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推开扶起他的侍卫,风烈追出几步,顿足哀叹。
他就知道,少主一见孟千竹那个妖女,肯定会管不住自己。他真后悔,后悔刚才的动作为什么没能快一些,哪怕是被少主杀了抵命,也好过眼睁睁看著少主又被那妖女蛊惑!
风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打从再见到孟千竹的第一眼起,耶律肆整个人、整颗心都乱了。
他曾以为经过两年的沉淀,他的心智已更成熟,神经更加坚强,就算泰山崩于顶,也会面不改色。
但直到见到她后,他才知道太高占自己了。在她面前,他情绪的堤防薄得就像一层纸,禁不起半点风浪!
有时想想也奇怪,他耶律肆指挥千军万马,勇冠三军,去年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还帮著当今圣上夺取皇位,展现出的谋略和胆识都令人叹为观止。但怎么一见到眼前这小小的汉女,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想起她假装迷路混到他身边,将他弄得神魂颠倒后又把他剌伤,还在匕首上喂了剧毒,差点让他命丧黄泉,此刻哪怕将她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可是……他耶律肆可以看穿天底下所有人,可以罚尽天底下所有人,却独独对她束手无策,甚至无法对她怒目而视。
说到底,只因在内心深处,他对她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改变!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他人生这三十年来,尽管他有过不少女人,有无数的女人可供他挑选,但她却是第一个触动他心弦的人,让他发自内心的感到渴望,情不自禁的就想要她。
他想要她。
对,就是想要她,不论是两年前还是现在!
在经历了两年的分离后,这种感觉不仅没有减退,反而越积越深,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在他心间。
说起来令人汗颜,他,堂堂大辽国北院大王、叠剌族少族长,可以挑尽天下美女,却偏偏对孟千竹这个汉女如此倾心,如此盲目,如此痴迷!
让他哭笑下得的是,自己喜欢她也就算了,在他心底,又执著的希望她也能同样喜欢他,这给他带来无限的烦恼……
想来想去,还是该和她好好谈一下,但他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对簿公堂一样的质问她。
所以,他才会不假思索的骑马带她出来。或许……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像两年前那样吧。
旷野的风呼啸吹过,虽在夏季,却带著秋天的肃杀,令骑在马上的孟千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满头的秀发在风中飞扬。
散开的发丝扫过耶律肆的面颊,他情不自禁收紧搁在她腰间的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他的动作让孟千竹身子一僵,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无穷热力,令她仿佛置身在一团烈焰中,体内的血液不断蒸腾,似要马上迸出血管。
虽然喜欢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但她没有开口,不敢想、也不敢问他为什么带自己出来。
能够再次见到耶律肆,她已心满意足,她不敢奢望他还会像当初那样对待自己,所以如今他要怎么样,她顺从便是,就当是种赎罪吧!
这两年来,她曾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事情能够重头再来一遍,她还会拔出那把匕首吗?
但是……那是她大哥啊,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眼睁睁看著自己的大哥死在他刀下。
冤孽,这一切都是冤孽,都是老天的意思,让她阴错阳差遇见他,阴错阳差的恋上他,又阴错阳差的刺了他一刀……
想到这,她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眼中隐隐有泪水打转。
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动,耶律肆再加重手中的力道,几乎要将她揉成碎片。
胸腔闷得几乎快无法呼吸,孟千竹侧过脸,正好望见耶律肆的眼睛。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眸,仿佛两团漩涡,将她紧紧吸住。
她知道,她完了,这次意外重逢,她必定输得片甲不留、粉身碎骨,直到万劫下复!
