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绯色婆婆要仆人将餐盘上的佳肴全摆上桌子。
看着一桌子满满的佳肴,真帆瞪大了眼睛。她认真的数了数,发现桌上至少摆了十道菜,如果甜点不算的话。老天,他们家三天都吃不了这么多。
“他要来这里跟我一起吃吗?”她脱口问道。
绯色婆婆一怔,“你说谁?”
“达川先生啊。”
“主人?”绯色婆婆掩嘴一笑,“怎么可能?他被你气到吃不下饭呢!”
“咦?”被她气到吃不下饭?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绯色婆婆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你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见过敢跟他呛声的女孩。”
她在桌前坐下,“从来没有人敢反驳他吗?”
“怎么可能有?”绯色婆婆挥挥手,打发走两名仆人,然后在她对面大剌剌地坐下。
“主人是达川家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高高在上,根本没人敢违背他、质疑他。”
“这么说来,他根本容忍不了有人反抗他啰?”她语带试探。
“当然。”
真帆思索了一下,“那如果有人违抗他,他会不会容不了那个人还活在世上?”
绯色婆婆微顿,睨着她,“你想套我话?”
心机被识破,真帆有点尴尬。“ㄜ……我只是假设。”
“主人脾气是不好,但他不是疯子。”
“我没说他是疯子。”
“但你却以为他是杀人狂?”绯色婆婆笑睨着她,“我知道你们这些记者是怎么写他的。”
“那他是吗?”她瞪大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绯色婆婆。
“就算他是,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这么说来,他可能是。”
“他是正常人,还是变态,你自己去观察吧。”绯色婆婆站了起来,“那不就是你的工作及你此行的目的吗?”
“婆婆,你的口风真紧。”真帆撇撇唇。
其实她也知道,想在绯色婆婆口中问到什么,那真是异想天开。
像绯色婆婆这样的人,一定是在达川家待了一辈子的那种忠心老仆。这种人不但忠心不移,有时还固执得很。为了达川家的面子,她是不可能发表什么对达川家继承人不利的言论的。
“即使他不是什么变态杀人魔,但我想……他一定是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年轻富豪。”
绯色婆婆眨眨眼睛,笑了起来。“我真喜欢你这种直来直往的个性。”
“是你要我看看他真实的一面,不是吗?”
对真帆来说,绯色婆婆绝对是这个神秘豪宅里的第二个神秘人物。明知主人跟女人在里面调情,却故意带着毫不知情的她硬闯,这种不合逻辑的行径令她惊疑不已。
“你以为你已经看见他真实的一面了吗?”绯色婆婆故作神秘地问。
“咦?”她微怔。
绯色婆婆高深地一笑,“多住几天吧,你会很惊讶的。”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烟稀少,还是因为房子太大,真帆总觉得入夜后,这栋古老的洋房显得阴森森的。
本来打算到处去“探险”,但因为还不习惯这种阒静诡异的氛围,她打消了念头。
刚躺下准备睡觉,她听见轻微的敲门声———
跳下床,她走到了门口。“谁?”
“是我,番匠。”房门外传来番匠刻意压低的声音。
知道门外的人是“同伙”,她迅速地打开了门。
番匠像是担心被人发现,急急忙忙地夺门而入。
真帆关上门,“干嘛?这么晚了……”
“笨蛋,大白天的我能跟你说什么吗?”番匠轻啐一声。
真帆看着他有点突出的肚子,语带嘲弄:“达川家的伙食还真不错嘛。”
知道她在嘲笑自己突出的小腹,他刻意地缩缩肚子。“少挖苦我,你不知道我在这里有多辛苦。”
“所以你就靠吃来宣泄压力?”她使坏地一笑。
“不跟你鬼扯。”番匠自知斗不过她的牙尖嘴利,赶忙鸣金收兵。
“老总怎么会派你来?”
“因为没人敢来,而我又刚好自告奋勇啊。”
番匠轻戳了她的额头一下,“你简直是找死。”
“干嘛啊?”
“你不知道达川最恨谁吗?”
“记者。”
“不,是你。”他说。
“我?”她一怔。不会吧?就因为她今天跟他呛声?
