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在她耳畔的低语,使她像只受惊的小兔慌得逃进热闹的婚宴里。那雄浑低沉的足以掳走女性芳心的优雅男嗓,依然拥有扰乱她的力量,一再在脑海里回旋。
理不清心头的情绪是什么。曾经以为不去思考,也完全不去想,让忙碌的课业与工作占满她的生活,很自然就会遗忘。然而,不思量自难忘呀!
谁说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会让浓情转淡的?为什么她反而像被茧丝缚住的蚕宝宝无法挣脱?
记得一位作家曾这么说过:「未完成的情爱,总是教人无处可逃,即使踏遍山海江河,捱过朝夕年月,心里永远有一块空缺,在角落等待。」
她对子逸的情感便是这样吗?一再束缚住她的生命,只因为她与他没做个了结?
不,怎会呢?
子逸离开她位於剑桥的公寓後,连电话都不曾打给她,完全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曾经以为他的电话很烦,後来才发现再烦人也是甜蜜的烦呀。一旦没有了那些烦人的电话,他就像只断线的风筝永远飞离她的掌握了。午夜梦回之际,泪水情不自禁的流下,仍无法相信情已逝,爱难回,两人就这样各分东西。
这样也好吧。
既然他不爱她,何妨让自己就此断了痴念。然而,痴是可以断得了的吗?连诗人都道:「上帝祂也无法调回一个痴定了的心。」
她花了十年都没办法忘了他,两个月更不可能了!
惆怅之余,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就在她以为与子逸此生无缘,突然传来她二哥宁缙结婚的消息,令她不得不再度返家,避无可避的面对子逸。
家人,是她无法拒绝的。
即使心情若飘忽的纸鸢,但不管飞得再高,逃得再远,牵系在亲人手中一端的线,永远有力量把她拉回来。何况她真的高兴苦恋多年的二哥,终於能有情人成眷属,娶到这么个美艳的二嫂回家。
可是再度面对子逸……
原本就意料到会碰面,子逸毕竟是宁家的至交,二哥的婚礼他於情於理都会出席,她心里早有准备。但在教堂时与他四目相交的刹那,她悲伤的发现有些事只是被冰封住,从来没有消失。一旦冰化了,随时会像花儿般盛放。
子逸的眼光专注而炽热的锁住她,令她无端的心乱,想逃。
但能逃多远呢?即使永不相见,于逸在她心中永远会是魅影,阻碍她破茧而出。
只是逃的本能还是让她能避则避。直到两人狭路相逢,他抓住她胳臂俯向她耳语,那饱含深刻情绪的低语,一如往昔在她体内引起骚动。
那一刻她想投向他,即使他爱著别人,对她只有肉欲都没关系。可是宁家人的骄傲却让她无法匐匍在他脚边,接受没有爱的婚姻。所以,她再度逃了。
逃入人群,并没有因此让她感到安全,她的心更加忐忑、更加慌乱、更加无助,她觉得就要淹没在人海之中,没有人可以救她。
「阿绮!」斯文带笑的轻柔呼唤,将她从濒临窒息的氛围中救出。宁绮空洞的眼神有了生机,凝视站在她面前的男子。
虽然不像夏晔那般漂亮,博智的娃娃脸一望就让人心生好感。从母系那里得来八分之一的德裔血统,使得他的脸型更为立体分明。五官则是东方人的清秀,两道浓黑整齐的眉,下嵌一双清澈有神的眼睛,挺立的直鼻下,是笑起来吸引人的美唇,和一口闪亮的白牙。
「我看你在发呆。怎么样,肯不肯赏脸陪我跳支舞?」他伸出友善的手。
「博智……」她犹豫著。
「快点!」他一改之前的温文,一把捉住她胳臂,将她带进舞池,明亮的眼睛朝她肩後望了望,嘴角噙了抹得逞的笑。
「怎么回事?」她想旋身看个究竟,博智立刻阻止她。
「别看!两只发情的公鹿抵角,动物奇观常常有播,没必要看。」
「博智,你到底在说什么?」她瞪他。她家什么时候开始养鹿,她怎么不知道!
