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大功臣、三代蒙受皇恩的屈府人进人出,忙乱不堪。
二公子的毒已化解,但是仆役们仍是一日八餐的汤汤水水伺候着。
尤其是安宁公公因受大将军的照护,虽然刚刚由皇宫转阶到屈府当差受遣,仍固执的认定小主子的被劫乃是他的疏忽。
屈更非一向与人疏淡,也不喜前呼后拥的排场。
第五日,他的忍耐已到极限。
他嘶吼。“滚!任何人不准再来打扰我!”
“小主子,大将军远赴边关视察和操兵演将,照顾您是奴才的责无旁贷。”安宁公公低头垂手。
“造次了不成?”凤眼危险十分地瞠大。
“但是您的身体……”感觉到小公子的薄愠,安宁公公不得不先行退下,并且支退下至少十个以上的家奴。
须臾,一声轻佻的笑非常不怕死地出现在屈更非的头顶上。
他睁眼,撑起上半身,不甚好气地眄着。“你一天不来烦我三次会吃不下饭吗?”
“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屈更是迷死整个北京城的笑容漾了开来。
盯着和自己同样面貌的兄弟,屈更非着实无法寒色以对,但是也没好脸色就是。
“啧!更非,好歹我是你的大哥,我们兄弟俩在亲娘的身体里一起挨过十个月,你就不能对我友爱些吗?大哥我可是爱你爱得死紧。”
“肉麻。”这家伙爱的是女人吧。
“我们俩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嘛,而且还生着同一张美俏的俊貌。少爱你一些都难!”屈更是硬是扯出一朵灿花,比女人家还要美上三分。
“造孽。”屈更非冷嗤。若不是更是的风流倜傥和游戏情爱,自己怎么会老是被误认为是负心人。
脸皮厚如城的屈更是仍是微笑着。“承担了,谢了。不过那个刑羌娃想嫁的夫婿可不是为兄,她留了纸书,指名要你屈二公子。”
“邢羌娃不是你无意中招惹上门的码?”否则怎会无端生祸?
屈更是耸耸肩。“原是我的魅力所向披靡,但是那苗族公主心性不定,见风转……呃是见色心喜,不对,我们兄弟面貌相同。反正未开化的蛮邦小国不懂专情两字啦!大概是她喜欢你的冷调子。算她有眼光。”
屈更非狠睇他一眼。“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称得上专情,就你不行!”会污了专情的意思。
“我啊,既多情,又专情。”他一向把女人捧在手心里当宝疼。“哪像更非你,无情少恩,整日摆着棺材脸吓人。”
闭起凤眼,屈更非不愿与他再唇枪舌战,一副当他不存在般的无知无觉。
“弟,你不问问邢羌娃如何了?她发誓非你不嫁,不惜小命一般。”
屈更非从来不知胆怯的滋味,也从来不接受任何威迫,他依旧保持沉默。
没心肝的弟弟!见他不理睬,屈更是只好继续说道:“为兄的替你摆平了,邢羌娃已经让她师父带回苗疆去面壁思过。”
替他摆平?究竟是谁招惹出的麻烦?亏他说得出口。
“我走喽。你歇着,为兄会再来找你叙叙兄弟情。”这个弟弟真够冷漠,他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去找女人逍遥一番。
温柔帐里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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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祖永乐十九年
扬州境内水患成灾,厄疾肆虐,五谷不长,民不聊生。
贪官污吏加上盗匪四起,不及年余,繁华如画的扬州风光已是残垣断壁,处处是孤子弃女的哀哀哭泣和遍野死尸。
这一年,温小良十五岁。
兵穷民困的惨况别说是乞丐活不了,即使是富绅豪贾也莫不勒紧裤腰带,只盼一顿粗食温饱。
温小良和她的七名伙伴在一场灾祸中失散了,攒着少得可怜的碎银钱,她跟着逃难的百姓胡乱流窜。
初春三月,北京一片花海美景,温小良流落至此,在天子脚下乞讨过活。
可北京人的心肝像是少了一半,明明个个吃好、住好,就是不大乐意舍下几文钱,所以她的乞丐生涯好难度。
原计划继续北行,往雪花飘飘的寒地行去,但是今儿个她竟在太白楼前巧遇失散许久的小三。
她叫住他,兴奋地和他相认。
小三整张脸也是满意地笑。
“温老大!老大!”他迭声叫唤,人在异乡遇旧故,多少回忆上心头。
“小三,你可好?”她是真心关怀。
“好!不用乞讨,也不用再遭人白眼和辱打,不过……”
小三的脸色竟一下子惨白,温小良惶惶地忙问:“不过什么?受人欺?”
