一般,她只是重复说着这么几个字,迷蒙的眼睛渐渐浮上一层泪光。「……把它……给……我……」
「……蔷薇之泪?」是指他送给她的那条粉钻项链吗?
还想再问,但夏玫芳的清醒似乎就为了说这么几句话,话一说完,眼睛又闭上了,急坏了身旁的一票人。
「玫芳,玫芳!妳醒醒,这小子是不是对妳做了什么?告诉妈,妈一定帮妳!」
「妳够了没有!这时候还想着这种事?」
两位母亲又重新开战,但雷锋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他们两人了。匆匆跑出病房,硬是请来了医生为夏玫芳再次诊断。
「……病人没事,只是昏倒了两天,难免会有些脱水的现象,身体虚弱是正常的。她现在只是在睡觉,等到点滴打完,身体的养份补充完全了,自然就会醒来,请不用太担心。」
医生面对雷锋这样不怒自威的神态也有些害怕,再加上旁边几个人--尤其是夏玫芳母亲元晓兰--神色不善的模样,他也不禁感叹医生难为,再三保证夏玫芳的身体没有大碍后,才被这群人放出病房。
「……玫芳昏倒了两天……两天……而你……居然到今天才把她送到医院来?」
匆忙赶到医院的元晓兰原本还不太清楚夏玫芳进医院的原因,一进门就对着雷锋破口大骂也是基于平时先入为主的观念,直到刚刚听到医生解释夏玫芳的状况,竟然是因为两天来的昏迷导致身体虚弱,看着雷锋的她感到一阵晕眩,只是是被气出来的还是惊讶所致就连她也不清楚了。
雷仲威夫妻也很讶异。雷锋怎么可能在两天后才把夏玫芳送来医院?莫非……
「……我跟玫芳……有些不愉快……所以这两天……我不在家。」
「……儿子,你真是……」这么做也不是夫妻间的解决方法呀……张荃敏一阵无力。
「……天啊!我要带玫芳回家!等她一醒我就带她回去!」
雷锋闻言,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元晓兰,看得她心底一阵不安。过了好一会儿,雷锋才缓缓的说:「她是我太太,我会照顾她。」
「照顾到进医院吗?」元晓兰毫不留情的说。
雷锋握紧了拳头。雷仲威很自然的注意到儿子这个举动,也感受到雷锋对夏玫芳的执着。
雷锋会选择与夏玫芳结婚,果然是掺杂了商业以外的因素啊。虽然这件事早在之前雷仲威就有所察觉,但看到儿子这么明显的在乎,雷仲威心中也有些失笑。
「儿子。」雷仲威拍了拍雷锋的肩头。「玫芳这几天要待在医院里吧。你先回去拿点玫芳的东西过来吧,我和你妈会待在这里帮你看着她的。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媳妇嘛!」
「爸……」继父似乎已经看出他的心事。雷锋扯起一抹笑容。「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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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拉,安格拉!你看,我有这么多花!」九岁的卡莉娜脸上荡漾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阳光般的金发在身后摇曳,捧着几乎要遮住她小小身躯的大把花束,蹦蹦跳跳的跑到安格拉身边现宝。
「哇,好漂亮的花。」年仅十三岁的安格拉。居诺已有着与他年纪不相衬的成熟,但这是在面对着普通人时才有的,在卡莉娜面前,他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
他喜爱这个活泼的、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小天使。虽然她的身分是他的小姐,虽然她的父母总是在见到卡莉娜贴在他身旁时开口斥责,他依然喜欢她。
「安格拉!帮我编花冠!」卡莉娜把花束递到安格拉面前。安格拉的手很巧,可以用花草编出许多可爱的小玩意,而她最喜欢安格拉为她编织花冠,然后亲手为她戴上的那一刻。
那感觉像极了故事中骑士为他的公主戴上了皇冠,然后许下诺言发誓永远在一起。
卡莉娜红着脸蛋,坐在安格拉身旁,微笑着看他将花朵一枝枝叠起交缠,做出一顶美丽的玫瑰花冠,然后慎重地戴在她的头上。安格拉脸上那虔诚的、怜爱的表情,让年纪幼小的卡莉娜一阵心动。
「……安格拉……」
「什么事?」
「卡莉娜长大以后当你的新娘,好不好?」
他楞了一下。「卡莉娜,妳想当我的新娘吗?」
「嗯!」不容怀疑的点头。「我要当安格拉的新娘!」因为他是她最喜欢的人,比父亲母亲更加喜欢!
