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叮当!
中午下课的钟声准时的响了起来,洪亮地回荡在偌大的校园中,却在下一秒钟被喧哗的人声掩盖。
在地下室的餐厅里。
“喂,你刚刚跑到哪里去?不是说好要跷去外面吃冰吗?”
君怜坐在两名女学生的身边,独自吃著午餐。虽然不想偷听人说话,但实在是那两个女孩子声音太大了,她不想听也不行。
“你还不知道吗?我跑去旁听了。”另一名女孩得意道。
“旁听?你别笑死我了。你这个人怎么突然变得用功起来?老天是不是要下起红雨来?”长得较福态的女学生讥笑道。
“老天没有下红雨,倒是高年级那边来了个超帅的英文老师。”女学生飘飘然的道,两手还在胸前交握,一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已经暗恋上那个英文老师的样子。
较福态的女学生被她搅得也好奇了起来。“真的吗?我要去看!”
“那我们要早点去,否则好位子会被人抢光。”
“他真的很帅吗?像木村拓栽那样?还是像福山雅治?”女学生春心大动,巴不得立刻飞去那位超帅的英文老师身旁,以爱慕的眼神盯著他。
“比他们帅上好几十倍!”
说到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兴奋的大叫起来。
君怜倏地站起,迳自拿著盘子离开两个还在吱吱喳喳的女孩子,走向流理台将空盘子一放。
“白老师,要不要来点水果?知道你爱吃,特别帮你留下来。”一名餐厅的欧巴桑笑著说。
“好的,谢谢。”她微微笑了一下。
“白老师。”
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转身循著声音望去,看见学校的教务主任快步走过来。
“白老师,原来你在这里。”他气喘吁吁的说。
“主任,有事吗?是不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又被你抓到翻墙到校外买东西?我会找他们谈的。”
“不,不是。我想你应该有听说学校请了名英文老师的事吧?”
“刚刚知道。”是由那两个聒噪的学生那里听到的。
“我们刚刚在举办欢迎会,突然发觉你没去,所以来通知你一声。就在教务处楼上的会议室。”
“我有些事,不太方便去。”君怜对这种大家说些场面话的欢迎会不感兴趣,所以就像以前一样委婉的拒绝了。
“是吗?我也不勉强你。其实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了,去露一下脸也没关系。”
“主任,反正我迟早会和那位老师见面,我相信他应该不会介意我的缺席吧!”君怜笑笑的道。
“那么我跟他说一声你有事好了。我先走了。”
君怜目送著他离开,她微叹一口气,也跟著走出餐厅。
???君怜走进教室,发现学生又比上午更少了。这会儿,她再也忍不下去,终于发火了。
“班长,那些今天早上还在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她怒气冲天的问著一名看起来很无辜的男学生。
“老师,我也不晓得,他们刚刚还在的。”他可怜兮兮的回道。
君怜放眼看去,不见的都是女学生。她心念一转,旋即转身走出教室。
“老师,你要去哪里?”班长在她身后大叫的问。
“去要回我的学生!”
???来到高年级的大楼,君怜远远的就看见几名好像是她班上的女学生正快步的朝一间教室走去,一脸掩不住的兴奋。
君怜苦笑一声,她从来就没看过班上的学生上她的课会那么兴奋。看来,那位她还没打照面的同事满会掳获人心的嘛,他的课应该教得不错。天哪,拜托,你现在是来踢馆理论的,怎么还没见到他的面,便先称赞起他来了。白君怜,麻烦你振作一点,别丢自己的脸。
她武装好自己,走近教室,准备即使学生们再怎么抗议也要拉她们回去上课。但当她看见了教室外的景象,蓦地打住了脚步。
一排排黑压压的人头全部挤在教室门口或窗户旁,反正可以站人的地方全部站满了人,而且还清一色都是女孩子。
天哪,这真是世界奇观。
君怜看著她们皱眉,然后举步走向她们。她两手并用非常困难的排开女学生,其中竟然还有女学生叫她不要插队,她只觉哭笑不得。
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终于排除困……不,应该是说排开人墙,正式和新同事见面。
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她突然脑筋一片空白,整个人呆住了。
瑟斯对她笑了笑,“白老师。”
“你……”她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他逗著她。
“你不应该在这里的!你只是我的一个梦……”她低语。
“白老师,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是高年级的英文老师,本来就是要在这里上课才对啊。”他还是笑著,但笑容里多了些她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有点邪恶,有点耐人寻味。
君怜摇摇头,“不,你应该是在地——”倏然发现四周有许多对好奇的眼光在注视著她,她警觉地转个话题说:“我是来带我的学生离开,你不介意吧?”