“嗯。”点了头,小三哭出泪。
“谁敢!告诉我,我定要他好看!”
“珍贵人。”小三咽咽的吸了吸鼻。
嗯?“珍贵人是什么?”贵人不都是好的咩,小人才要避开。
“珍贵人是皇帝爷的妾,是小三的主子,所以她责杖小三也是应该。”
“你混进皇宫了呀?伙夫?杂役?或是伺候茶水的小斯?”
“伺候主子穿衣梳头和端茶水,和宫女一样,是奴才,但是每日三餐吃得要比扬州的那间妓院还要奢侈。”
“这样好的差?”温小良圆眸一亮。“我也要!小三,帮我!”
“不成。”
“喂,我曾经是你的头头耶,至少养了你和另外六个肥猪好些年!”她气了,嘟噘起唇。
“你是姑娘家,不能当这份差啦。”虽然温老大的面孔有点儿女子男相,但是她的清俊仍是比自小去势的娘娘腔公公还要柔美俏丽。
“不帮,绝交。”她拗起倔性子。
“那是太监的差事耶。”小三的眼睛垂得低低的。
温小良的下巴掉到胸前。“你变成太监了!”
“对……”他已经不能传宗接代了。
“好可怜。”即将及笄的她早已知悉何谓去势的太监公公了。
“我也进宫去当差!一来可以有吃有住,二来可与你作伴,保护你。”还有一个三来,可是她要放在心底,是她一个人的私密。
小三为难地扭着双手。“但是怎样把你弄进宫?而且进了宫还得先进那种房间,把命根子弄掉。”
他是非常小小牌的太监,呜呜呜。
啊!朱公公大人。
“有法子了。”小三深深地吸气、长长地呼气,来来回回好几遍,以壮士断腕的气魄撂下话,“若成,我们能够互有照应,不成,我小三的头就掉下来让人玩踢!”
喝!温小良端起破破烂烂的脏袖子拭泪,她感动地冲出一颗泪珠。
那个喜爱皱眉冷笑的人也在皇宫深宛里当太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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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小良以女儿身当上太监了。
只因一瓶上好的白干烈酒。
朱公公爱好杯中物,小三先送上美酒,趁着朱公公晕醉,他在册子里做了手脚,添上温小良的名字和年纪,所以她逃过净身房的关卡。
她被分发到雨心阁,伺候江美人。
而这日,德嫔娘娘浩浩荡荡的带着宫女、太监到雨心阁一游,江美人斥退新派的小公公,所以温小良便四处逛逛了。
然这一逛,她竟逛到了御花园,好运的是没半个人,於是她玩起花儿来。
但一身影映人眼瞳,她眨巴着眼,轻呀一声。
那人回了身,往她走近。
就是这张像是刀刻剑镂的面容!
她笑开了,“屈更非,你真的成为太监公公了耶!哎,本来合该是我温老大的小八的,不过这世道啊,做乞丐很不好混的!”
他站定,瞅着眼前的小公公勾笑。
温小良的笑容僵掉了,她的眼瞳睁得圆圆大大。
“你不是屈更非!”
“我是屈更非啊!”而且还是“他”的小八?
“不是!”她十分确定。
虽然是同样的皮相,可是屈更非不爱笑,就算是不小心笑了也是皱着眉心、冷冷淡淡的笑意。屈更非的微笑她一直记在心田深处。
这人的笑却不会叫她心悸!
他俯低身,桃花似的浅笑着。”你’是太监?”自十三岁起便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他,一眼就瞧出眼前穿着太监服的小人儿是个女红妆。
“你是谁?为什么要和屈更非长得一样……”一样的好好看!
“屈更是。”这小人儿甚是俊俏,他没见过这种惹人心喜的女子男相。
更是?更非?“你和屈更非是兄弟?你们同个阿爹、阿娘?”
“是亲兄弟。”桃花笑一敛,他锁住她的晶亮双眸。
“如何认出我和更非的不同?”皇宫和将军府的人大抵都认得出他和更非,因为更非一直是摆着棺材脸,即使是面对当今的圣上!
但是这小小的假太监如何霎时便分别得出?