耶律肆缓缓逼近她的睑,孟千竹挣扎了一下,双手碰到他坚硬的臂膀相火热的肌肤,整个人一下子就瘫软了。就在她闭上眼睛,以为他要吻她时,耶律肆忽然开口。
“就这儿,到了!\"
孟千竹一愣,带著说不出的失望睁开眼,这才发现他们置身在一片肥沃的绿草地上。往东可以看见一片湖泊,湖水清澄,令她不由自主想起故乡建安的月湖。
耶律肆带著孟千竹纵马奔驰,直到湖边这才停下。
他带她来湖边做什么?想淹死她吗?不过能死在他手上也好,就当还他那一刀的债吧……
孟千竹纷乱的思绪尚未来得及收回,耶律肆已经抱著她下马,走到湖边一块大石旁,将她缓缓放下,然后盘腿坐在她对面。孟千竹这才明白,原来他要在这儿审问她。
“说,你不是孟乔生的侄女么,怎么会被打草谷的人抓来?\"
果不其然,耶律肆才坐下,就向她提出第一个问题,紧绷的口气相当不善。
打草谷?
孟千竹微微一愣,昨天被掳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耶律肆派人来抓她的,原来只是凑巧而已。
想到这儿,孟千竹的脸蛋不禁黯淡下来,低著头小声回答:“我是孟乔生的侄女没错,但这两年我一直跟著大哥住在廊西。前几天我二叔过生日,我便在容城多待了几天,想不到昨天在回廊西的路上就被你们抓住。”
“不清楚?\"耶律肆冷笑一声,看著她的眼神相当严厉,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生气。
她又和两年前一样谎话连篇,又开始装纯真了。这令他极为恼火,不过让他最气恼的却是——明明知道她在说谎,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相信她。
不,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个小小汉女欺骗!
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耶律肆近乎失控的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怎么会这么巧,我才回祁安没几天,你就被打草谷的人抓来,你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又想欺骗谁?\"
玩花样?欺骗?
乍听此言,孟千竹下禁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愕然看著他,不明白耶律肆怎么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她伤害了他,她承认,可玩花样、欺骗他,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难道不是吗?廊西的女子何其多,怎么会单单抓到你?\"眼睛紧紧盯住她的瞳眸,耶律肆厉声暍问,手上的力道也加重许多。
受到如此无理的质问,孟千竹再也无法承受,再次遇见他的惊喜悲欢,此刻都跑得无影无踪。
她抖著唇,眼睛直直望著耶律肆,一字一句的说:“廊西的女子是很多,但为什么是我被抓我的确不知道。两年前我失手伤了你,我承认是我不对,但我从没有玩弄和欺骗你!我敢发誓!\"
发誓?她竟撒谎到这个地步!真不知该说她愚蠢还是冥顽下灵。
耶律肆皱起眉,眼睛狠狠盯住她。
“没有欺骗过我,好,那我问你,你明明是孟乔生的侄女,那为何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承认?这不是欺骗又是什么?\"
听他提到这个,孟千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垂下眼睫,出口的声音夹杂著无奈。“那的确是我的错,但我怕说出我是孟乔生的侄女,你就会把我当奸细抓起来,所以不敢承认。除此之外,我真的没有欺骗过你。”
孟千竹的话听在耶律肆耳中无疑是在狡辩,他极不高兴地板起脸。
“真的没有其他了?\"他问,神色阴沉得可怕。 “我再问你,你明明是孟乔生派来的奸细,却同我谎称迷路,你明明处心积虑的想置我于死地,现在却还敢说是失手剌伤我,这不是欺骗又是什么?\"
奸细?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如此荒唐的指控令孟千竹愕然。
“不,我没说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猛抓住耶律肆的手臂。“我不是什么奸细,从来就没当过奸细,我那时真的迷路了,也真的只是失手伤了你,你知道……那天带我走的人是我大哥,我当时只是想救他,我……”她哽咽著,泪眼迷蒙地摇头。 \"我是那么的喜欢你,怎么可能会置你于死地?\"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抵赖!\"
耶律肆摇著她的肩膀,受不了的低吼起来。尤其她那句喜欢他的话,仿佛一把利刀刺透他的心。
在这之前他甚至想过,只要她能向他坦承一切,他就可以原谅她从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下咎的和她重新开始,但……她太让他失望了。
心中的沮丧简直无法形容,耶律肆垂下眼睫,沉沉叹了口气。
“好,就算那天你救人心切,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我问你,你若真的喜欢我,又为什么要在匕首上淬毒?\"
“匕首上……淬毒?\"孟千竹蓦地瞪大双眼,几乎连呼吸都窒息了。 “不,这不可能……”她紧紧抓住耶律肆,泣不成声地说:“我要那把匕首是准备自杀的,从没想过要用它剌你,更没有在匕首上淬过毒药。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耶律肆冷冷听著她辩白,虽然理智告诉他,这只不过是她的另一个花招,但他的心还是不禁动摇。
见他沉著脸没有任何反应,孟千竹急了,趁他一时不备,刷的一下抽出他腰间的长刀。“你要是下相信我,就一刀杀了我吧!\"
事到如今,除了以死证明清白,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
“少玩火!\"耶律肆怒暍,黑著脸从她手上夺下腰刀,一颗心却陷入她的盈盈泪光中。他感到疼,为她的泪水感到心疼。
可是,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之后,他还能相信她吗?