瑟斯耸耸肩,“当然,请便。”
君怜瞪他一眼,然后转身面对那满心不甘的女学生们,“好啦,你们该回教室上课了。”
女学生们大声哀号了起来。
“乖,听话。我知道你们都是群很乖、很听话的小女孩。”
瑟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话,女学生们马上变了个神情,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君怜很不是滋味的瞪他一眼后,正要转身离开时,瑟斯却叫住了她。
“白老师,很抱歉给你惹这么多麻烦,天天放学后,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他诚挚的说。
“对不起,我今天有事。”她一口拒绝他。
“那明天?”
“没空。”
“后天?”
“也没空。不管你什么时候约我,我都没空。再见,不,我们不会再见。”说完,她毅然转身走开。
瑟斯无言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其实他早就料到她看见他时会对他多么的无情,或者假装不认识他,这一切全是他当初的冷血所造成,所以他也就默默的认了,谁教他要那样对待她呢?可是现在看到她的坚强是为了掩藏心里的脆弱,他为了自己情不自禁偷偷跑到人间的欲望感到羞惭。
在地狱里,他多么想抱她,渴望再次拥她入怀,占有她的激情欲望日日夜夜的煎熬著他,所以他不惜放下身段,以一个英文老师的身份混入她的学校里。更别提他费了多大的工夫催眠学校的校长和相关人员,当然也包括那些老师,让他们深信他是教育局派来的新教师。
但是他独独不愿向君怜催眠,说他自私吧,因为他想看的是真正的她,赢得她真正的爱,而不是虚伪的心,或可说是用一种赎罪的心态来弥补她为了他而受伤的心。唉,他可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敢这么做的。
她那颗异常固执又桀骛不驯的心,他要何时才能攻陷呢?
???在走回教室的路上,君怜的心乱糟糟的,有好几次走错楼梯,转错方向还不自觉。
这也不能怪她,谁教瑟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害她一颗脑袋被他搅得一团紊乱,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她烦死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这会儿又像被人丢了颗石子般地起了一波波的涟漪,而且还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不,冷静下来,白君怜!那个男人来到人间不一定代表是追你来的,他也有可能只是来看她现在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有刚才他那一副以胜利者自居的神情教人看了就讨厌,而且最最不能原谅的是他对她的无情。漠视他,白君怜!彻底的用冷淡报复他,帮自己出一口怨气!她这样告诉自己。
主意一打定,心情突然变得轻松了起来。她才不会为了自己多舛的命运难过呢!
???瑟斯经过君怜的班级,看见她班上许多空无一人的座位和几个正围在一起聊天的学生。
他不自觉地停下脚步,伸手朝一位坐在位子上拿著镜子涂口红的女孩招了招,女孩受宠若惊地小跑步过来。
“老师!”她以兴奋又带著爱慕的眼神看著他。
“我问你,那些同学呢?”
“你是说那些跷课的人?”女学生假装腼腆的抿嘴一笑。“老师,他们才不会来上白老处女的课呢!”
