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只是……」男同学站在门前,眺望里头的金碧辉煌,不禁有些咋舌。「妳住在这里?」
「不是,我妈妈在这里工作,我来等她下班。」她笑着,心里有点小难过,回答他的这句话,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假,但是她绝对没有蓄意撒谎的意思,只是很多事情一言难尽。
总不能要她实话实说,她被这儿的混蛋少爷胁迫,所以打从小学时,便要每天放学后到这里报到?
别当她是来这里玩的,实际上,她的主业是奴隶。
「这样子啊,那……明天见。」他顿了顿,在她颊上落了个吻,转身就跑。
顾晓希呆若木鸡地瞪着他的身影,有些难以置信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毫无预警地亲她?难道他喜欢她?
抚了抚发烫的颊,她不禁摇头苦笑。榴进镂花铁门里,压根没发觉前头建筑物的二楼阳台上有着一抹挺拔的身影,正目光灼灼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少爷,我来了。」她背着背包快步上二楼,如识途老马般地走到某间房间门前。
「进来。」
里头传来凉凉的声调,让人猜不到是喜是怒。
轻轻地推开门顺手带上,顾晓希踏进房内,里头是十年如一日未变的摆设,正前方是落地窗,窗正开着,而他就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看样子像是在眺望底下的风景。
正常啦,这里风景这么漂亮,看个数十年都不会腻,只是,只要有他在,哪怕只有一天,她都没兴致看。
「少爷,今天要做什么?」她守本分地站在门边,不敢踏近一步。
严正欢背对着她,悠闲地支手托腮,彷佛是在思忖。
「少爷?」她轻喊着。
哎呀,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怪了,她得罪他什么了吗?
严正欢倏然起身,走进房里,很随意地审视着摆设,突地走到右手边的书架前,大手连挥几下,扫下四五层厚重的原文书籍。
「把书按照顺序排好。」他淡淡道,随即走到一旁的沙发椅坐下,示意她赶紧动手。
「嗄?」她微愣。
那是原文书耶,她哪里看得懂?况且,她哪知道何谓顺序?
「还不动手?妳是打算要排到天黑不成?」他慵懒地窝在沙发里,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排啊?」这不是在整她吗?
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他了,很清楚他每天都会丢一个烂差事给她,但是像今天这么蓄意又这么恶劣的,应该是第五次吧,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管他有什么关联,反正他都不该这样整她!
昨天叫她整理房间,前天叫她整理没人住过的客房,大前天要她去打扫庭院,明明就有不少仆佣可以做这些事,为什么还硬要她去做?
但,那些事还算合理,眼前这一桩就太挑衅了。
「妳在我房里待了那么久,妳会不知道书是怎么排的?」严正欢一派慵懒。「我告诉妳,今天要是没排完,妳就不用回去了。」
「不会吧?」想着,她旋即恢复镇静。「不可能的,我妈要下班的时候,会带我一道回去。」
「我多得是方法留下妳,妳信不信?」他微抬眼,薄唇掀了掀,眸底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顾晓希闻言,微恼地扁了扁嘴。
信,她怎么可能不信?这奴隶的工作,他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差使她十一年而不让任何人发现,她岂会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只是,能不能别愈来愈无理取闹了?
即使他这个大少爷,长年一人独居在这里,个性难免孤僻和任性,容易有点少爷架子,但也该适可而止吧!
心里虽恼,她还是认命地捡起掉了一地的书,可却不懂这些书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而所谓的顺序又是以何为基准,她到底该先从哪里开始排?
「妳要是不想捡,或者没把握在天黑之前把书排好,我倒是可以给妳一个机会。」睇着她蹲在地上捡书,却又愁眉不展地思忖该如何解决的笨神情,他不禁有个念头。
「什么机会?」哦哦,他的个性什么时候好到有转圜的余地了?
「亲我一下。」
「嗄?」顾晓希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难道他连她的肉体都不放过?不会吧,他这个人虽说脾气不好,但应该还没有卑劣到这种地步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个男人,谁能保证他真的不会动邪念?
好歹她也长得不差,会引诱他心动,一点也不奇怪,况且她甚少见他外出,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家里,要不就是在公司。
「妳要是不肯,那就继续捡吧。」严正欢倒也不怎么在意,状似漫不经心,将视线抛往外头。
「哪有人这样的?」顾晓希捡著书,小小声地抗议着。「怎么说也当了你十一年的奴隶,难道我这些年来做的事还不够偿还当年打破的那只瓶子吗?」
而且,她会打破,还不是他害的?
