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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永不凋零 第一章


  蓝婕仪带著一身的疲惫,返回家中。

  一进人客厅,她便愣了一下,家里平静得出奇,随即她拍了一下头,对自己笑了笑,“我都忘了现在才五点多。”

  是的,她已经好久不曾如此准时回家了。

  她经营了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公司,而且完全是自个儿闯出来的。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来说,她能有这样的成就的确令人羡慕。但相对的,她也付出相当多的时间与精力。天底下终究是没有白吃的午餐。

  蓝琬仪边冲进来,边大叫:“台北实在愈来愈无法住人了。”

  “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敢情是失火了?”蓝婕仪坐在沙发上,望著她那年轻活泼、不知忧愁的小妹,不禁想起自己也曾有过那样无忧无虑的岁月,只是……蓝琬仪打断她的思绪,“老姊?!”她瞪著大眼,不信的眨呀眨,“真的是你?”

  “难道你还有另一个姊姊吗?”婕仪好笑的看著琬仪那夸张的表情,难不成自己真有那么久不曾早早回家了吗?

  琬仪像发现新大陆般,跑过来摸摸婕仪的额头,“你没事吧?!”

  “小姐,你未免联想得太远了吧!”婕仪真是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本来就是嘛!没事你会那么早回来?”琬仪在她身旁坐下。

  “我只是觉得好累,突然想休息一下。”她耸耸肩,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哇塞!太阳是不是要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女强人会说‘累’?”

  “你别那么夸张行不行?我又不是机器,当然需要休息。”

  “哟!天空大概快下红雨了,记得这句话向来是别人对你说的。”她给婕仪一个不要强辩的眼神,“就算机器人也需要充电,更何况是人呢?哪有人像你这样卖命的,你终于尝到苦果了吧!”

  “请问你发表完了吗?口干不干?要不要我为你倒杯水?”婕仪反讽道。“这么啰唆,真不知哪个人有勇气娶你。”

  “我又没说要嫁人。”琬仪的口气一点也不肯退让。

  婕仪欲言又止,“算了,我此刻没力气和你争辩。”

  “你……你真的没事?”琬仪关心的问。

  他们一家人,虽然平时爱斗斗嘴,但事实上手足情深,恐怕无人所及呢!

  “别担心,只是同样的事物看久了,有筋疲力尽的厌倦感,睡一觉就没事了。”

  “看在你是我姊的份上,本姑娘今晚就下厨为你煮顿丰盛的大餐,好好替你补一补。”

  “谢啦!”婕仪笑一笑。

  这就是家庭的温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回家,似乎就能把所有的风浪挡在门外。

  ※※※

  蓝婕仪用餐后,便躲进房里,享受片刻的宁静。

  她靠在窗边,望著点点星空及万家灯火,轻风微微吹来,但却未吹掉她心中的惆怅。

  她不知道自己怎会无缘无故情绪低落,难道真是老了?

  多数的女孩到了二十七岁,想必都开始拉警报了吧?但她却一点也不敢再沾感情之事,或许这就是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蓝婕仪高三那年,在一次自强活动中,认识了殷茂霖。他们相互扶持、鼓舞,一同走过联考那段艰苦岁月,进入大学。所不同的是:蓝婕仪念的是商学院,而殷茂霖念的则是医学院。

  殷茂霖出现在蓝婕仪学校的比例,都快让人误以为他是她们学校的学生了。

  蓝婕仪对将来从没什么野心,她只希望当殷茂霖的好妻子,为他料理家务、生儿育女,做一个贤内助。

  只是她不懂,为何连这小小的心愿,老天都要剥夺。

  就在他们即将论及婚嫁之时,殷茂霖却带来了一句“抱歉”,因为他必须娶一个富豪的女儿。

  婕仪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她的世界完了,她好想一死了之,但想起她那白发斑斑的父母,及关爱她的兄妹,她真狠得下心,弃他们于不顾吗?