番匠一脸严肃地道:“据我所知,达川一直不能谅解当初第一个写他是‘蓝胡子’的记者,而那个人不巧就是你。”
真帆一愣,这才意会过来。
两年前,她刚进入大搜奇,就因为写了一篇关于达川英嗣的报导,而得到公司的重用。
在这篇报导中,她形容达川英嗣是日本蓝胡子,活灵活现的将他塑造成病态又疯狂的杀人魔。
“知道来的人是你,我真的吓了一跳。”
“我不怕。”她说得有几分心虚。
说真的,她还真觉得达川英嗣那个人既阴沉又恐怖。虽然他有一副完美的外表,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有时真让人不寒而栗。
“话别说那么快。”番匠故意出言吓唬她。
“少来,我是被吓大的。”她不甘示弱。
“是喔、是喔……”他语带促狭。
“ㄟ!”她使劲地推了他一下,“你这么晚到我房里,不是就为了吓唬我吧?”
“ㄜ?”
“话说回来,你来了一个月,到底查到什么东西?”
“当然有。”他不服气地,“你以为我来度假啊?”
“那你知道些什么?”她斜睨着他。
“他是个花花公子。”
“呵!”她不以为然地一笑,“有眼睛的都知道,有没有更有价值的发现啊?”
“达川家有争权夺利的问题。”不甘被嘲笑,番匠急着说出他另一个观察所得。
她一怔,眨眨眼睛,“快说来听听……”
“不要?反正是没价值的发现。”
“干嘛那么小心眼?”知道他还介意她刚才所说的话,她咧嘴笑笑,一脸讨好。
番匠睨着她,“你自已不会去观察吗?”
“我们两个合作,效率好一点嘛。”
番匠轻哼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变伙伴了?”
“我们一直是啊。”她像只讨好主人的小狗般望着他。
看见她那既讨厌又可爱的表情,番匠投降了。
“好吧,告诉你……据我观察,达川的叔叔跟姑姑们正准备争夺家产。”
她一怔,“真的?”
番匠点点头,“没错。”
“可是他是达川家的唯一继承人,他们有什么理由跟他……”
“以前是没有,不过这两年有了。”番匠续道:“因为杀妻嫌疑犯的谣言及私生活复杂的传闻太多,他的叔叔、姑姑正打算用这些名义,要求他放弃继承权。”
“难怪他这么恨记者。”她恍然大悟。
“达川家是旧贵族,非常注重名誉,达川英嗣的荒唐行径,确实对他很不利。”
“原来如此……”她沉吟了一下,“既然他的叔叔、姑姑要以此要求他弃权,他为什么不收敛一下?”
“收敛?”番匠不解。
“我是说他为什么还要带女人回家乱搞?”她皱皱眉头,疑惑地道。
番匠挑挑眉,似笑非笑地,“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咦?”她微怔。
“你想想看,一个有权有势又多金的男人,会有多少女人自动送上门?”他笑腴着她,“不吃白不吃的道理,你懂吧?”
真帆轻哼一声,“龌龊。”
“跟你没共识。”番匠撇撇唇,“我走了。”
“求之不得。”真帆打开门,“滚吧。”
番匠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不敢一下子就走出去。
真帆不耐地踢了他屁股一脚,“神经,你真以为自己是侦探啊?”
“你!”无辜被踢了一脚的番匠气呼呼地瞪着她。“你这个不懂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家伙。”
她一脸“你奈我何”的得意表情,然后咧嘴一笑,“晚安。”说罢,她关上了房门。
什么自动送上门?明明是交易,她亲耳听见那女人跟他要东西啊。
“笨番匠!”
※※※
虽然心里有点不安,真帆还是睡了个好觉。
“嗯……”翻了个身,她无意识地抬抬眼睫。
突然,她看见床边有个黑影——
“啊!”她惊慌地跳了起来。
是绯色婆婆,她就站在床边看着她。
“天啊,你吓死我了……”她猛拍着胸口,却还平抚不了急促的心跳。
“我又不是鬼,你干嘛吓成那样。”绯色婆婆闲闲地说。
“你是怎么进来的?”真帆问。她昨晚明明上了锁,不是吗?