「就凭这些琐碎小事?」他冷哂,眸底满是嘲讽。「基本上,妳必须扣掉我不在国内的四年,换句话说,妳也不过是做了七年的工而已,就算妳赚一辈子的钱也赔不起那只瓶子,难道妳不知道那只瓶子是国宝级文物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
想当年,他出国时,她开心地放烟火庆祝,岂料他一去不过四年,一回来就要老妈通知她,要她乖乖地自投罗网。
天晓得他出国留学的那几年,她过得有多自由多快乐。
「十一年前的事,现在想要再翻案也没用。」
「可我也乖乖听话当奴隶了,你不该打算用其他方式对我……」
「我做了什么吗?」他微挑起眉,眸底光痕闪烁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顾晓希偷偷咽了咽口水,放轻音量说:「你刚才利诱我用一个吻换我今天的差事。」
「比起那个男的,完全不用交易就可以偷吻妳,难道妳不觉得我这种做法对妳而言,更划算吗?」
「嗄?」她怔愣地瞪着他,「你看见了?!」
对了,他一直坐在阳台上,那么他肯定是瞧见那一幕了。
「可不是,我倒觉得妳还满享受的,似乎把我说过的话都给忘了。」严正欢说着,慵懒起身,大步走近她。
「我没有!他只是我的同学,不过是顺路送我一程而已。」她下意识要逃,但是为时已晚,身后是书架,身前是他,而架在她身子两侧的是他抵在书架上的双臂。
可恶,原来他真的在生气,她早该发觉的!
「笑话,这附近都是高级住宅,妳那个同学住得起这种地区吗?哪里来的顺路?根本就是说谎。」他神色微恼,灼灼目光定在她被亲吻过的那片颊。
「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他也不过是……」
「不过是怎样?我告诉过妳,不允许妳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然而妳似乎没把我的话给听进去,妳说,我该要怎么说,妳才记得住我的话?」
「哪有人这样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照做了,但你不能限制我的交友,不能控制我的生活。」她咬了咬牙,毕生头一回将满肚子不悦泄出。「打破瓶子是我不对,但是我道歉了,也依你的要求当你的奴隶,你不能再要求其他的事,那对我是不公平的。」
怕老妈担心,所以那件事她独自扛了,以为他说的奴隶该是随口说说,岂料他竟能天天想一件差事丢给她。
她长大了,不想再受他的威胁过日子,尽管怕他,她还是决定要与他一搏。
「妳知不知道奴隶就是要听主人的话,不管主人说什么,奴隶都要照办?」他神色依旧凌厉,不如平常的戏谑。
「可是,我可以赚钱赔你啊。」她不当奴隶都不行吗?
「妳没听到我说的吗?那只瓶子就算妳赚上一辈子都赔不起,况且,这件事要是让顾妈知道,妳想,她会有什么反应?」严正欢凑得更近,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一掌宽。
「我……」可恶,一说到老妈,她就是没辙,而他就是看准这一点,才会将她吃得死死的。「好,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
她豁出去了,只要能换回自由身,她什么都肯做!
「当我的奴隶。」
「我……不是一直都是吗?」顾晓希扁起嘴,一脸哀怨。
「当我一辈子的奴隶,要不就赔我那瓶子的钱,我不要分期付款,我要一次付清。」深沉的魅眸眨也不眨地直瞅着她。
「怎么这样啦!」当他一辈子的奴隶?那她这一辈子到底还要不要过啊?
「只要妳乖乖地听我的话,别惹我生气,认命地当我的奴隶,我保证我一定会善待妳,绝对不会再欺负妳。」淡淡的烟味伴随着他的口气飘到她的鼻息之间,在她还没来得及反抗之前,他的吻已落下。
不是蜻蜓点水,他一张口便封住她微愕的唇,放肆地缠吮着她生涩的舌。
不只如此,就连他的手也放肆起来,不安分地滑进她的衣服底下--
「少爷。」
正在她打算尖叫吶喊的瞬间,门外传来司机先生的唤声。
「什么事?」他停住吻,却止不住微乱的呼吸,只听他的声音略微粗嘎,没了平时的温文儒雅。
「老爷回来了,在楼下等你。」
「我知道了。」他平稳了气息,瞪着眼下羞红粉颜的她开口欲言却又张口结舌的窘态,不禁失笑。「今天先放过妳,请慢慢期待明天吧,妳可以先回去了。」
话落,他替她拉整衣服,走出门外。
他一走,她旋即双腿无力地滑坐在地。天,小鹿乱撞啊,不对,她的胸口肯定是住进好几头凶猛的巨鹿,要不然,不会震得她快要昏厥。
她以为自己会很排斥,但实际上却没有,虽然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不过,震撼太大,让她直到现在还无法清醒,简直是太可怕了,对他的骇惧不禁又加深几分。
这男人,在她面前态度嚣张、气焰高张目中无人,又最喜欢耍无赖,但在她以外的人面前,却是体贴窝心、儒雅从容,根本就是严重的双重人格嘛。
好几次,她都试图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老妈,老妈却斥责她胡说八道,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话。
在这种情况之下,有谁能帮她,若无人帮得了她,她岂不是得放任他予取予求?