  爱情与面包一比,显得多可笑啊!五年的恋情竟换得如此结果。

  最后她选择了逃避,回到老家,在双亲小心呵护下,逐渐抚平伤口。

  过了两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她终于展翅高飞,摇身一变,成为商场上精明能干的女强人。

  像一只浴火凤凰新生般,展开另一段新生命。

  后来,她听说,殷茂霖当初之所以被迫娶个富家女,是因为他父亲欠了一屁股赌债,加上他母亲重病住院需要一大笔钱,所以只好走上那唯一的一条路。

  蓝婕仪听完并没什么反应,她只知道她的心完完全全死了,因为“殷茂霖”三个字再也无法激起她任何感觉了,无爱、无怨,也无恨。

  从此,事业便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再也不愿做个依赖男人的小女人,她要成为现代新女性。

  多少年了?这一段往事早已随波逐流,跟著岁月青春一块埋葬,怎么今天会突然想起呢?

  或许她是得了职业倦怠症,所以今天才会无精打彩,胡思乱想。

  看来这星期天非放自己一个假不可了。

  ※※※

  蓝振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修长的双腿则自在的放在桌面上,手中拿著遥控器,一台换过一台,看著重复跳动的画面。“唉!难怪那么多人想装第四合,因为三台的确是太少了。”他不禁感叹。

  听到昨喳一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我的大小姐,你总算回来了!我还正在怀疑是不是有人嫉妒我老妹能干又漂亮,所以想把她累死。”

  婕仪惊讶的望著振仪,“老天保佑,你该不是专程在等我吧?”因为蓝振仪从不等门的。

  振仪展开嘴角,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笑容。“看来我还少说了一项,原来我老妹除了能干、漂亮外,更是聪明绝顶。”

  婕仪一个快晕倒的表情,“我完了,这回八成是任务艰钜。平时只有在你有‘好事’找我帮忙时,才会低声下气,而今天竟外带赞美,我似乎可以预测未来会尸骨无存。”

  “真是知兄莫若妹,的确是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

  “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最近连自己的事都弄不好了,怎会有余力帮你呢?”语毕,她便转身欲往房里去。

  “别这样,我都还没说,你就先打退堂鼓。”振仪急忙挡住她的去路,拉她到沙发上坐好。

  婕仪无奈的翻翻眼珠子,“好吧!我洗耳恭听。”

  蓝振仪这时却反而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他可以预料他一开口,婕仪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因为她向来最排斥这种事。

  可是,南部老家的双亲已经训了他好几次,要他多开导开导婕仪,并多为她留意身旁的未婚男士。

  蓝振仪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呢?

  当然不能让婕仪因为一个段茂霖,就从此封闭自己,不过自己的“心结”必须自己解开,这岂是外人能帮上忙的呢?

  唉!他觉得自己真像夹心饼干,两面不是人。

  “嗯,事情是这样的……”他抓抓头发,试著导入正题。

  “我在这个周末晚上办了一个庆祝晚会,可是突然有个女的临时有事不能来参加,所以……想找你凑人数。”他吁了一口气,终于把话说出口了。

  “找琬仪吧。”她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婕仪没有大发雷霆,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不过,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似乎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觉得——小生怕怕。

  振仪赶紧挡在她前面,“你又不是不知道,琬仪假日除了有社团活动,还要打工,怎么可能会有空呢?”

  婕仪斜睨他一眼,“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为这种事和你吵架。”她又换个比较舒服的站姿,“你开的是未婚青年联谊社,办的是什么活动,连小学生都知道,我没那个兴趣,你还是找别人吧!”她一副免谈的样子。

  “拜托!我的好妹妹,明天就星期五了,临时我能到哪里找人?帮个忙嘛!”他开始采取“赖皮功”。

  “我已经老了,对你们那种活动实在提不起劲,饶了我吧!”

