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狠命的夺眶而出,飘散在空气中。
原本,她满心欢喜的拿着和陈嫂一起做好的午餐来公司想和司徒一起分享,却不料会让她看见那令人心碎的场景!
他太过分、太过分了!
他怎么可以在吻过她、抱过她之后,还允许别的女人不知羞耻的挑逗他,两人甚至在她面前演出接近限制级的画面……他应该要对她忠心不二的才是啊!
暖暖怎么也无法忍受司徒跟别的亲热的事实,再加上他竟会答应要考虑那个风骚女人的联姻提议,打算抛弃她……不!说什么她也不答应,她不会让他离开她的!就算是要她用生命来交换他的爱,她也在所不惜!
如果他不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灰沉沉的天空,堆积了厚厚的云朵,就像此刻她心中的悲痛。
她无意识的迈开步伐往前直冲,不管脸上奔流的泪水、不管街上行人好奇的目光、不管胸中紧揪的疼痛……她只是跑着跑着,彷彿只要这样,她就可以忘却刚刚那一幕令她心痛至极的画面,忘却那被背叛的痛楚。
不知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她累了、倦了,脚步逐渐变缓、变慢。
最后,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像一缕游魂似的在街上飘荡着。
远处的天空响起一阵闷雷,闪电急速的画破天际,天幕顿时暗沉下来,像是风雨前的奏呜曲。
雨,一滴、两滴、三滴……霎时间,倾盆大雨无情的落下。
冷冷的雨,淋湿了她的发、淋湿了她的身,冰冷的雨滴顺着发丝流进她的心,冻结了刺痛、灼热的情绪。
她蓦地停下脚步,静静地伫立在雨中,垂着头,任凭雨水将她环绕。
泪沿着脸颊,无声无息的滑落。
咬着下唇,她试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然而,一声一声压抑的啜泣仍旧克制不住的逸出泛白的唇瓣。
一耸一耸的肩,身侧握紧的拳头,却明白的显示出她的伤心与难过。
她茫然的蹲下身,将脸埋在双膝肩,一抽一抽的低泣着。
原本热闹的街上,因这场雨而变得冷清,天地间彷彿只剩下她一个人。
没人关心、没人爱……「呜呜……呜呜……」
突然,一阵细细的低呜声传来,打断了暖暖悲伤的情绪。
她抬起头,作又张望了一下,最后,她发现那个呜呜声是从一旁的小巷里传出来的。
皱着眉头,抹去脸上糊成一团的泪水和雨水,她起身朝发出声音的小巷走去。
在一阵搜寻后,她在一个已经被淋湿小纸箱后发现一团小小的、花花的小东西。
是一只小狗耶!
她用双手抱起那团湿答答的小肉球,举高它的小身子与它平视。
眨眨泪眼,与它那可怜兮兮的黑色眼珠子对视片刻。「你也是一个人吗?」
她小小声的问着,并靠着墙滑坐到地上,旧着狭小的屋簷遮点风雨,但不断滴落的雨仍浸湿了她的脚、她的裙襬。
俯低头,她屈起双膝,让那小东西仰靠在她的膝盖上。
「呜呜……」
小狗像是响应她般低鸣了两声,还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她的鼻头一下。
「嘻嘻……好痒……」她缩了缩脖子,微微笑开了脸。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她点点它的小鼻子问。
把玩着小狗的一只小脚,她咬着下唇,想了一下,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边用食指逗弄着小狗,边自问自答。
「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不乖,所以,妈妈不要你了是不是?」
小狗定定的看着她,又呜呜了两声。
「不是你不乖啊?」她摸摸它的小脑袋,「好可怜喔!你跟我一样……都是没人要……没人喜欢的……」
说着,她的声音又有些哽咽了。「反正……我们都是没人要的……那你……你就跟我一起作伴好了……」
「啾……」小狗陡地打了个喷嚏。
暖暖发现手中的小狗有一点在发抖,她不禁紧张的问:「你会冷是不是?」
说着,她拉开已然湿透的薄外套,将小狗抱进温暖的怀里,并拢紧衣襟,希望能给它一点温暖。
「虽然我的衣服也湿了,不过,你忍耐一下,人家说,体温可以取暖,我这样抱着你,等会儿你就不会冷了喔!」她小心翼翼的搂紧它。
「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家都不要你,对不对?其实……我也不明白,我一直想做个乖孩子,但是……就算我再乖,他还是不理我,老是躲着我……
「所以,我就想,那我干脆做个坏小孩好了,这样一来,说不定他就会注意到我了,而且……为了不让我再坏下去,他一定会多花点时间陪我……可是……谁知道他……他竟然要送我走,把我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
「可是……我不要呀!我只剩他一个……如果看不见他,我会好害怕、好害怕的……像小时爹地和妈咪死的时候,我也是害怕的一直一直做噩梦……我会在梦里一直哭一直哭,可是,不论我怎么哭,爹地和吗咪还是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泪无声的滴了下来。
她吸吸鼻子,继续说:「那时候,他就会很紧张的叫醒我,抱着我、安慰我……叫我不要怕,说他会保护我、照顾我,不会让我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是……他骗我……原来他一直在骗我……呃……」
她终于难过的哭出声音来。
伤心的情绪,抽噎的动作,让她觉得胸口好闷、好闷,闷得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换和胸口的不适,不料却换来一阵紧揪,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感觉迅速的自心口蔓延开来。
「啊……痛……」小脸在瞬间泛白,她紧咬下唇强忍着像要被撕裂痛楚。
完了!她的心脏病要发作了……最近,因为数度情绪的失控,早让她的先天性的心脏病有复发的迹象。
但她一直不愿意去正视它,因为她怕,怕像小时候一样,必须因为她虚弱的心脏而天天待在医院里,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事也不能做。
这么多年来,她好不容易藉由药物摆脱病魔的阴影,她不要再被它束缚啊!