「……那么……我会努力的……」
--我会尽一切努力,得到可以匹配妳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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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夫人……」侍女的呼声唤回了卡莉娜的神智。
怎么回事,看到这片玫瑰园就发呆了?坐在花亭中享受下午茶的卡莉娜看着眼前这片玫瑰园,有些感慨。这片花园布置得跟过去德勃朗特主宅后方那绝美的花圃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些,倒像是把那美丽的花园缩小了放在这儿似的。还记得她刚见到这片花园时,心情激动得差点失态。
那片花园中有她幼时最美好的回忆,但革命后一连串暴动波及了宅第,美丽的玫瑰园已然荒芜,再也无法回复到往日盛景。原本她也死心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她不喜欢这栋宅邸,因为这里是安格拉的房子,但这片玫瑰园是唯一的例外,闲暇无事的时候她就喜欢来这里走走,或是像今天一样,坐在亭中欣赏花景,顺便回想过去。
「……不过,我刚刚到底想什么呀……」只要一想到小时候她竟然说要嫁给安格拉当新娘子,卡莉娜就开始后悔孩童时期的天真。
她那时候怎么会那么喜欢安格拉呢?因为他的外表?还是因为他的温柔?她喜欢他到在听到安格拉一家被父亲赶出德勃朗特家时,不顾身分的追在安格拉后头求他别走,最后被父亲狠狠掴了巴掌怒斥的地步。那时候她好后悔自己的幼小,才十一岁的她什么也没办法做。
她一直期待着与安格拉重逢的一天,可她没想到安格拉居然会怀着复仇之心接近她,甚至还提出要她下嫁以偿还债务如此羞辱人的条件,最不可原谅的是,他居然做了那件事!
他根本就是把她当成妓女看待!安格拉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温柔地为她戴上花冠的男孩了。
卡莉娜感觉得到,她的身体与心灵已经被安格拉那与野兽无异的举止打碎了,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她知道,安格拉从刚才就一直在二楼监视着她,她感觉得到他的视线。一咬牙,她立起身来。
「爱蜜莉,叫总管去准备马车,我要到西塞尔先生家去。」
「啊?可是……夫人……先生他……」西塞尔是巴黎有名的花花公子,为人无耻而且好色。爱蜜莉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这些日子以来不断的外出,而且周旋在男人间,也许夫人有她的用意,但先生他不会高兴见到自己的妻子与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为伍吧?
「我叫妳去妳就去!」
或许她的家族已然没落,但自小培养出的威仪还是在的。卡莉娜只是这样说了一句,爱蜜莉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卡莉娜没有回头的离开了,站在二楼窗边观察她的安格拉阴沉着脸,注视他的妻子离去。
她这一离去,又要到明天凌晨才会回来,整晚整晚,都会在男人的环绕下展现她魅人的风情吧!
她恨他,所以她在报复!偏偏他又不敢阻止。他那天的作为把卡莉娜的心与人推到了他无法触及的角落,也许终其一生,卡莉娜都会恨着他吧?
紧握着拳,安格拉狠狠的击在墙上,留下了一个血染成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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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错了!你们错了!
夏玫芳怨恨起自己在这个逼真的梦境中只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两人不断的错身而过。明明已经是夫妻了,明明是两情相悦,明明是在乎对方的,为什么却会演变成这种仇视的局面?