  “人无信不立,你自己也是当老板的,应该晓得这个道理,早已计画好的事总不能突然取消,你就纡尊降贵,帮你这个可怜的老哥一个忙吧!”振仪试著对婕仪动之以情。“在这个群体社会中,很多事本来就身不由己,要考虑其他人的立场。你不也曾找过我,帮你赶产品广告的设计图?所以,往远处想,哪一天你会需要帮忙,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换威之以势。

  看见婕仪犹豫的神色,他马上诱之以利,“只要这次你肯帮我,要什么样的报酬都随你开,别考虑那么多了,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好不好?”振仪使出浑身解数,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说服她。

  婕仪当然知道家人的关心,在经过那次事件后,家人曾二十四小时盯了她好一阵子,为的就是怕她一时想不开便SayGood─bye。

  当她终于再度站起来时,家人则开始到处为她介绍朋友,只因怕她得了“爱情恐惧症”。

  为此她曾大吵大闹过好几次,最后还以绝食抗议,才使大家都停止行动。

  只是近来,双亲似乎又开始……“唉!”婕仪思甩头,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要是以前,提到这种问题,她铁定会一口回绝。只是……最近心浮气躁,诸事不顺,或许真该为自己的生活加点调味料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可以顺便卖个人情。

  “老哥,我看你改行当外交官算了,以你的口才,可能会多出许多愿意与我们有邦交的国家。”

  振仪眼睛一亮,“意思是你被我说服了吗?”

  “我能说‘不’吗?可是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记得你欠我的。等下一个Case谈好,我绝对会记得借用你的长才,帮我设计广告。”婕仪正要动身,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或许你该考虑上电视做个演说,也许能感动‘她’,她就自动出现了,省得你像大海捞针一样,白费力气。”

  婕仪的一句玩笑话,却让他的心大大振动了一下。

  唉!为何独独只有“她”有这种魔力?这么多年了,对于她,他依旧无法释怀。天!这种日子何时才会结束?

  不过在婕仪面前,他未露出任何神色,“累了一天了,你早点歇著吧!”

  赶走了婕仪,他便跌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手掌里。

  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更不相信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什么天长地久,什么海枯石烂,说穿了,不都是讨女孩欢心的甜言蜜语吗?

  直到她──钟雁羽的出现,所有的理论,都不攻自破。才第一眼,他就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恍然明白这才是恋爱的感觉,而以前那些都只是游戏人间。

  从此,他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女孩的美,整颗心全系在她身上。

  他觉得自己也变得俗气起来,竟喜欢和一般人一样,也说那些“甜言蜜话”,甚至觉得那还不足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只是他永远不懂,都已经论及婚嫁了,雁羽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还刻意安排一场误会,让他恨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羽,告诉我,你在哪里?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蓝振仪又再一次因为她,而醉倒在沙发上。

  ※※※

  蓝婕仪对著镜中的自己,露出淘气、顽皮的笑容。等会儿必定能给振仪一个Surprise。

  婕仪穿了一件T恤、一条牛仔裤,脸上则脂粉未施,乌溜溜的秀发自然的披在肩上。顿时,她觉得心情很好,似又回到年轻无忧的岁月。

  自从开始工作起,身上穿的都是庄重典雅的套装,而为了礼貌,她也会在脸上薄施脂粉。

  当了老板之后,她的穿著打扮更是比实际年龄成熟了好几岁,因为,年纪太轻要带人毕竟不容易。

  好久不曾有过如此轻松、充满朝气的打扮了。婕仪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最喜欢原原本本的自己。

  在商场上,总是要时时刻刻戴张假面具,用虚伪奉承的言语,打好人际关系,唉!时间一久,真的连自己都要开始厌恶自己了。

  “叭!叭!”外面传来的喇叭声,打断婕仪的思绪。

  婕仪知道是振仪在催她了,她再次检视镜中的自己,做最后修饰,便踩著愉快的步伐出门去。

  振仪瞧了婕仪一眼后,久久无法出声,反应不过来。

  婕仪看到他的表情,差点大笑出声,不过她还是强忍住,因为此时若不知好歹的火上加油,恐怕连“如来佛”也救不了她,振仪铁定会宰了她。

  虽然她外表不露痕迹,但心中却大大叫好,她终于整了振仪一次,吓他一大跳。

  婕仪先打破沉默道:“怎么了?舌头被猫吃了吗?”