只是没想到,司徒的背叛让她再也无法藉由意志力来压抑自己的病情。
不过,转念想想,或许这样也好,至少她不必再面对他的背叛和绝情,也不会再回想起那令她痛苦的场景。
就这么着吧!
反正她这带病的身子也活不了多久,就让她假装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过,只记得昨夜他的温存与热情。
那才是她今生最最想要却又得不到的啊!
忘了吧!
忘了、忘了、忘了……她放弃挣扎、放弃想要求救的本能,她紧紧的抱着怀里略微温暖的小身体,任由一波波蚀心的痛将她淹没……
***
加护病房外。
司徒狼狈的冲进医院,惶急的神色让人侧目。
在接到医院的通知后,他才知道暖暖曾来过公司,而且或许已听见他与官靖雅的交谈。
询问了柜台护士,他赶到加护病房外,隔着透明的玻璃窗远远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暖暖。
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陷入沉睡似的。
一名医生从病房中走了出来,他赶忙上前去,心急的问着她的状况。
「你是温小姐的……」医生上下打量着他。
「我是她的亲人。」
医生点点头,向他解释暖暖的情况。
「温小姐有先天性的心脏吧?」见司徒点点头,医生他又继续说:「她的情况很不稳定,虽然已经用药物控制住,但仍必须留院观察。」
「她……有危险吗?」他忐忑不安的问。
「我还不敢肯定,必须看她恢复的情况如何,而且,她淋了雨,有发烧的迹象,使得她的身子更虚弱,所以陷入昏睡。」
「你先去帮她办理住院手续吧!她暂时必须留在加护病房中持续观察,如果明天她能清醒过来,应该就没事了。」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不过,不可以待太久,她需要安静与充分的休息。」医生叮咛完后,就转身离去。
在护士的协助下,司徒换上无菌衣,悄声走到病床前。
他颓然的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紧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送到唇边轻吻着。
「暖暖,我来了,你醒醒啊!」他低喃着。
但她仍然毫无反应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像是刻意将他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
「你别睡了,好不好?看你这个样子,我的心好疼啊!」
他用脸颊缓缓的摩挲着她细嫩的小手,希望她能张开眼睛看他,就算是她要骂他、打他,他也愿意,就是不愿看她这样无助的躺在病床上啊!
此刻,他觉得她离他好远好远,远得似乎他怎么也触摸不着。
历历往事如走马灯般在他的眼前闪过,无数次的生离死别早已伤透了他的心,本以为他刻意的疏离是为了她好,却没想到反而将她带入痛苦的深渊中。
「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语着,大掌怜惜的轻抚着她细柔的发丝,乌黑的青丝与白色的枕头及床单形成强烈的对比。
「先生,探病的时间已经过了,你明天再来吧!」护士小姐进来提醒他。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来。
「我明天再来看你,明天,你就要醒来喔!可别再贪睡了。」他弯下身贴在她的耳畔对她说话。
看着他深情的模样,护士小姐也忍不住长长一歎。
待在急诊室和加护病房中,虽让她看惯了人世间的生离死别,但每一次见到这么深切的情感表达,仍让她忍不住感动得红了眼眶。
「你放心吧!她还这么年轻,而且,有这么爱她的你在,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护士小姐真心的安慰着。
「谢谢你。」
踩着眷恋的脚步,他暂时离开了医院,暂时离开了她。
一星期后。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不醒过来?」司徒耐心尽失的对着医生咆哮。
看着暖暖一日比一日更虚弱的身体,他心痛极了!
她就像个洋娃娃般,不吃、不喝,甚至对外界的刺激完全没有反应。
从第一天开始,他天天来陪着她,对她说话,不敢稍离一步,一心希望当她醒来时,她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他!