或许是当局者迷的缘故,在她站在两人以外的角度去看发生的种种事件,夏玫芳确信这两人其实可以成为一对恩爱夫妻的,但中间不知是弄错了哪一个环节,于是错误一个又一个的出现,爱情转变成仇恨与懊悔。
是哪里出错了?
你们为什么不好好的跟对方谈一下呢?为什么不说出自己心中的感觉呢?为什么不告诉对方自己的后悔呢?
在梦里,夏玫芳死命地拉着卡莉娜的手,试着推动安格拉的身体,但是没用,那只是一场梦,而她不过是这个梦的一介过客。
她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原来在现实中她是个失败的雷太太,在梦境中她更失败--连改变自己梦境的能力都没有。
难道梦不能由人操控吗?她兹兹念念的就是这两人能获得幸福,为什么一旦入睡以后,她的梦境不会因为她的希望而改变?
还是说……?
「玫芳,玫芳!」
有人在叫她?!是……雷锋……
怀着复杂的心情,夏玫芳最后还是选择了睁开眼睛--虽然,她很想就这样留在黑暗里。
「……妳觉得怎么样,难受吗?」雷锋刚从家里拿了一些衣物到医院来,就见到夏玫芳在病床上一副作了恶梦的模样,满身的汗水及一脸的泪。
她作了什么梦,哭成这样?
面对着雷锋的温柔目光,夏玫芳怔楞了起来。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几乎要以为他是爱我的……不,不是,他爱的不是我,是餐厅里那个女孩吧……一想到这里,夏玫芳眼中盛满了悲伤,转过头去。
「……玫芳,妳不愿跟我说话吗?」
听来充满了悲伤与疲倦的语气让夏玫芳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雷锋。
雷锋看到夏玫芳脸上表露出来的疑惑以及欲言又止,无奈地笑了一下。幸好,她还不至于完全无动于衷。
「……这是妳要的东西。」他将从家里带来的「蔷薇之泪」放在夏玫芳的手里。
夏玫芳看了那闪耀着粉红光辉的钻石一眼。「我要的?」
「妳在梦里一直说着,所以我带来了。」
只是因为我的梦话?夏玫芳看着眼前的他,突然感到手里的「蔷薇之泪」传来一阵炽热。
「……我……我想洗个脸。」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在雷锋面前失态了。
「我帮妳。」
「下用了,我可以自己来。」避开了雷锋特意伸出的手,夏玫芳下了床,以虚弱的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病房里附设的洗手间,关上门以后,在洗脸台前掬水泼在自己脸上。
真不可思议,她居然在剎那问以为雷锋爱她。
可是……说不通呀!那是不可能的事。
「……对吧?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爱他还有个起因,那他呢?他不可能像我一样吧?」夏玫芳迷迷茫茫地望向被她放置于洗手台上的「蔷薇之泪」。
无意识的拿起了那个奇诡的钻石项链,夏玫芳看着映在洗手台镜中的自己,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镜面在她的眼前瞬间模糊了起来,像清晨布满了水雾的湖水一般,但下一刻,雾气渐渐的蒸散,镜里映照的不再是她的面孔,而是卡莉娜的脸,就在卡莉娜的后头,有个未曾见过的男人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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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诺夫人,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呢?」男人有着一头暗沉的黑色头发,一张尚可称得上英俊的面孔,只是那虚伪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喜欢。
他远远不及安格拉!卡莉娜很快的在心中下了评价。若是可以,她其实很不愿意和他交谈,但眼前这个向她搭讪的男人正是这里的主人,身为宾客的她实在不方便忽视他,只好强打起精神应付。
「我在看您这里的摆设呀,西塞尔先生。您搜集了很多美丽的东西呢!像这个中国的瓷盘就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哈哈哈,果然贵族就是贵族,眼光就是独到。」被卡莉娜这么一说,西塞尔难掩得意的笑了起来。
……现在提这个又有什么用?听到西塞尔特地提起她的贵族身分,卡莉娜只觉得一阵不快。她现在不过是顶着贵族的头衔罢了,说到底,这些人是把她当成一个罕见人种看待吧?