绯色婆婆挑挑眉,“我有这庄园三十六间房间的钥匙,包括主人的。”
“ㄟ?”她一怔。
这么说,她可以随意进出每一个房间啰?真是危险,看来她不能在房间里留下任何可能泄露意图的证据。
绯色婆婆像是知道她的忧虑似的,“你放心,虽然我有钥匙,但不会随便进来的。”
她撇撇嘴。真是睁眼说瞎话,她现在不是“随便”进来了?
“起床吧。”绯色婆婆拉开被子,“吃早餐了。”
“早餐?”她微怔,下意识地看看桌子,“早餐在哪?”
“不在房间吃。主人邀请你跟他一起进餐。”
“是吗?”她挑挑眉,想起那个被她气到不想吃饭的达川英嗣,“他不怕没胃口?”
知道她在挖苦达川英嗣,绯色婆婆笑了,“经过一夜的休息,我想他应该好多了。”
真帆撇唇一笑,“我是怕他饿死。”
“什么意思?”
“因为我待会儿还是会气他。”她有点得意地说。
绯色婆婆一怔,惊讶地望着她。须臾,她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女孩还真是有趣极了。”说着,她伸手拉了真帆一下,“走吧,我等着看呢。”
“ㄟ?”听见她这么说,真帆怔了一下。
怪怪,这个老婆婆还真是性情古怪咧。
※※※
带着随身的笔记,真帆随着绯色婆婆来到餐厅。
英嗣已经坐在餐厅里的长桌前等着。他在看报纸,神情有点严肃。
“主人,成田小姐来了。”
英嗣搁下报纸,睇了她一眼。“我等很久了。”
“绅士等淑女是不该抱怨的。”
他眉梢一扬,撇唇而笑。“我不是什么绅士,再说,你是……淑女吗?”
“你……”
“坐下吧。”他打断了她,转而吩咐厨子,“上菜。”
“是。”厨子点头一欠身,赶忙跟两名仆人将早餐摆上桌。
一阵忙碌后,真帆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她的面前摆了一堆东西,但他面前却只放了一杯柳橙汁。
正当他拿起杯子,准备喝下他今天的第一口早餐时,真帆拿出笔记,大声朗诵着——
“达川英嗣的早餐是一杯现打的柳橙汁……”
杯子都已经凑到嘴边的英嗣懊恼地纠起浓眉,“你……”
搞什么东西?他好意邀她吃早餐,她居然不肯让他平静的度过早餐时间?
看见他不悦的表情,真帆知道自己又激到他了。她很得意,因为她就是要气死他,气到他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这是我的工作。”她装出一脸无辜。
“吃饭的时候不要工作。”他捺着性子说。
“可是观察你是我的工作啊。”
“你不必连我吃什么都写上去吧?”他眉心一拧,“写点有用的东西。”
可恶,她所属的杂志社不经查证,就把他形容成是日本的蓝胡子,现在他给他们机会查证一切;却派一个只会记录他早餐吃什么的笨女孩来!
“有用的东西?”她歪着脑袋,一脸认真却又不安好心,“那就写……达川英嗣是个暴躁易怒的年轻富豪?”
“什……”英嗣恼火地瞪着她。
见他眼睛冒火,真帆得意极了。
“放心吧,我不会真的那么写的,我会尽量美化达川先生的。”
英嗣眉丘隆起,直视着她。“你不必美化我,只要据实报导。”
“是吗?真的可以吗?”她眨眨眼,迅速地在笔记上写着,并大声朗诵──“达川英嗣是个私生活精采的富商,他……”
“喂!”英嗣沉声一喝。
她抬眼看他,装出一脸的无知。“怎么了?”
“你写什么鬼东西?”他懊恼地质问。
“是你要我据实报导的啊,我只是忠实的呈现我的所见所闻。”
“你……”他眼底都快喷出火花来了。
真帆眨眨眼,“我说的不对吗?”
他瞪着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你……”突然,他指着她,命令道:“吃你的东西,不准再说话!”
该死!再让她继续说话,他真的会气到爆血管。
“收到。”她咧嘴一笑。
低下头,她笑得几乎快内伤。嘿嘿,总算让她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