只是,一星期过后,她仍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
他愈等愈心慌、愈等愈不安、愈等……愈绝望……「我们也不知道,所有的检查都做过了,她的心脏也恢复正常的运作,没道理会醒不过来啊!除非……」医生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司徒心急的抓住医生的肩。
「除非……她是想逃避什么,所以不愿意醒来。」医生皱着眉头说。
逃避什么……难道……是因为他伤透了她的心,所以,她宁愿沉睡,也不愿醒来。
「不可能的!」司徒痛苦的大吼一声,转头冲到病床前。「醒来!不要再睡了!你想睡到什么时候?我叫你醒来你听到了没有!」
他用力的摇晃着暖暖细瘦的双肩。
但是,她那软趴趴的身体仍毫无知觉的任由他蹂躏着,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般随着他的摇晃而摆动肢体。
「司徒先生,你冷静一点!」医生和护士小姐冲上来制止他的举动。
「走开!」他一甩手,力道奇大的同时将众人甩到一旁去,跌成一团。
愤怒和悲伤的火焰焚烧了他的理智,金色的光芒在瞳眸中一闪而逝,他不顾一切的只想唤醒她。
「你这样会伤了她的啊!」医生再次冲了过来,想拉开他。
司徒整个人陡然楞住,呼吸急促的凝视着她,平静的面容彷彿正在向他宣告她的绝望,向他抗议他的无情……
「啊──」他低吼一声,再也承受不住的拔腿奔了出去。
***
回到办公室,他彷彿耗尽力气般的跌进高背的办公椅中。
伸手揉揉胀疼的额头,他烦躁的重捶一下扶手,仰天发出一声咆哮。
「啊──」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到地下。
「主人,冷静一点。」空气中飘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冷静?冷静?每个人都叫我冷静?可我怎么冷静得下来?」随着他的愤怒,一阵旋风猛烈的刮过室内,扫起一地的凌乱。
「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躺在那儿,那么瘦弱、那么无助,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啊!是我让她哭泣、是我让她伤心、让她绝望的!如果……如果她就这样醒不过来,我……」他激动的在办公室中来回踱步。
「我绝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啊!」他抡起拳头,一下右一下,重重的击在墙壁上,「我好恨、好恨……」
从染上血渍的粉白墙壁上,可以看出他的心乱如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这些生离死别?难道,连他只想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快乐的过完这一生的心愿也都是一种过分的奢求吗?
神啊!为何你要这么残忍!
难道这就是我将灵魂交给魔鬼所必须承受的惩罚吗?
「主人,想要她醒过来不是没有办法。」
「办法?萨嘉,你有什么办法?」司徒仿如抓住一根得以求生的浮木般的问。
「消除记忆,消除她脑中所有有关主人你的所有记忆。」这是惟一的方法──却也很伤人。
「不!」他想也没想的拒绝。
「虽然这会让她的身体很痛苦,但却是让她的心自绝望中解脱的惟一办法。」萨嘉不带感情说。
让她忘了他……光是想到这里,就让他觉得痛苦难当,他不要她忘了他呵!
「主人还是可以继续守护她,只是从她的眼前消失罢了。」
「我……」他仍犹豫不决。
「如果要她醒来,这是惟一的办法了……」
***
深深的夜,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一道阒黑的人影伫立在病床前,深深的、深深的凝视着床上的人儿。
好久好久,只听见一声长长的歎息回盪在静默的空气中,隐含着无尽的苦楚与心碎神伤。
司徒蓦然的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画过她的额头、眉心、鼻尖,最后来到两片失去血色的唇瓣上留连。
他不舍……不舍得离开她啊……只是,为了还给她平静无波的生活,为了挽回她求生的意志,他不得已,只能施法消除她脑中所有对他的记忆,当作他从来不曾出现过、存在过,让她回归单纯,彷彿不曾遇见过他。
而她,会隐藏在暗处守护她,就像长腿叔叔般,给予她所想要的一切,就是不给她无望的爱情。
如此一来,或许她就能远离因他而起的心痛和爱情,去寻找这辈子专属于他的幸福爱情呵!
只是,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要他今生不再见她……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主人,午夜十二点,该施法了。」
留恋在她唇上的手指陡地顿住,紧了紧拳头,而后缓缓张开,覆在她的天灵盖上。
微微颤抖的手洩漏出他的不舍和心疼,因为,在记忆消除的过程中,受法者必须承受极大的心灵与身体的痛苦。
好一会儿,他缓缓抚下头,重重的将唇印在她柔嫩的唇瓣上。
一滴泪,自空中往下坠,在她的颊畔形成晶莹的水珠,而后顺着颊边往下滑落,终至消失在枕边。
「再见了,我的爱。」
低吟的咒语自他微抿的双唇间吐出,飘散在冷冷的暗夜中。
一股热流从他的掌心急窜而出,渗进她的天灵盖,逐步消除她脑中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从今以后,他将只会是她的监护人、是她的长腿叔叔,再没有任何情感的羁绊。
咒语声愈来愈低沉、愈来愈急促。
记忆,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