  振仪这会儿才回过神,“我的天啊!你去哪儿找来这一身衣服,我以为在你的衣橱里,早就找不到这些玩意儿了。”

  婕仪露出一个甜美、让人不忍责骂的笑容。“老哥,你实在太聪明了,这是从琬仪那里借来的,好看吗?”

  “小姐,我们并不是要去郊游,而是一个晚会,你以为这身打扮合适吗?虽然那并不像金钟奖、金马奖那么正式,需要你去订做晚礼服,可是也不是像你现在这样……”他正努力在克制自己的脾气,“你在外面工作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最不需要交代的便是服装,看来我还是错了。”他又深吸一口气,“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要让我下不了台。”

  “老哥!”婕仪一脸无辜样,“我又不晓得你们的活动是什么样子,你不喜欢,我再进去换就好了嘛!何必这么生气呢?”

  “你明知道现在我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你这身打扮,另一就是选择迟到,而你应该更清楚,我宁可你这样,也不愿迟到。”振仪气呼呼的将车开走。

  “老哥,其实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我是你妹妹,你也不会丢脸,根本不用……担心。”婕仪的话,在看见振仪的表情后,愈来愈小,逐渐隐去。

  振仪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我不晓得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有你这么个宝贝妹妹来惩罚我。”

  婕仪乖乖的闭上嘴巴,头转向窗边,望著外面的景色,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正在反省,但她心中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正在庆祝今晚的胜利。给振仪一个小小的教训,想必以后他再也不敢打这种主意了。

  婕仪发现偶尔放纵自己,恶作剧一下,竟能唤回自己失去的活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

  到了目的地,婕仪才发觉她被振仪骗了。

  她一直误以为只是个二、三十人的小型聚会,没想到竟是个一、两百人的大型晚会。

  “人这么多,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我就不信有人会发现!”婕仪忍不住抱怨道。

  “这是我联谊社成立两周年庆祝晚会,你就赏个脸,捧捧你老哥的场吧!”

  “这么快,已经两年了。哥,你确定你还要继续……”

  振仪急速打断她的话,“别再说了,至少今晚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吗?”

  婕仪默默的点点头。

  她永远无法了解,像振仪这么洒脱不羁的人,怎么会为个女孩子……,唉!或许终此一生,他永远也无法将“她”遗忘吧!

  “我必须去安排一下活动流程,你自个儿四处看看,好好玩一玩,晚点儿我们再一块回去。”振仪一一交代道。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去忙吧!”

  振仪离开后,她开始打量起周遭,看看那些布置,想必花了振仪不少心血吧。

  餐点是采自助式的,另一旁则是七彩闪烁的舞池,远处的布幕上写的是:庆祝念羽未婚青年联谊社成立而周年纪念晚会。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振仪竟也把这联谊社办得如此有声有色。

  想想自己实在太不应该了,老把家人的关心视为理所当然,而自己却不曾关心过他们。

  三年前,振仪曾是那么的痛苦无助,而她却没有多开导开导他,明知他不会对双亲谈感情之事;琬仪年纪那么小,当然也不适合,只有自己才是最佳人选,可是她却……,唉!真是不可原谅。

  婕仪下定决心,今后要多花些心思在家里,好好耕耘那温暖的避风港。

  ※※※

  阎靖麒躲在角落,手中把玩著刚喝完饮料的玻璃杯,索然无味的望著成双成对的人们,却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宁可独自躲在一旁。

  再次看看手表,已经来了两个小时了,应该可以回去交差了吧!