“白老处女?”瑟斯微皱起眉。
“哎呀,就是白老师啊。班上的同学根本不会来上她的课,并不是说她课教得不好,而是大家讨厌死了她那一副像被人倒了好百万的会、不苟言笑的大便脸。老师,难道你不觉得吗?看她模样就像深宫怨妇,活该她一辈子找不到男人——”
“闭嘴!”瑟斯越听越生气,怒声斥喝,鼻翼翕张的瞪著面前浓妆艳抹的女孩。
女学生吓了一跳,马上噤如寒蝉,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瑟斯愤然的转身,怒火填膺地瞪视每一个想和他打招呼的人。他阴沉不快的脸吓得他们将到口的招呼声吞下,纷纷走避,深怕遭受池鱼之殃。
她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呢?她还要把这些事情藏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她要忍耐到那些学生爬到她头真上撒野,她才高兴吗?
天杀的女人!
他暗暗咒骂一声,大步往低年级的教师休息室走去。
???瑟斯像一阵狂风般扫进教师休息室中,他看见偌大的休息室里只有君怜一人在,而她正在倒咖啡。
“君怜!”他气呼呼的朝她走去。
她瞟了他一眼,放下咖啡壶。“这里是学校,请叫我白老师。”
“管你什么老师不老师!我有话跟你说!”
“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彼此各不相欠。”
她的口吻超级冷淡。
“女人!你先放下你的臭脾气,行不行?”瑟斯恼怒道。
“别来烦我!”丢下这一句话,君怜拿著杯子就要往外走。
她实在不想再看到他,甚至急于打发他,原因无他,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再次栽在他手里,变成一只他爱就百般呵护,不爱时又急于甩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瑟斯,你太看轻我白君怜了。你以为我会像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会为了获取你一瞥,而自甘坠落受你摆布,你太自大了!”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明白什么?你不会去找别的女人明白吗?那……那个叫你主人的金发女人,你去找她明白算了!”说完,君怜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瑟斯正想开口发难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白老师,原来你们都在这里。”教务主任走了进来。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君怜丢下这句话后,迳自离开。
瑟斯意欲追上去,教务主任却拉住他。
“瑟斯,你先别走。今天放学后,大家想再帮你办一个较正式的欢迎会,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
“千万不能不去,这次是校长主持的。他很看好你,还想帮你介绍一些校董,机会难得啊。”教务主任打断他,微笑著说。
“你们人类怎么那么麻烦!”瑟斯气愤的说。
他甩开教务主任的手,跑出休息室,但是君怜早已不见踪影了。
???放学的钟声响了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校门。
“白老师。”
君怜正想回家时,一名秃头的中年男人叫住了她。她微叹一口气,勉强装出笑脸转身面对他。
“真巧,你要回去了吗?我也是。”
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她暗忖。还是不要破坏他的好心情,敷衍一下算了,谁教她很有爱心呢!
“要一起走吗?陈老师。”
“别叫我陈老师,现在已经放学了,叫我伯通。介意我叫你君怜吗?”
很介意。但君怜还是摇摇头。
陈伯通闻言,不禁眉开眼笑了起来。
“陈老师。”
“不是说好叫我伯通吗?君怜。”
她扯出一抹微笑,深怕面前的男人会乐得飞上天去。真搞不懂,他干嘛那么高兴?
受不了他!
“陈……不,伯通,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是不是相亲成功了?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有暗笑在心里。
“啊,你看出来了呀!真不好意思。想当初……”
又来了,他开口闭口的想当初,君怜觉得头快疼了起来。
“你是答应了吧?”
“啊?”她恍然回过神来,一对翦水眸子茫然地看著他,她答应了什么?
陈伯通露出一口黄板牙,“一起吃饭?”
这时她刚好看见瑟斯向他们走来,她把心一横,点头道:“好。”
“真的?我太高兴了。”
“不准!”瑟斯的暴喝声突然出现。
陈伯通一惊,手上抱著的考卷掉了一地。他害怕地看著面前盛怒的男人,连考卷也不敢蹲下去捡,只是颤巍巍地呆立在原地。
“伯通,我们不用理他。来,我帮你捡考卷。你这些考卷是要拿回家改的吧?”君怜弯下身,抬头对陈伯通浅浅一笑。
“君怜,谢谢你。”陈伯通乐得好像快要飞起来似的。
这幕看在瑟斯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气得牙痒痒地想咬人。
他突然抓起陈伯通的领子,将他举了起来。“立刻给我滚!”