“我……我是……”她咬到舌尖了。
“请说,更是洗耳恭听。”挺有意思!小人儿的腮帮子竟然红扑扑的像桃花瓣儿。
“就是晓得啦!”她撇过眼,一下子看看花,一下子瞧瞧蝴蝶。
总不能告诉屈更是,她之所以分别得出来是因为她有病吧。
哎哎,她真的有病,而且是患了怪病。
哪有人会因为一个笑容,心脏就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可是屈更非惟一的一个笑就令她手心发热,不晓得紧张个什么劲。
她才不要告诉屈更是哩,他一定会嘲笑她的怪病。
“你和我亲爱的弟弟什么时候相识?”那个冰人绝对不知道“他”的真实性别。
“三年前。他被一个番婆抓住,被下了鬼散,被逼婚。”
“邢羌娃是苗族公主。”番婆?挺贴切的!
“哦。”喵族?假装听得懂好了。
“你和屈更非之间的瓜葛?”
“没啦,只是交换条件。可是他应该是我的手下才对。”
屈更是的眼里闪了一丝精芒的笑意。
他那亲爱的弟弟可是圣上封赐御前行走,深得皇恩,即使是王公贵裔也无不敬畏三分,这尚未发育完好的假太监居然大咧咧地要更非屈居其之下?
愈来愈有意思了。
“小八是何意?”他问。
“我是乞丐头子嘛,养了七个乞丐手下,原本想收屈更非做我的第八个乞丐手下。”
“可知更非的身份?”她的胆大妄言着实太特殊了。
“他是破破将军的儿子,呀——你也是啊!”
温小良不禁以怜悯的眼神瞅睇他。
天上神仙!屈更是突觉头疼。
堂堂的破虏大将军,加封为武信侯的爹居然遭受同情的对待!
“你不该留在御花园,虽然太监之中多得是秀气的面孔和行止。你在哪个殿里当差事?”
“雨心阁。”他会不会告诉屈更非?屈更非会来找她叙旧吗?
哇哇!光是想到即将可以见到屈更非,她的心跳又快又急。哎,病得不轻。
忽然听到脚步声,她瞪眼,朝着已经往阶梯上走去的屈更是的背影大声嚷叫,“屈更非在哪一房做太监?你告诉我呀,我去找他。”
正踏上一级阶梯的屈更是闻言,险险的滑跌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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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丐头子?小八?
屈更非的剑眉狠狠一拧。
“原来她以为你进宫成为公公大人了。”屈更是已经笑了几个时辰,嘴巴都酸了。
“弟!你想,那小人儿是不是追随你才混进皇宫扮太监?勇气可佳。”那般稚幼的姑娘懂得爱慕之心吗?他十分怀疑。
“温小良!那小子……”屈更非的眉心已打成一个结。
“啥?小子?”是小妮子才是。
“他大概十五、六岁了。”总喜欢将他的肚腹当成椅子般坐着的小乞儿!
“他’?”喔喔!他的更非弟弟不会雌雄莫辨吧。小妮子未曾说明她的女儿身?“也是,三年前的她应该十二幼龄,莫怪乎你眼瞎心盲。”若不是他是惹花第一高手,也可能错认为她是过於娇俏的小男子。
“我说小八兄弟啊……”一道足以冰冻五脏六腑的寒芒激进出来,屈更是识相的噤口不语,免得被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那个刁钻的野泼子不必理会!”屈更非抿紧唇线,冷气逼人。
“当年安宁公公在扬州妓女户里‘救’出你,是不是你的头子把你扛进妓女户的啊?”不沾胭脂、不惹红粉的更非待在妓女户过夜,可是将军府里人人保守的“秘密”。
屈更非的唇角抽搐了下。
那夜,温小良死抱着无力挣扎的他,并且还该死的窝进他的怀侧呼呼大睡,这是他最引以为耻的羞辱。
他并非看轻他的乞儿身份,只是他一向厌恶人与人之间的肌肤亲触,即使当时的温小良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孩童。
“她在雨心阁,江美人那里服侍。弟!她非常的想念你……”他倒好奇,小妮子是如何经过层层关卡,又未被宫里人识破其身。
“温小良只爱白花花的银子……”以及收人做乞丐手下。
屈更是的笑意直达眼下。“奇迹!你不是不记人名姓?连巴着你不放的刑羌娃你也忘了,居然记得和你相处仅仅十二个时辰的小……小子。”
深眸一沉,屈更非飞耍出一柄小利刃,划过屈更是的发梢,直直刺人一旁的木棂内。
“死更非!居然谋杀亲兄!”手足相残哦!屈更是一脸受害人的无辜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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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呀等,盼呀盼,花儿凋零,花儿又盛开了。
可是就是等不到她心思怀想的人!
