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心妍一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居然是周文泰的脸庞。
“泰哥哥。你也死了吗?”昔心妍心中满是困惑,难道是阳玡没有遵守他们之间的 约定而杀了他吗?
“妍妍,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没有死,你也活得好好的。”周文泰道。
“但是……”闻言昔心妍更加困惑了,她明明就吃下了剧毒的药,怎么会没事?
“别想了,一切都已经过去,现在没有人会再伤害你。”周文泰安慰道。
昔心妍隐约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阳玡呢?”
“他恶贯满盈,已经遭到报应死了。”周文泰愤恨地道。
“死了?!怎么可能?我和他同时吃下毒药,我没事的话,他怎么会死呢?”昔心 妍乍听阳玡的死讯,她的内心竟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
周文泰没注意到昔心妍的变化,他兀自道:“我听说阳玡死了,所以就率领一队人 马冲上山要剿灭屠龙寨的人,但当我们浩浩荡荡的到屠龙寨时,却发现除了昏迷的你以 外没有其他人在,那群土匪们也不知到哪儿去了。”
“如此说来,也不能确定阳玡已经死了不是吗?”昔心妍没有发现,此时她的心里竟然期待阳玡还活著。
“不,他一定已经死了。”周文泰十分肯定,“我想就是因为寨主死了,那群土匪 在群龙无首之下才会选择逃走。”
“是这样吗?”虽然昔心妍心中还是怀疑,不过,也许周文泰说得对。
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放开你!
这时候,昔心妍想起阳玡曾经说过的话,如今她逃离了他,这是否表示他真的已经死了?
“别想这些了。”周文泰柔声道,“现在你还很虚弱,必须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就 带你回京去见你娘,过去的风风雨雨都把它忘了吧!”
“泰哥哥,小枣呢?”昔心妍问道,虽然周文泰要她好好休息,但她还有好多话要问小枣。
“她……为了怕屠龙寨的人对她不利,我要她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周文泰道。
昔心妍又问:“是你叫她去偷摄心丸的吗?”
“原来你已经知道,妍妍,相信我,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周文泰急忙为自己的行为辩白。
“什么原因?”
“这……你最好不要知道。”周文泰一定有什么事情瞒著她,昔心妍突然觉得心好寒。
“屠龙寨里的间谍也是你派去的吗?竟然以我娘的性命要挟我!”
“不,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周文泰被问得有点招架不住。
以前的昔心妍会有这么多问题吗?
“最后一个问题,泰哥哥,那时候你是真的生病了吗?”
闻言,周文泰眼睛大睁、铁青著脸沉声道:“你怀疑我为了让自己得救所以将你推给阳玡吗?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的话就太对不起我了!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始终只有你,看见你被别的男人抱在怀中,我简直比死还难过,你明白吗?”
“可是阳玡说……”
“你大概是被阳玡洗脑了,幸好他已经死了。以后,你只要想著我的事,相信我告诉你的事,这样就可以了。”周文泰的话绝对正确,以前的昔心妍必定会如此深信不疑;不过,现在的她竟然已不再确信这一点。
周文泰要她只照著他的意思去做,而阳玡却从不强迫灌输她任何观念。
阳玡教她辨别是非、教她去怀疑、教她去追查出真相、教她……
天哪!以前的自己绝对不会这样,她竟然拿周文泰和阳玡做比较。
“对不起,我大概是太累了,泰哥哥,请你将我刚刚说的话全忘了吧!”
“嗯,我就在隔壁,有事的话叫我一声。”周文泰柔声说道。
“好。”周文泰对她仍然像从前一样地温柔体贴,但,昔心妍已无法感受到那份单 纯的痴爱。
因为她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无知。
***
昔心妍在一片香气中醒过来,而她马上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她的床上竟撒满了花,那记忆中的香花。
这些花到底是怎么来的?昔心妍纳闷的想著,莫非是有人在半夜进来吗?如果真是 如此的话,又会是谁呢?
难道是“他”?
她的脑海中浮起一个男人的影像。但这未免太违背常理,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周文泰自隔壁走过来,他也看到了满床的花朵。
“这些花是哪儿来的?”他惊讶的问。
昔心妍回过神来反问:“我才要问你呢!刚才我醒过来时就是这样了,不是你安排 的吗?”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选择这种不起眼的小花;至少也要是像牡丹那种富贯而华美的花,这才配得上妍妍你这无双的美貌啊!”周文泰自以为是在赞美昔心妍,哪里知道这些小花对她来说是意义深远,而这个意义只有昔心妍和阳玡了解。
难不成他没有死?