“喂,你快放开他!”君怜命令道。
瑟斯心不甘情不愿地放手,陈伯通跌坐在地上。
“陈老师,你没事吧?”她扶著一脸可怜兮兮的男人站起,伸手拍掉他身上的灰尘。
“你做什么?”瑟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愤怒的质问著她。
“不关你的事!”君怜把他的手一甩,怒目瞪著他说。
瑟斯不理会她,转身抬起下巴,以一副王者之姿睥睨著颓瘦的陈伯通,语带不屑的说:“滚开!”
看见他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君怜更是火大。
她拉著陈伯通的手说:“我们走。”
瑟斯连忙拉开他们,并且挡在她面前。“我叫他走而已,没叫你离开。”
“是吗?我不知道我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伯通,我们别理他。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再晚可能就没有位子了。”“我们、我们!瞧你说得这么亲热。”他冷哼一声,突然用指尖戳著陈伯通的胸膛。“你这个小子,接近君怜到底有什么目的?告诉你,你不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陈伯通被他戳得快喘不过气来。
“我警告你,你少威胁别人!我最讨厌人家这么做了。”君怜替早已吓得两腿发抖的男人拍开戳著胸口的手指。“你老实说,你为什么要接近君怜?”瑟斯还是咄咄逼人的问道。
他越看越觉得这男人不顺眼,地狱里的一只狗都比他有勇气多了,胆小如鼠,还要女人替他解围,最可恶、最让他生气的是这家伙竟敢厚颜无耻地接近君怜。
想要接收他的女人吗?门都没有!
“我……我以为……她对我……有……有好感……”陈伯通结结巴巴的说。
“什么?!”君怜和瑟斯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难道不是?她……她每次都看著……看著我……”
“我什么时候看你了?”君怜气愤地大叫。
“我……我有证据的!”陈伯通从他早该作古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卡片,“你给……给我的情书……”
君怜一把接过,不看还不打紧,一看她简直快要吐血。里面的内容煽情不说,还充满了非常幼稚的图画,一看就知道是恶作剧,八成是学生们干的好事。
瑟斯也看到了,他的眉头越蹙越紧,几乎可以打结了。
“陈老师,你连情书是真是假也不会分吗?这一看就知道是学生们的恶作剧。”君怜没好气的道。
“我……我……”陈伯通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急忙拔腿飞也似的跑走。
“喂,陈老师,你的卡片!”瑟斯在他身后忍著笑大叫。
“喂,你是故意的吗?”她双手环抱在胸,口吻平板的问。
“哪有,我只是想叫他拿回他的情书。”他一脸无辜地道。
“刚刚好像有人在偷笑,啊,只是不知道是谁呢?”她瞟了他一眼。
“是谁啊?”他嘴角含笑的看著她。
她瞪了他一眼,“你心知肚明,算了,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废话。”
他很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君怜——”
“够了,别再说什么。我不知道你来到人间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可要警告你一声,别打我学生的主意!”
“如果我打的是你的主意呢?”
“做梦!”
“君怜。”瑟斯握住她的肩头,低声呼唤她,一对深邃的眸子充满深情地凝视著她。
但是君怜逼自己视而不见,拨开他放在肩膀上的手,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说过我不会再相信你,你也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诚如我所说的,我从来就没爱过你,你不是也没有爱上我吗?”说到这里,她的心突然变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要坚强的说谎下去。“瑟斯……或者应该要叫你撒旦,你找错人了,我的灵魂还是我的。”说完,她潇洒的一笑,向他挥挥手说拜拜后,大步离开。
她的决定是对的,她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