西塞尔是,安格拉……也是吧?想到后面,卡莉娜的心一阵紧缩。
「对了,既然夫人喜欢这个瓷盘,想必也会喜欢其它东西,愿不愿意看看我的收藏?」
……暴发户的毛病,总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的富有。安格拉在短暂的时间内就得到了比眼前这个西塞尔更多的财富,但他就没这个毛病……我想这个做什么?!
愤恨地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发掘起安格拉的优点,卡莉娜立时挥开了脑中的思绪,为了平复此时混乱的心情,她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西塞尔的邀请。
喜出望外的西塞尔领着卡莉娜在屋里穿梭,不断地介绍摆放在各房间内的收藏品。
「这个是我从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日本屏风,听说原本是凯洛特伯爵家的收藏,我花了三万法郎买下的。这个是……」
西塞尔滔滔不绝地说明收藏的来历及价钱,但卡莉娜对那些并不是很感兴趣,然而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礼貌,她不得不专心地看着西塞尔口中的收藏品,同时忍受他一连串毫无意义的炫耀之语。
一声轻响,令卡莉娜生出了警戒之心。不知不觉间,她被西塞尔带进了一间密闭的房间里,而唯一的出入口此刻已然关闭,适才似乎就是门被上锁的声音。
「西塞尔先生,我想时间也晚了,该是我回去的时候了。」感到西塞尔有不良意图,卡莉娜维持住表面的镇静,就要往门口走。
西塞尔伸手拦在她身前。
「居诺夫人,我想妳也不用特地回去吧?大家都知道妳和妳先生的感情不好,一个晚上不回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何不留在这里好好的休息一下呢?我这里的房间很舒适的。」
面对西塞尔的话外有话,卡莉娜冷下脸庞。
「我想这太过麻烦了,西塞尔先生还是让我回去吧。」
「别这样,我只是好意……」西塞尔微笑着试图抱住卡莉娜。
「无礼的家伙!」这男人的表情令卡莉娜感到恶心,当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立时便是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妳这女人!」竟敢打他?他头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盛怒之下的西塞尔露出狰狞面孔,手狠狠一挥,打得卡莉娜扑倒在地。「老子试着给妳营造些情调,不过看来妳不喜欢!那我们就直接来好了。」
「住手!」卡莉娜以手脚推着、踢着,衣裙硬是被撕开的声音让她全身颤抖。
天啊!安格拉也曾经这么对她,但那时她只感到无穷无尽的愤怒与不甘心,而西塞尔的举动则是令她恶心到几乎想立刻死去!
「安格拉!安格拉!」当西塞尔以男性的体力牢牢地压制住卡莉娜时,卡莉娜绝望地喊着连她自己也意外的名字,而她的手依旧没有放弃的在周围摸索着可以利用的武器。
「……你这个浑帐!」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安格拉?居诺的怒吼。他红着眼睛扑上前,狠狠地将西塞尔从卡莉娜身上打飞出去。
难耐嫉妒之蛇在心口的啮咬煎熬,安格拉最后还是决定骑马来到西塞尔的房子,打算强行带定卡莉娜--她斥责他、无视他都没关系,但他就是不能忍受她去找别的男人!但他完全料想不到的是竟会听到卡莉娜近似绝望的呼喊,见到的会是这样令他失去理智的一幕。
发疯似的将一记记重拳落在西塞尔身上,直到对方昏死、再也无法动弹时,安格拉才停下了拳头,转身要看卡莉娜的情况。
卡莉娜缩坐在壁炉旁,惊魂未定,有一边的脸颊高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那是被西塞尔掌掴时不慎咬到舌头的缘故。
那个浑帐!他居然打了她!