  刚打算要走,视线却被一个极特殊的身影所捕捉。那女孩正在东张西望,左躲右闪,似乎和他一样,也打算要溜。

  婕仪不晓得自已竟还有此种魅力,更何况是在这身毫不起眼的装扮下;但她却不引以为豪,反倒觉得快窒息了。人那么多,空间那么小,连想吸口新鲜空气都很难。

  “小姐──”

  婕仪心中暗暗叫苦,竟又被人发现了。“对不起,我很累了,不想跳舞,你找别人吧!”婕仪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先拒绝。

  靖麒挑高眉,望著眼前的女孩。虽然她长得还不错,但也还不到国色天香的地步,居然就这么傲气凌人。“请问我说要请你跳舞了吗?”

  “我……我以为……”

  “如果我说你以为错了呢?”

  “对不起,我……”婕仪在心中不停的咒骂自己,自以为是,乱下断言。“因为今晚……有很多人……所以……我……”天啊!自己到底在说什么,怎么今天突然口吃了,这根本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靖麒看她急欲为自已辩白,柔弱无助、支支吾吾的模样,真是迷人。

  迷人?靖麒被这个名词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未欣赏过任何女孩。哲麒也老爱笑他有毛病,双亲更是为他的终身大事著急。

  今晚他居然会对一个不曾相识的女孩有好感,这事若被哲麒知道,一定会说他是──开窍了。

  他露出友善的笑容,“小姐,是我吓坏你了吗?”轻柔的口气,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不是,我只是……”望进那对深邃似海的黑睥,婕仪发现她迷失了,迷失在那陌生人的……,“陌生人”三个字突然跳进她脑海,天!她今晚到底著了什么魔,竟像个初次约会的小女孩,在男孩子面前手足无措,要是传了出去,今后她还怎么带员工呢?

  深吸口气,她又重新开口,“先生,既然你不是要请我跳舞,我能请问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错,终于说了句比较像样的话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她这才开始观察起眼前的人。

  他很高,也很壮,黝黑的皮肤显示他酷爱运动,虽然只穿件T恤与牛仔裤,依然不减他的帅气,尤其是那对眼睛,不晓得勾走了多少女孩柔弱敏感的心。

  他竟然会被一个问句问倒了,要是被人家知道,岂不笑掉大牙,砸了自己的招牌,以后也休想有生意上门了。

  但总不能告诉她:小姐,因为你像个发电体,发出一股强烈的电波,深深吸引我,让我不由自主的走向你。

  老天,他怎会想到这么恶心的话?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哲麒究竟对他施了什么咒,让他今晚这么失常?

  她不也和其他人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有什么特别?笑话,他怎么可能对她情有独钟呢?

  看到她正在等回话,靖麒赶紧收回自己的思绪,“我觉得你似乎想‘溜’,而我也正有这个想法,所以,我想若是结伴同行,也许比较容易成功。或者该说,做贼找个伴较有安全感。”

  一阵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传进他耳里。三十年来一向平静的心湖,似被震起了一波波的涟漪。

  唉!她似乎总能引起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忽视。靖麒懊恼的想。

  婕仪想不到竟有人和她一样,待得那么痛苦,看来她老哥还需加强改进啰!想著想著,她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走吧!”

  靖麒似乎无法相信他所听到的答案,一脸疑惑的望著她。

  “有什么问题吗?”婕仪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没有,我们走吧!”他没想到她竟是个如此爽快的女孩。

  他们顺利的离开了会场,坐上了靖麒的车。

  “小姐,我不知道该佩服你的胆量,还是该怀疑你的智商,你居然敢跟陌生人上车,你难道不怕我是个大坏蛋,正计画把你载到郊外,强暴之后顺便结束你的小命,并将你弃尸荒野,或者还可以找你家人勒赎一笔钱,来个人财两得。”

  她怎会没想到呢?其实一上车她就后悔了,早在心中骂自己不下百次了,可是她也不敢露出恐慌的神色,而且她安慰自己,能出席她哥宴会上的人,绝不可能是坏人。但她拒绝去想,万一他根本不是振仪邀请的人呢?