她的心里因此而感到莫名的喜悦,躺在那撒满花的床上,就觉得仿佛是被那个男人 所拥抱似的。
这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情愫?
周文泰见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而微微笑著,他不安的上前抱紧了她。
“泰哥哥,你干什么?”
昔心妍被周文泰突如其来的举止吓到,他对她一向彬彬有礼,从来没有这么粗鲁过。
“妍妍,我好爱你,即使你被阳玡夺走了,我对你的爱仍然没变,让我爱你好吗?”周文泰忘情地告白,他以为自己不计较她的过去,她应该很感谢才对。
“泰哥哥,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昔心妍推开了他。
“为什么?”周文泰不解地问:“你这是在怨我吗?”
“不是,我没有怨任何人。”昔心妍真心地道。“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很高兴自己能救了你,只是现在我已配不上你。”
“这不要紧,妍妍,我一点都不在意你曾经是阳玡的女人。”说著,他凑上自己的嘴强行吻住她的,他的手也不安分的袭向她的胸口,意图已相当明显。
“不──”昔心妍使尽一切力气推开他,制止他的唐突。对于周文泰的行为,她只 感到恶心得想吐,并且急忙起身下了床。
周文泰求欢被拒,恼羞成怒地问道:“你不爱我了吗?”
“我……我们名分未定,请别这样对我。”昔心妍只能想著理由婉拒周文泰。
“这不成问题,回京后我会迎娶你,现在我们只是提前成为夫妻而已。”周文泰不 死心,还企图劝服她。
昔心妍咬咬下唇,以前的周文泰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违反礼教的要求,至少在她心中 是这么认为,究竟是什么让周文泰改变了?
不,也许是她从来就不知道真相。
“你看轻我吗?没错,阳玡是曾经抱过我,但这并不表示我就是个随便的女人。” 昔心妍对他吼道,并且转身离去。
“妍妍,你爱上了他了是不是?”周文泰看著她的背影问道。
昔心妍听到了他的话,但她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
他们目前是暂时借宿在山下的一个山庄,山庄附近的风景也很美,但她却无心欣赏。
昔心妍只想让自己冷静的想一想,是非和对错她一定要理出个头绪。她一边走著、 一边想事情,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正偷偷的看著她。
阳玡已经注意她好一阵子,有一次他还冲动地想过去唤住她,但却被魏虎给阻止了。
“寨主,你现在还不适宜露面,千万则打草惊蛇,以免因小失大。”
“可是,看著她在我眼前,我却什么事情也不能做,真是急煞人了!”阳玡抱怨道。
魏虎却又劝他:“别忘了你前些天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情离开她,请你先忍住。”
“我知道。”魏虎说的道理他都懂啊!
那一天,昔心妍下毒想要和他同归于尽,只是她并不知道,那瓶毒药早已被人调换 了。
原来是之前巧儿有一次在替昔心妍整理房间时,无意间发现那瓶毒药;她禀告了魏 虎这件事,魏虎不知昔心妍有何目的,于是就将药调换过来,换成吃了只会使人昏迷的 药。
所以那一天昔心妍、阳玡双双昏迷后,魏虎突然想到一个计策。他马上对外公布阳 玡的死讯,然后率领屠龙寨里的所有人躲起来,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要让敌人们放松 戒备,再伺机反击。
不过,当阳玡清醒时,他却相当不悦地将魏虎训斥了一顿。
因为魏虎竟将昔心妍一个人丢在屠龙寨里。
阳玡当然想去带昔心妍出来,但魏虎却告诉他,昔心妍已被周文泰带下山了。
“寨主,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她自始至终爱的都是那家伙,甚至为了他要毒杀你。”
“够了!虎,妍妍是我的人。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有权处置她的人也应该是我。”阳玡道。
“放心,只要我们把仇人杀了,你还是可以夺回她,现在只是先将她寄放在周文泰 那儿罢了。”魏虎为了阻止阳玡跑到周文泰那儿去要人,只好如此劝他。
将他心爱的人“寄放”在情敌那儿,魏虎可以说得轻描淡写,然而阳玡却是万万做不到。
“若说是为了妍妍的安全,她在我身边可比在周文泰身边要安全多了;而且我一点 也不信任周文泰,万一他凶性大发怎么办?”