安格拉整个胸膛在见到卡莉娜这般凄惨的景况时缩了起来。他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卡莉娜……」
「……你们都一样,都用这种方式对待我……你们想看着一个贵族小姐对你们卑躬屈膝的模样……以这种方法折辱我你们会感到快乐,是下是?」男人只会用这种方式让女人屈服吗?想起刚刚的一幕,卡莉娜巴不得拿把刀将被碰触的地方全刮下来。
「……不是的……我……」安格拉试着走到她面前,却引来了卡莉娜剧烈的反应。
「一样的!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不要过来,你们统统都下地狱去好了!」视界被眼泪模糊了,卡莉娜为了抗拒安格拉的接近,抓起了地上的某样物品,毫不犹豫的挥了出去。
「啊!」痛楚的叫声是从安格拉的口中发出的。看到安格拉痛苦地跪倒在地时,卡莉娜终于发现她做了什么。
她手中拿的是搅拌煤炭用的火棒,尖锐的铁棒划破了安格拉英俊的面孔,同时也划破了他的上衣及里头的皮肉,鲜红的血液彷佛流水般的迅速浸透了布料,滴滴答答的滴落地板,染上触目惊心的颜色。
她吃惊的松手,火棒发出「匡鎯鎯」的声音在地面滚动。
「……卡莉娜……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相i让妳留在我身边……我不是故意对妳做出那种事的……我从不想伤害妳……」安格拉摀着脸,忍着痛楚。「……我只是想遵守诺言,得到可以匹配妳的身分,可以让妳无忧无虑生活的金钱,我只是想……得到妳的爱……为什么妳感觉不到呢?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安格拉……安格拉!」看着他因为疼痛与失血跪倒在地,卡莉娜一时间忘了所有的愤恨,一个箭步冲上前就想为他止血。
「……卡莉娜……妳这么做,是代表妳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我……很高兴……」安格拉直直的看着卡莉娜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笑容,但很快地,大量的失血令安格拉昏眩了起来。
卡莉娜怔怔地看着那意识已然迷蒙的男人。他刚才说的话,意思是……他爱她吗?
「……不……不……」她猛然拉高了声音:「快来人啊!找医生过来!找医生过来!」找医生救救她的安格拉!
她试着用手压住安格拉的伤口,恳求那宝贵的血液不要再流溢,但是无论她怎么做,血依然无法止住,洁白的双手在片刻间便濡染成鲜红。
「夫人!夫人!医生来了!请您放手吧!」有人将她带到房间一角,以温水拭去了她身上沾染到的血迹,卡莉娜什么也无法想,只能不断地淌泪祈求:「求求你……不要死……上帝啊……请不要让他死……」
安格拉爱她,她知道了,可是她却伤了他……
她终于感觉到了,感觉到安格拉对她的好,感觉到安格拉对她的百般容忍,感觉到结婚当晚她拒绝安格拉的求欢时,安格拉那无言的痛楚……她早该感觉到的,为什么这种种一切到了现在才突然涌现心头呢?
不是我的错!谁叫安格拉什么都不说?他什么都不肯说,不肯说他为何娶我,不肯说他为何借钱给德勃朗特家……不对不对!安格拉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为什么不问呢?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偏见蒙蔽我的双眼?
卡莉娜看着挂在左面墙上的镜子,镜中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一个狼狈的、为爱所苦的女人。
啊……那是一个为了心爱之人徘徊在生死关头而悲伤的女人脸孔,为什么要到这种时候才肯承认呢?承认自己也是爱着安格拉的,却为了莫须有的臆测与母亲殷殷叮嘱的德勃朗特家的自尊,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事。
在这个爱情里、这场婚姻中,她从未让步过,她坚持挺着腰杆,持着武器与安格拉对抗,然后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将自己心爱的人伤得鲜血淋漓。
--卡莉娜,妳的骄傲蒙蔽了妳的眼与心,妳是个骄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