  “我看你不像坏人。”

  “如果我说你被你的眼睛骗了呢?”他的眼中闪著促狭的光芒。

  “我……”婕仪又再次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靖麒发现他很喜欢捉弄这女孩,看她失措彷徨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他沉溺在欣赏她的愉悦里。

  在社会上打滚了这么多年,今晚居然连“应对”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婕仪不禁怀疑自己这些年都白活了。

  “你该不是在暗示我,这车是偷来的吧?!”婕仪怯怯的开口。

  靖麒放开喉咙大笑,“我是不是该佩服自己的口才,终于说服你相信我是坏人了。”

  婕仪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看来她是别想摸清他了。“不是啦,我比较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觉得这车与你的穿著并不搭调,所以,才会认为……”

  “才会认为这是赃车。”靖麒忍不住又仰头大笑。长这么大,从未扮演过反派的角色,他发现还满好玩的。“你放心,这绝对不是来路不明的车,更不必担心等会儿警察会追过来。”

  “你到底有没有问题,被指为小偷还能笑得出来。”她忍不住嘀咕道,随后,婕仪又转转眼珠子,贼贼的笑,“或许我正在等警察过来呢!好反将你一军,让你见识见识专搞仙人跳的女金光党长什么模样。”

  看到靖麒一愣的表情,婕仪心中不断拍手叫好,活该!谁教他老爱整她。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婕仪只知道相处得愈久,她就愈相信他不是坏人,她一向不是个靠直觉做事的人,而今晚她却深信她的直觉。

  “哈!哈!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生甘拜下风,我们别玩这游戏了,好不好?”靖麒心里若实欣赏这种机伶的女孩。

  “我本来就没说要玩。”婕仪抱怨道。

  “好好,都是我的错。”靖麒最怕女孩子发脾气──真是有理说不清。“现在重新为你介绍,目前最有价值的单身贵族──阎靖麒。今晚是因为我赌输了,所以被我弟弟押来参加这宴会,而我为了破坏他的名声,因此故意不修边幅……”他不知道他哪里说错了,竟惹来那女孩的狂笑不止。

  婕仪咳了两声,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抱歉,我无意打断你的话,只是想到有人的境遇比我还惨,我就忍不住……”

  靖麒狐疑的望著她,等她的下文。

  “其实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只不过至少我是勉强点头答应的,虽是在威胁兼利诱的情况下,但也比你被‘押’好多了。”

  靖麒又仔细的瞧了她一眼,突然所有的答案都豁然开朗了。“难怪,在会场我就一直觉得你很抢眼、特殊,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特别,现在我终于懂了,原来你和我一样,故意选一套最轻便的衣服,做‘无言的抗议’,那些不知情的人看到我们溜出来,想必都会以为我们是一对爱标新立异的情侣。”

  情侣?和他成为情侣,有他陪伴应该很不错吧!她到底怎么了,婕仪暗骂自己,竟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做这样的幻想,她不禁为自己的想法羞红脸。

  看她无限娇羞的模样,靖麒不由自主的看痴了。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传来,将两人拉回了现实。

  一个紧急煞车,靖麒已将车停在路旁了。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靖麒不禁捏把冷汗。差那么千分之一秒,就撞上迎面而来的卡车了,真是好险!

  “你没事吧?”他最关心的还是身旁的女娇娃。

  “嗯。”婕仪点点头,“你开车怎么那么不小心,简直像在玩命。我可没说要陪你玩,别拉我一起。”她送神魂未定。

  还不都是因为你!靖麒在心中暗道这一句。

  “对不起!为了表示我的歉意,请你吃消夜如何?”其实是他根本不想放她回去,他对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非常讶异,因为他从不爱和女孩子打交道。

  “好是好,不过……”婕仪故意拉长语调,吊吊他的胃口。

  靖麒觉得自已像个在刑场的犯人,正在等候宣判,坐立难安。

  “不过车子换我来开,因为你的技术我实在不敢领教。”

  原来是这么回事,靖麒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悉听尊便,反正我又不像那些大男人主义者,不坐女生开的车,只要你会开就行了。”

  “我会让你开开眼界。”婕仪对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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