“放心,我会派人在暗中保护她,绝不会让她有半点损伤。”魏虎进一步说道:“而且,这或许是你和她的一个转机也说不定。”
“怎么说?”阳玡挑起了眉。
“就让她自个儿去看看,周文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等到她对周文泰彻底失望, 也就是她重回你怀抱的时候。”魏虎的话简直就说进阳玡的心坎里去了!没错,若不让 昔心妍亲眼看到周文泰的真面目,她永远不会死心。
“好吧!就暂时先照你的话去做。不过,妍妍若遭遇到什么危险,我唯你是问。” 阳玡道。
尽管如此,此刻阳玡看著昔心妍的身影,仍然忍不住想冲过去紧紧拥抱她。
“我到底还要忍耐多久?”阳玡喃喃自语著。
魏虎也无法给他明确的答案,只能再一次地劝他:“相信周文泰那家伙一定会很快 地失去耐性,到时就是咱们反扑的时候。”
只要等到那个时候……***
没多久,周文泰携同昔心妍回到了京里。
因为剿灭屠龙寨立下大功,周文泰被封为将军,还赐府邸一座。他意气风发的要昔 心妍搬去他的府邸同住,但却被她婉拒了。
周文泰以为她是害羞,名分未定前不想落人话柄,因此特别在府邸附近安排一间房 舍,让她和昔夫人同住。
这一次昔心妍没有再拒绝,因为住在舅舅家总要看舅妈的脸色,还得提防心怀不轨 的表哥,而她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自从她们搬去周文泰安排的房舍后,周文泰对她始终相当殷勤,嘘寒问暖之外,连 她的母亲也照顾得无微不至。
昔夫人对这个未来女婿是愈看愈中意,她对昔心妍道:“你爹刚走,原本我也不好 提这个,但你也不能让人家就这么等著。我看这样吧!就由娘作主,让你和泰儿在你爹的百日之内成亲吧!”
“娘,这……不急。”昔心妍推托道。
她在屠龙寨里所发生的事,昔夫人并不知情。周文泰只对昔夫人说她救出了他,还 帮他剿灭屠龙寨,至于其他的细部,他全都没提。
“怎么不急?泰儿现在可是位将军,一定有许多名门闺秀想嫁他。妍妍,你现在既 没有你爹作靠山,指腹为婚终究也是口说无凭,万一他娶了别人怎么办?”昔夫人比她 还急,因为确保一个女子终生的幸福就是嫁个好老公。
“娘,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昔心妍心烦地说,若非顾虑到母亲无人照顾,她真想 出家为尼算了。
“你这孩子怎么……”昔夫人开口想劝说她一番,但却见昔心妍突然很痛苦的呕吐 起来。
“妍妍,你怎么了?”昔夫人狐疑地问。
“我也不知道,最近都常这样,大概是吃坏肚子了吧!”昔心妍不想让昔夫人担心 ,所以尽量以轻松的口吻回答。
然而,昔夫人不作如是想,紧张地道:“妍妍,你让不会……”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只见周文泰安排给她们的丫嬛正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小姐,夫人,周老夫人来了,她人就在大厅,请你们过去,她有话要对你们说。”
“好,我们马上过去。”昔夫人和昔心妍一到大厅,就见周文泰的母亲端坐在大厅,旁边还有两位服侍的丫嬛,派头十足。
“妹妹呀!不知你找我们母女俩有什么事?”昔夫人问道,她和周夫人的交情不错 ,平常见面都是以姊妹相称。
然而周夫人闻言却高傲的抬起下巴道:“昔夫人,我今天来是为了我泰儿和令千金 的事。”周夫人的语气相当生疏,昔心妍和昔夫人隐隐觉得奇怪。
“是关于小俩口的婚事?”昔夫人揣测地问。
“婚事?”周夫人冷哼道,“你别天真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婚事?我是来警告令千 金的,别再缠著我家泰儿!”
“你何以这么说?”昔夫人不明白,当日那个好姊妹怎么变了个样?