「我更正。」博智不正经的朝她轻眨鬈翘得令女性羡慕的长睫,笑开一口白牙。「那两只公鹿没抵角。因为在他们摩拳擦掌准备为母鹿决斗时,发现母鹿被我给抢了过来。」
「博智,你胡说八道什么!」宁绮脸一热,气急败坏的娇嗔。
他大笑著,带她在舞池中转过一圈又一圈。宁绮这才从眼角余光瞄到子逸与耀庭各站在舞池外一端,狠狠瞪向博智,心里有些恍然。
「你太过分了,竟然把人家比成母鹿。」她埋怨的道。
博智不以为忤,亲昵的拥住她。
「我看你一整天魂不守舍,才想逗逗你嘛。阿绮,以往我们虽然不是很亲近,但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可不像那两头公鹿对你有非分之想。」
「你……胡说什么!」她不自在的别开脸。
「耀庭的心意我一直明白。他三不五时便要藉酒装疯,吐一吐他对你的爱慕之心。子逸呀,嘿嘿嘿……」他故意卖关子,偏头审视宁绮嫩脸上的红潮。「啧啧啧,真的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人。」
「什么种人?」她投他一个大白眼。
博智只是噙了抹可恶的笑,嘻嘻闹闹了一会儿才俯向她耳畔俏声道:「如果你没得健忘症的话,该记得宁纪结婚那天,也是同样热闹的舞会,公认的柳下惠竟然在舞池里吻美女,那样旁若无人,大剌剌的……」
「才不是那样的!」宁绮脸上的热度几乎可以煎蛋了,博智笑不可抑。她气愤的踩他的脚。「你……偷看!」
「哎哟!」他发出一声惨叫,嘟起漂亮嘴唇委屈的抗议:「寃枉呀!明明是你们赐给别人看的机会,在纯情无邪的小生面前,演出那种限制级的书面,怎么可以说我偷看?人家可是正大光明的看哟!」
「你还说!」她气恼的想再踩他一脚,被他机灵的闪开。
「阿绮,你别这么恰!我是不小心看到的。不过是到露台透一口气,没想到会有这么惊天动地的发现……」
「我不准你再说了啦!」舞曲刚好在这时候结束,宁绮气冲冲的想撇下他离去。
「还不行。」博智及时拉住她,眼里有抹顽皮。「除非你已经决定下支舞要跟谁跳了。左边的是耀庭,右边的是子逸,你说,我们该从哪边退场?」
「你……」宁绮杵在舞池中无法动弹。
「噢,我真是太感动了!原来你宁愿选择我。就算被那两只公鹿联手追杀,我也可以瞑目了!」他一脸陶醉的得意样,逗得宁绮好笑又好气。
「你不要这么不正经好不好?」随著乐曲再度奏起,她跟上博智的舞步。
「想听正经话吗?」他突然脸色一整,黑眸专注而严肃,咄咄逼视向她,「我以为你应该会比若薇更聪明的处理情感问题,没想到你跟她一样胡涂,让情同手足的朋友为你争风吃醋。是不想让若薇专美於前而效法的吗?」
「博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她气的花容失色。这是子虚乌有的指控。
「我当然可以这么说。」他继续严厉的审视她,「身为子逸和耀庭的好友之一,我无法坐视他们为你反目成仇,重蹈宁纪和夏晔为若薇针锋相对的覆辙。」
「这不是真的!」她白著睑争辩,「他们两人才不会为了我……」
「会的!」博智斩钉截铁的回道。「耀庭从上回宁纪婚宴後,就变了一个人。不再周旋於莺莺燕燕间,专注於你一人。至於子逸,向来谨慎的他,不曾为女人如此轻狂,敢在舞会中热吻。他近日来的憔悴神伤,每次听见耀庭提起你时,隐隐浮现的伤痛,都难逃有心人的目光。他们不同在於,一个是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另一个是背著众人和你苦恋。我想,子逸直到如今仍秘而不宣,是因为你不肯给他承诺吧,同时也担心会伤害到耀庭。可是你的作法,却使得这种伤害早晚都会发生。」
「我没有……」
「是,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做。你的不鼓励、不拒绝,让耀庭以为他有希望。你的不承诺、不下决定,让子逸为你害相思。阿绮,你还要胡涂到什么时候?真忍心看一对好友为你而反目?」
「博智,你这么说不公平!」宁绮紧咬著下唇,虚弱的道。一对眼眸盈满水气。「耀庭从来没说什么,只有几次友谊的约会。至於子逸……」她细弱的声音破碎了起来,难掩激动的哽咽,「他根本不爱我……」