哎!为什么心口泛疼呢。
她也想念小一、小二他们呀,可就不会揪扯肝肠!
屈更非到底在哪一宫房做公公?
他那破破将军的阿爹怎么可以让他被去势呢?去了势不是就不能娶娘子了?
她要好好安慰他,他一定伤心死了。
“去!不济事的东西。”江美人使着怒气。
啊?温小良惊觉自己闯了小祸,连忙跪下。
“抹油洒香的伺候也做不来吗?”浓妆高髻,身穿云彩似衣裙的江美人斥道:“你下房去,今晚皇上的临幸不必你在外头守候了!”
“是、是。”正合她意!每次那个叫皇帝的尊驾一到,就代表她温小良不能睡觉了。
而且江美人老是嗯嗯啊啊的不晓得在鬼叫什么,吵得她耳朵发痒。
快乐得像只小鸟的温小良退出雨心阁,日头还在天上,她四处晃荡,不觉地晃出阁外。
这阁外是她进宫之后不曾到过的地方,居然是茂盛的一大片树林!
糟!她是不是晃得太远了?
正忧虑揣测的当口,一支利箭倏地射入她的后脑勺——
幸好!她的后脑勾扎着小包髻,那支差点儿要了她小命的利箭是斜斜地刺穿过发髻。
好狠的人,竟敢和她立下仇冤,她非要这人晓得她温老大的泼悍不可!
哼!猛回身,气恼的凶样突地僵麻,她呆呆的,颤抖地咕哝着,“这个是不是叫作白日梦……”
过了半晌,她忽然往前方奔跑,并且一跳便跳上他的腰间,双腿紧紧地夹住他。
她好开心。“屈更非!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这个头子?”三年了呢。她动不动就想起他,月圆的时候想他、月缺的时候也想他。
“不想,放开。”这小子怎么像只猴儿似的!把他的身体当做大树吗?
“不要啦。”她撒赖,并且双手死命地搂着他的脖子。
“我很厉害对不对!远远瞧你,我便分辨得出来你是屈更非!”心里暖呼呼的,他是特别来找她“相认”的。
“温、小、良!”这小讨厌!屈更非眯紧了眸,预备将赖着他身体的她丢下去!
眼见他的神色青青紫紫的,温小良只好依依不舍地跳下来,与他对面而立。
他太高大了,整整高过她两个头,害她必须仰起下巴,让他瞧仔细她的脸孔。
“咦!你怎么没穿太监服!”虽然他看起来好潇洒。“赶紧换衣服啦,不然你会被砍头的,还有你怎么可以张弓拉箭?这是忌讳,也会被杀头的耶。”
屈更非的右眉梢一挑飞,又是恼,又是可笑。
她以为他是吓着了。
“亏得你比我先进宫当差了三年,我们是皇宫里最‘小’、也最‘可怜’的公公耶!”她在教导他分寸。
“我不是公公!”但是他可能一把掐碎她!
温小良一脸了解与同情。“你不要难过,虽然你已经不是真正的男人了,可是我不但不会瞧不起你,而且一样的喜欢你……”她好喜欢他轻轻笑着的样子……好像全天下的花朵都绽放了唷。
“难道你不是太监!”笨小人!
“我当然……”当然不是,她是姑娘家呀!
咦?她陡地一颤。
难道她没告诉过他,她温小良和番婆一样是娘儿们吗?
“你当然什么!”抽出她小包髻里的扁箭,他不悦地道:“这里是景德宫前的院子,如无通传,不得擅人。”说着,他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揪起她的衣襟,要把她丢到半里之遥,叫她吃个大痛。
但是掌心下的柔软使他一骇!
他的右手粗鲁的在她胸上摸索……
“屈更非你怎……怎么……”温小良愣愣的,不晓得他为什么突地抓着她的胸脯搓揉。
“你……”不可能!他不是净了身的小公公吗?难道是内里的单衣穿得过於厚实?
然而不近女色的他却隐隐觉得手掌下的浑圆不是衣裳……他一时心下大乱,竟然动手撕开她的外衣。
触目心惊的白色胸兜不容怀疑的让他看清了他……原来是个女儿身!