周夫人回答她:“现在我家泰儿是个将军了,令千金根本就配不上他,更何况他马上就要迎娶宰相的女儿。”
周文泰马上要娶宰相的女儿?乍听到这项消息,昔心妍一点感觉也没有。
“什么?!泰儿要娶宰相的女儿?”昔夫人沉痛地叫道,她的担心竟成真了!
“他怎么可以娶别人?不行,他非娶妍妍不可!”周夫人不悦地以手指著昔夫人。
“为什么我们家泰儿非娶你家女儿不可?你倒是给我说说看!”莫说指腹为婚的事 口说无凭,以前昔心妍是个将军的女儿,娶了她能让周文泰的仕途顺遂;而现在昔心妍 什么也不是,非但不能对周文泰的将来有什么帮助,反而还会带来害处。
所以,周夫人即使毁约,也要反对到底。
“因为妍妍已经有孕在身,泰儿必须负责。”昔夫人骤然道。
“娘。”昔心妍倒抽了一口气。她的母亲似乎误解了,而此刻提出这个问题,只会 令她更加难堪。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昔心妍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怀了阳玡的孩子。
周夫人闻言先是一愣,接著大笑道:“你女儿怀孕关泰儿什么事?”
“妍妍不是乱来的女孩,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是泰儿的。”昔夫人十分肯定。
周夫人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昔心妍一眼,才同情地对昔夫人道:“这么说来,你 还不知道那件事啰!”
“什么事?”昔夫人问道。
“你女儿她不知检点……”周夫人的话被昔心妍打断,她知道周夫人要说什么,而 她害怕母亲会承受不住事情的真相。
“伯母,求求你不要说。”
“到底是什么事?”昔夫人的疑惑加深。
“本来这种事情我是不屑说的,但我可不能让泰儿背了黑锅。我告诉你,你女儿自 愿献身给屠龙寨的山贼,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山贼的孽种。”周夫人充满恶意地说出事实。
“不!我不相信!”昔夫人铁青著脸,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和山贼有染。
昔心妍低下了头,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周夫人所说的虽不尽然是事实,但也 无法说她所言为非。
哪知,周夫人更落井下石地说:“这件事千真万确,是小枣告诉我的,所以我怎么 可以让泰儿娶这种不清不白的女人。”
小枣?昔心妍听到马上抬起头问周夫人:“伯母,你在哪里看见小枣?”有许多谜题都必须问小枣,所以,昔心妍希望能尽快找到她。
“在宰相的府邸,她现在可是宰相家的丫嬛,身价已经不同以往了。”周夫人道。
不管在平民家做丫嬛,还是在宰相家做丫嬛,还不都是丫嬛,昔心妍根本不觉得这 有什么不同。
“原来她是跑到了宰相家去。”难怪当初周文泰说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总之,我们家泰儿是绝对不会娶你的,你就死了这条 心,尽快搬出去,别再存有一丝妄想了。”周夫人趾高气扬的说完话之后,就吆喝著她 的两个丫嬛扬长而去。
周夫人前脚才刚离开,昔夫人就寒著脸问:“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如果可以的话,昔心妍真想说这不是真的;但……她摸了摸肚子,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因此,她毅然地点了点头。
“你……”只听见啪地一声,昔夫人气得打了昔心妍一巴掌。
“娘,女儿不想辩解什么,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昔心妍 抚著发烫的脸颊。
“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昔夫人痛心地捶胸道。
昔心妍连忙出声阻止她:“娘,别这样。”
“告诉我,你喜欢那个山贼吗?”
“我……”为什么每个人都问她喜欢阳玡吗?如果是以前的她,一定会马上回答“我恨他”这三个字,可是,曾几何时,那三个字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是个坏人。”昔心妍现在却只能这么说。
这并不是昔夫人想听的答案,她皱了皱眉道:“打掉孩子。”
“什么?”昔心妍下意识地护住肚子,惊讶地道:“不行,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为了你的将来著想,你必须打掉那个孽种,我会求泰儿娶你,拉下我这张老脸去求泰儿,他应该会答应才对。”昔夫人狠下心道。
“娘,你千万不要这么做。”然而昔夫人心意已决。
“我已经决定了,你要听我的话,否则你就不要再叫我一声娘,我也不会认你这个 女儿了。”
昔心妍陷入了两难的处境,母亲和孩子,难道她只能选择其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