一颗心矛盾得无法言喻,耶律肆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但转瞬间,他想到个关键的问题,冷著脸问:“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准备一把匕首自杀,是不相信本王,怕本王侵犯你吗?\"
“不,不是……”孟千竹连忙摇头,事实上,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那是为什么?\"耶律肆继续逼问。
在他不容欺瞒的目光下,孟千竹犹豫片刻,终于咬牙说道:
“我听说大辽的贵族小姐,每年秋季打猎前都有割人肉试刀的习惯,还有,你每次都会重赏人肉割得最多的贵族小姐。我……我以为你要拿我去给她们试刀,想著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早点自杀好,所以……备了把匕首,以防不时之需。”
听了她的话,耶律肆望向她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奇怪。
“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听出他语调的异常,孟千竹愣了愣。 “是绣姿,喔,对了,那把匕首也是她给我的。”
耶律肆听了眸光一沉,出口的声音变得更加古怪。 “绣姿?她是谁?\"
“她是你府里的丫鬟呀!\"不解他说话的口气,孟千竹颇为惊讶地回答。“两年前我被你带回将军府时,整个将军府里只有她对我好,所以我们就成了朋友。”
耶律肆不再说话,目光停在她身上好一阵,这才从怀里取出那把当年剌伤他、却被他一直藏在身边的匕首。
“这把匕首价值不菲,你以为是个丫鬟给得起的吗?况且……”他用手指来回抚著刀身,缓缓说道:“我们叠剌族的贵族小姐是有拿活人试刀的习俗,但在十年前,从我掌管族中事务后就已经废除了,你说,我怎么可能去重赏那些人肉割得最多的贵族小姐?\"
什么?十年前?孟千竹顿时惊呆了。
这么说,绣姿告诉她的一切都是假的?这把匕首上的毒也是她涂的?可是……她同绣姿无冤无仇,绣姿为什么要陷害她?
听了孟千竹的叙述,耶律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他的脑子可不像孟千竹那么单纯。
因为事关重大,他在仔细询问孟千竹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大致作出了判断——
如果孟千竹说的都是真话,那个叫绣姿的女人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两种——要么是为了报仇,要么就是当时穆宗皇帝安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
这其中,以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照叠剌族的族规,他身为少族长,身边的仆人、丫鬟全都是族里的奴仆,而契丹人等级分际深严,族仆若是谋害主人,可是要生杀活刮的。
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族仆敢冒这么大的险,谋害他这个少族长,除非……她背后有股强大的势力指使。
这种事也有前例可循,五年前穆宗皇帝就对日连族做过类似的事,可谁也拿他没办法。现在穆宗皇帝虽然已归西,但因为此事关系到孟千竹的清白,所以他决心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于是,他急急带著孟千竹返回祁安,又马上派人寻找绣姿的下落。不久,便有消息传来—
那个叫绣姿的丫鬟在耶律肆遇刺的第二天后,说是家中有事,便辞去在将军府的差事离开了。那时的将军府乱成一团,谁都没有留意一个小小的女仆会玩什么花样,所以很快就放她走。
虽然这证明不了什么,但至少是个有利于孟千竹的消息,耶律肆的心顿时放宽不少。在心底他又何尝不希望,一切都如孟千竹所说呢?