「不爱你?」他像听了一则不好笑的笑话似的从鼻孔逸出轻哼,深炯的黑眸锐利的刺探进她的泪眸,引起她体内一阵战栗。
「阿绮,没想到你愚昧至此。尽管你与子逸曾有长久的分离,但毕竟你与少年时期的子逸交谊匪浅。你该了解他的为人,如果他不爱你,不会苦苦追求……」
「不是这样的,博智。他没有追求我,我们甚至有好几个月没联络了!」她忍不住吐出心里的幽怨。
「想必是你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不要他再去找你的吧?」他好比福尔摩斯般睿智,将事情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他……另有所爱,对我只是欲望。」宁绮气苦的道。
「欲望?」博智翻了翻白眼,宁绮尽说些不好笑的笑话。他带领她舞到舞池的另一端,眼角余光瞄到舞池外那两只发情的公鹿,显然对他和宁绮连跳三支舞感到不满,像是失去耐心似的,随时都会扑过来。他得快点了。
「阿绮,我不知道你认为子逸另有所爱的人是谁,但是一个男人不会仅为了欲望对女人苦苦纠缠,必然有更深刻的感情才会促使他这么做。」
宁绮心弦震动了一下,激动的心想要相信博智的话,可是俞梦霓这个名字像鬼魂般紧紧揪住她,令她迷蒙的泪眸蒙上阴影。
「俞梦霓就是他爱的人。」 一抹惨笑逸出她唇角,她心碎的道:「我不否认子逸对我有深刻的感情,那是基於他跟大哥的友谊,以及他的道德良心自认为对我有所歉疚,那不是爱……」
「阿绮,你错得离谱。俞梦霓和子逸绝不像你想的那样。想要知道实情,建议你跟子逸好好谈谈。」他意味深长的道。「一味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还是该摊在阳光下说。至於你说子逸是顾全友谊和对你的歉疚才追求你,我不认同。即使宁纪知道你和子逸发生超友谊的关系,基於你们都是成年人,他不会因此和子逸断交。再说到道德良心好了,如果子逸不曾对你动心,根本不可能和你发生枉顾道德良心的事。简单来讲,就是他被你吸引了。」
「其实是……」她羞恼的涨红脸,然而博智的眸光像神父一般坦然温暖,让她觉得这么私密的事也可以跟他坦白,「我引诱他的……」
即使他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和的一笑。
「阿绮,你太不了解他了。我们称他柳下惠是有原因的。一夥人曾起哄去脱衣舞俱乐部,子逸尽管不情愿,还是被我们拉去。不是我要低估你……」他促狭的眼光迅速扫了一遍她被礼服衬托得匀称美好的身段,「那里的脱衣舞娘个个身材比你惹火,脸蛋更是上选。但无论她们怎样在子逸身上磨呀蹭的,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子逸虽然免不了会产生生理反应,还是克制住自己,不像我们露出丑态。最後,他甚至没找任何女人发泄,只是回去饭店在游泳池里游个几十趟解决。」
说到这里,他俯向宁绮,智若大海般的深沉眸光无比严肃的凝视向她。
「阿绮,子逸如果不想要坏,就算你在他面前脱光衣服,他都可以不为所动。他之所以被诱惑,只因为他为你动心;否则,如你说的,为了与宁纪的友谊,为了你们自幼的情谊,他断然不可能动你。你只是诱惑他,他有十足拒绝的权利;可是他没有呀。这绝对不是欲望那么简单的事,聪明如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为固执蒙蔽的心扉,被博智恍如雷电威力的话重重劈开。记忆水波似的层层剥开,前尘往事迅速在脑海里流过,宁绮顿时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她始终为十年前的旧伤耿耿於怀,因为害怕再次受到伤害,固执地把子逸的深情视为责任义务,拒绝相信他的真心。其实,她只是害怕再度心碎。
原来骄傲的她,只是个自私自卑的人。痴到了真,是无条件的。她却斤斤计较子逸付出的情,是否值得她回报。爱情,不是可以思考、用理智的天平衡量的,而是用心去感觉。这道理她怎会不明白?