他勾直了眼,波动了心湖。
温小良整个人如遭雷击,像是定桩,定住了。
他,呜呜,他怎么把她的身子看个光……虽然是半光啦。
只有妓女才可以把肩膀露给男人瞧耶,他竟连她的亵衣也瞧分明了。
“扬州城的姑娘的臂膀子要是给人瞧见了,可得嫁给那瞧见的人做娘子……”她心想,嘴巴却发出声来。
“如果瞧见的男子拒婚呢?”他冷下眉头,极力抵抗乍见时的狂喜。
狂喜?他喜个什么!
她是红颜,与他的喜怒哀乐有何干系?不相关联的人罢了。
“如果瞧见的男子不要成亲的话,姑娘就要跳井自尽或是出家为尼啊!不能做娘子就只能做尼姑了。否则光是一个‘不贞’的罪名就会要人命。”她老实的回答家乡的习俗惯例。
“我已经瞧见你的里衣,该当如何?”而且他还动手抚摸她的胸乳,该死!
歪了歪头,她小小声地回话道:“应当把我,嗯……让我做你的娘子。”害臊死了。
人家她虽然一向以小包髻和乞丐装作打扮,没抹过胭脂和发油,也没着过裙褥,可是她毕竟是女孩儿嘛。
“倘若我不愿意让你成为我的娘子,你又当如何?”取下披风,屈更非将她包得密实,不愿春 光入了他人的眼。
他讨厌她,是不?就像讨厌那个番婆一样?她记得他宁愿被小灰蛇咬死,也绝不接受他所厌弃的求婚。
一下子酸了鼻,红了眼眶,她嘤嘤的哭了起来。为什么晓得他讨厌她,竟叫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好像快要死掉了。
屈更非的面色沉凝,眸底却是自个儿也不清楚的疼惜。
他任由她哭泣,不哄不劝,也吝啬将肩膀借给她依靠。
他对於女子的眼泪和哭闹最是鄙夷,她已经打破他的作风,因为他并没有转身即走。
良久,温小良一边耸肩,一边低泣道:“你把人家的衣服撕了,又瞧见了……如果你讨厌我做你的娘子,我就只好去做尼姑了。”
见她哭得伤心,不知为何,他的心竟生出不舍之情?难道是因为她的纯真无瑕?
突地抹抹泪,温小良抬起头来,对他笑得灿烂甜美,“我晓得你有点儿讨厌我,但我不是番婆,不会逼迫你要娶我当娘子的,我可以在宫里当一辈子的假公公啊,有吃有睡,还可以和小三说说话。”
她想开了,若他不喜欢让她当娘子,她也不勉强。
屈更非的心猛地一撞。这小人儿带着泪痕的笑靥竟然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的眩人心神,她泪中带笑的模样仿佛他是个令人难以饶恕的负心汉似的,莫名的让他感到内疚。
“我没有讨厌你……”他不该解释,但安慰’的话语就这么脱口而出。
温小良一喜,不争气的又掉下泪珠,她羞涩的问:“那……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就可以了。”那样她便满足了。
他微愕,把问题反丢过去。
“你,喜欢我吗?”心竟然鼓躁起来,他在期待吗?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变得莫名其妙,竟在乎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
没有迟疑,她肯定地笑道:“我好喜欢你,而且不止是一丁点儿的喜欢!我也喜欢我以前的乞丐伙伴,可是却和对你的感觉不一样。”可怎么个“不一样”她就想不通了。
“为什么喜欢我……”而他自己又为什么记得她的名字和她的容貌?
他和她应是萍水相逢,况且他冷性冷心惯了。
反覆咀嚼他的问话,温小良十分努力的想着,可是喜欢就是喜欢呀,干嘛还要理由?好麻烦。
“我不可以喜欢你是不是?”她怕怕地瞅睇着,眼睛水汪汪的。“是不是因为你是破破将军的亲生儿,而我是个小乞丐头子?”
而且现下她又成了地位低下的太监。她好伤怀,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可怜。
“不!”他暗叹了声,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当真要了她的终身幸福?
他无法否认她在他心里的位置是特别的,她给他的悸动亦是头一遭,但是仅止於此罢了,算不上是浓情蜜意,他不愿误她啊。
然而他又无法狠心弃她,似乎揪扯着什么情绪。
“我想一想……”唉。
这声叹息好深、好长,好揪心。
温小良果然是他的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