当耶律肆执意将孟千竹带上京后又过了一个月,有消息传来,说是有了绣姿的下落,她就躲在祁安境内某个偏僻的小山庄里。
耶律肆一听到这个消息,沉著脸就要下令逮人,此时正在别院探望顺儿伤势的孟千竹知道了,连忙跑到前厅拦住他。
她的理由很简单——
“不管怎么说,那时在将军府里就只有她对我好,我要去看她,我要亲自去问她,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千竹,和那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把她抓来审问就明白了,何必亲自去呢?\"耶律肆不只一次的劝她。
但孟千竹就是不依,最后耶律肆拗她不过,只好将堆积如山的公事暂且放到一旁,陪著她一起到祁安。
九月的天空,太阳还是那么耀眼,耶律肆站在一片山坡上,仰望苍翠的层层山峦,心中感慨万千。
想当年燕州大乱,十八岁的他跟随爹爹一起清剿叛军。那时的他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发誓要把大辽的旌旗,重新插遍燕云十六州。
如今,前尘往事已如尘埃尽落,而他在两度封为北院大王后,成功的喜悦和激动也早就烟消云散。到头来,他心中所想的,也不过是千竹一人而已。
孟千竹,这个他真心挚爱的女子,如果事实证明她确实是无辜的,那他是不是该为将来做些打算呢?
刚过午时,在随行侍卫的带领下,两人没花什么力气就来到绣姿藏身的那座小山庄,轻松找到了她。
两年未见,孟千竹曾经想像过绣姿的模样可能会改变很多。然而,当绣姿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那身全黑的寡妇装扮还是让孟千竹吃了一惊。
“你……相公死了?”
一时间忘了来这儿的目的,孟千竹脱口而出。
被几名侍卫拉扯著走出内屋,绣姿并没有害怕,她挺直身子淡淡扫了一眼,仿佛对两人的出现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见了大王还下下跪!\"
一名侍卫见她无礼,忍不住在她背后踢了一脚。绣姿顿时扑倒在地,脑袋磕在桌角上,殷红的鲜血立刻顺著她的额头缓缓流下。
孟千竹惊恐地啊了一声。
见随行的侍卫如此莽撞,耶律肆不悦地皱起眉,挥手让他们出去,叫风烈也到屋外等候。
当屋子里只剩下他、孟千竹和绣姿三人时,耶律肆刚想说话,就见孟千竹俯身上前,想扶起跌倒在地的绣姿。
“滚开,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绣姿猛地推开孟千竹,孟千竹一个踉跄,若不是及时被耶律肆扶住,只怕也要撞破脑袋了。
绣姿倔强地从地上爬起,将额头的鲜血用手一抹,而后点上一炷香,自顾自的对著桌前的一座漆黑牌位跪下,口中喃喃自语。
“相公,绣姿马上就能来陪你了,你高不高兴?只可惜绣姿没用,没能杀得了他替你报仇。”
听到绣姿的话,孟千竹不由得吃了一惊,立刻忘记被人无礼推开的尴尬,惊问道:“你相公是被人杀死的?\"
大概被孟千竹的问话触痛了神经。 “是!\"绣姿霍地站起,大声回答著,又猛然回身,目光锐利的射向耶律肆。
孟千竹顿时感到诧异。瞧绣姿那副模样,就好像耶律肆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但耶律肆从来不乱杀人呀!
耶律肆也颇感奇怪,目光自然地瞟到牌位上,而当他看见牌位上“先夫耶律颉珲”几个大字后,脸色蓦地大变。
耶律颉珲——就是他初次遇见千竹时,受穆宗皇帝之命想暗害他的那个人,他竟是眼前这女子的相公?