不成,胸口剧烈震荡令她难过极了,她绝对不能放任这种糟透的状况继续恶劣下去,就算没人帮得了她,她也要自力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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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姊,救命啊!」
顾晓希如一阵风般地冲进董事长办公室,二十二岁的年轻脸庞有着难喻的骇惧和惊慌。
杜心宇懒懒地自办公桌抬眼,似乎对她的惊慌不意外。
「干么啊?」她没好气地道。
「二姊,我遇到他了。」顾晓希站在办公桌前,神色张皇。
「谁?」
「他啊,严正欢!」
「哦?」这样子啊,看来老天真是认为他们缘分未尽,所以又再一次地让他们碰头了。
既是这样,她何必插手管这件闲事?
她跟严正欢没什么交情,但是她并不讨厌他,不过听晓希提起他有双重人格,就令她很想要一探究竟。
印象中的严正欢,斯文有礼、待人亲切,而唇角轻抹的笑意温和迷人,浑身上下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与生俱来的气势,若说他是上流贵公子,可一点也不为过。
但,她所听所闻却和晓希所说的大相径庭。
「就只有哦?二姊,妳的反应怎么这么冷淡?妳应该要想办法帮帮我才对啊。」可不可以别这么轻描淡写,难道二姊看不出她很慌吗?
「怎么帮?」
「妳怎么反问我?二姊,妳应该要像一年前那样帮我啊。」没看见她正努力地求救吗?
一年多前,她利用课余去打工,碰巧遇见二姊,二姊对她一见如故,而她也很自然地对她掏心掏肺,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而她当机立断给了她意见,要她逃离这种生活。
而后,她趁严正欢忙着珠宝展的几天,偷偷办了休学,带着办理退休的老妈搬到二姊替她订下的公寓,从此音讯全无,像是自人间蒸发。
她以为,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可以持续列永远,但是天晓得她不过快活一年,他便已经发现她的踪迹,而且对她发出通缉令。
天啊,她不敢想象一旦被他逮回去,她的日子要怎么过!
「那怎么成?」杜心宇微挑起眉,双手环胸地睇着她。「今非昔比耶,妳要我再怎么把妳偷偷藏起来?况且,他既然发现妳,那么肯定会从孙耀尹着手查清妳的底细,很快就会找到我这里来,妳说,他要是上门跟我要人,我要怎么回答他?还是妳要我帮妳赔偿妳打破的那只瓶子,然后把妳的奴隶契约转换到我旗下,当我一辈子的奴隶?」
「这样也好过当他的奴隶。」顾晓希哀怨地扁了扁嘴。「在这里当奴隶,也许还有还清债务的一天,但在他那里,我只有一辈子的奴隶命,赚不到钱,还要供他凌虐一辈子。」
光是想象,她就全身发颤。
「哼,要是如妳所说,妳当年打破的是掐丝珐琅玉壶春瓶,那么就算妳在这里赚一辈子也还不清。」那可是国宝级文物耶,怎么赔?
「我……」她颓丧地垮下肩头。「神经病啊,没事把那么贵重的东西摆在大厅做什么?被人打破不是很划不来吗?」
「说那些都太迟了。」抱怨十一年前的事,能补救什么吗?「眼前重要的是,妳要怎么办。」
「我也知道啊,可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要是知道该怎么办,怎么会在这里讨救兵?
「冷静一点,妳怕什么?难道他会把妳吃了不成?」见她一脸慌样,全然没了平时的嘻笑怒骂,杜心宇不禁乏力地叹了口气。
「就是会把我给吃了啊。」顾晓希扁起嘴,小小声地说着。
「嗄?妳的意思是说,他对妳有意思?」
「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纯粹喜欢逗我整我,开始找一大堆事让我忙个没完没了,而后他发现了让我困窘的新玩法,当年就是因为他老是想要亲我,对我毛手毛脚,我才会决定要逃离他。」那种玩法是很不入流的。
杜心宇听得一愣一愣,细长美眸瞠圆。
看来,这晓希妹妹还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她根本就是迟顿外加粗线条,不不,她根本是有点笨吧。
怎么会蠢得没发现严正欢是在对她示爱?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有什么风吹单动总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但印象中,严正欢从没闹过什么绯闻,身旁也没什么女伴,而今他对某一个女人特别情有独钟,甚至三番两次地捉弄到亲她……若不是喜欢对方,她相信严正欢绝对不会为了想逗人而有这种行径。
这笨晓希跟他相处十一年,居然连他这么一点心眼都不清楚?
究竟是严正欢保护色太浓,令人看不出他私底下的一面,还是真如晓希说的,他有严重的双重人格?
「二姊,妳帮帮我啦,替我想个好办法,不然我要真被他逮回去,就没办法当妳的摇钱树了。」顾晓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抓着她的手死命地撒娇着。
杜心宇回神。「也不能说没办法,但只能短暂逃避他而已。」
「也好啊。」她多怕待会就在公司里遇见他啊。
「我上次曾提起,打算弄点新玩意,记下记得?」
她点头如捣蒜,却不懂这和帮她有什么关联。
「我呢,决定利用公司里的三大公关打头阵,来激起本季第二波业绩,而做法呢,就是把妳们拍卖掉。」
「嗄?二姊,妳要把我们给卖了?」不会吧?难道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错,是拍卖出租,只是出租,取名为『公关出租大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