“耶律颉珲是你丈夫?我怎么没听说他娶过妻子?\"耶律肆侧过脑袋,不可置信地问。
“耶律颉珲当然是我丈夫!\"绣姿冷笑一声。 “说起来你这个少族长也真够失败,连三年前耶律颉珲跟个丫鬟私奔这么轰动的事都不知道!也不瞒你们,那个跟他私奔的丫鬟就是我!\"
耶律肆看了绣姿片刻,仔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件事,不过他当时满脑子国家大事,根本没把精神放在自己部族里,于是点点头,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何杀他?\"
“知道!\"绣姿昂起头。 “因为他奉了穆宗皇帝的秘令要杀你,所以你就先下手把他杀了。”
“知道就好。他要来暗杀我,你觉得我能不反击,能不下手杀他吗?\"
没料到耶律肆会有这么一问,绣姿面色一窒,恨恨道:“他杀不了你是他没本事,但要不要为他报仇就是我的事了。”
“你想为夫报仇,所以就混进将军府,想找机会杀耶律肆?\"听到这儿,孟千竹忍不住插嘴。
绣姿将脸转向孟千竹,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笑。
“你的脑子是不是木头做的,你到将罩府时我已经在那儿一段时间了,我怎么会是为了报仇而混进将军府?老实告诉你,我早在三个月前就进了将军府,为的就是要打听耶律肆的生活习惯,好给颉珲当内应!\"
被人抢白了一顿,孟千竹不禁脸上一红,嘟囔道:“耶律肆人那么好,你们怎么忍心杀他?\"
“他人好?\"绣姿听了这话,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他从小到大战功无数,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你倒问问那些被他杀死丈夫子女的人家,问他们耶律肆为人如何?况且……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奉穆宗皇帝的命令来杀他,又做错什么了?\"
“那……”孟千竹语音一窒。 “你当时对我好也是假的?说有个姊姊长得很像我,也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绣姿尖笑一声。 “也只有你这么好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典型的无知千金小姐!\"
想不到绣姿竟是这么看她,孟千竹说不出此时此刻是什么感受。
“千竹,算了,别和她一般见识。”将孟千竹心底那份难受看在眼里,耶律肆宽慰地将她揽入怀,而后扭头转向绣姿。 “你要找我报仇杀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给千竹那把淬毒的匕首?\"
“你不懂?你武功好,人又机警,我没本事,也没机会杀你。但她要自杀,我怎能不费尽心机成全她?你喜欢她,只要能让你痛苦,也算为颉珲报了点小仇!\"
“可是……他当时并没有喜欢我呀!\"孟千竹不禁诧异的叫出声。
“没喜欢你?\"绣姿扫了她一眼。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你不过是个小小的汉女,他却亲自扶你下马,陪你入府,你几时见他对别的女人这样?\"
耶律肆蓦地沉下脸。“所以你就殃及无辜?\"
“无辜?\"绣姿冷笑。“那是她的命,被你喜欢的人就是我的仇人。我年纪轻轻丈夫就被你杀死了,我的日子有多难熬你知道吗?若说无辜,我才真的无辜!那天这蠢女人拿匕首刺你的时候,我还高兴了一阵,但没想到韩扉那个贪财老头竟把你给救活了!\"
说著说著,她两眼发光,整个人激动不已。
“耶律颉珲在你堂堂北院大王眼里也许连只蚂蚁都不如,但他却是我的夫,我的天,我的一切!你凭什么杀他,凭什么毁去我的一切?就凭你权大,就凭你武功高,就凭你是叠剌族的少族长?
我呸!你不过是命好,投胎投得好罢了。要是我相公坐上你的位置,肯定比你做得更好。你、你这个刽子手,杀人犯,你、你还我相公命来……”
绣姿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亢奋,说到最后,竟又哭又闹,手舞足蹈,简直状若疯癫……
而孟千竹和耶律肆,面对眼前这张几近失控的脸,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