十年前她有勇气表白;十年後的她,却怯懦的一再逃避。她失去了勇气,换来的不是心的安全,而是再次的心碎。
她怎会愚昧至此?不敢置信的眼眸里有著晶莹的泪珠,循著心的指引,投向带著势在必得的决心正朝她和博智走来的男子。
他的眼里隐藏著怒气,在遇到她懊悔、渴望的眸光时,那抹怒气转变为另一种火焰,窜进她的灵魂。
「我想,你希望我把你交给子逸吧!」博智同情的望了一眼另一头显然察觉到不对劲的耀庭。不是他不帮他,而是宁绮根本对他没意思,怪不得他呀。
「博智……谢谢你……」她哽咽道。
「你们结婚时,再谢我吧。」敢情他当媒人当上了瘾。刚从今日婚礼的新郎新娘手中接过大红包,立刻著手第二笔生意,指望能从子逸和宁绮手里拿到第二份谢媒礼。
他带她迎向子逸,面对好友眼里的凶光,不以为忤的露出少年般淘气的笑容,把手中的宝贝推向他,企图乎抚子逸的怒火。
「宁绮想出去透透气,你一定不介意陪她去吧?」
柔软的娇躯就在他怀中,萦绕著他记忆无法挥去的女性馨香弥漫在鼻端,子逸只觉得全身热血沸腾,哪有心思再去计较博智亲密拥住宁绮热舞的怨恨。他紧紧的拥住她,仿佛害怕她再次逃开,迫不及待的想找个隐秘处与她独处。
「温室那里应该没人。你快带阿绮去,耀庭那我帮你挡著。」博智很有义气的提醒他,子逸向他致上感激的一瞥,迅速带著宁绮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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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的温室四季都有鲜艳的花朵轮流开放,悬挂在门边由吊盆垂下的吊钟花,宛如风里飘荡的紫红色铃铛,迎向来访的客人。
温室里有著适当的照明,子逸将宁绮安置在角落一张造型古典的贵妃椅上。阵阵兰花香味优雅的飘来,他的目光显得深思,站立於宁绮面前,注视著始终温驯沉默的娇容。
是什么使她改变每次面对他、便像刺猬张扬著尖锐棘毛般的防备态度?博智跟她说了什么?竟比他近一年来的痴心纠缠要有用?
为此,他有些受伤,甚至深深的嫉妒。博智在她心里的分量,莫非高过於他?
「终於决定不再躲我了?」他幽幽叹息,不晓得这样是好还是坏。在他决心不顾一切的擒住她冥顽的心,她却在这时候软化下来。她的不再逃避,是表示心里没有他的存在;还是决定信任他,交付真心?
猜疑若海浪般在他心底翻涌,子逸凝视她咬著嘴唇、阴晴不定的容颜,惴惴不安的猜测她心里的想法。
宁绮试图从被她咬得粉白的柔唇挤出虚弱的笑容,但不太成功。她的眼睑是半合的,心情同样起伏不定,因博智的当头棒喝而积聚的勇气,在两人独处时以惊人的速度流失。她纳闷为什么面对她所爱的人时,她的自卑与骄傲便会起化学作用,变质成胆怯的自我保护?
她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自我的?宁家人永不认输、想要便努力争取的勇气到哪去了?她只要伸手去取,即使知道会受伤,也要像飞蛾扑向火焰那般勇敢,不能不战而退。
在勇气消失之前,宁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子逸。
当眼光相遇,宁绮忽然明白,她之前的胆怯逃避完全没必要。言语与思想此时都是多余的,互相吸引的眸光有著明确的答案。她怎能愚昧的忽略这点?子逸火炬般灼热的深情目光,早已回答她每个疑惑。
「阿绮……」他瘖瘂的呼唤里有著太多的情绪,那些关於相思与渴望的部分,汇聚成波动、灼热的血流,在血管里呐喊著要宣泄。
他等太久了。当期待成为心的煎熬,每一分秒的宛转都是漫长迟滞的黑夜。若非执著的心,早被她一再的拒绝,窒息了为她燃烧的热情,让自己陷入绝望的黑洞。被她创痛的伤痕上无尽的紧缩与刺痛,唯有她的温柔才能慰藉,这点他必须让她明白。
他伸手向她,俊眸里有著热烈的火光,使得她心儿怦怦直跳。他身上彷佛有股吸力极强的磁性,让她无法拒绝的投进他怀抱。
当两具身体靠在一起,她的嘴唇立刻在他饥渴的拥吻下,热烈的反应。
他的唇比记忆中更加温暖,有力的拥抱使得两人之间不再有距离。位於身体深处的颤动与炙熟被挑起,宁绮不由自主的呻吟,攀住他强壮的项颈,弓向他,贴进他小腹下方的渴望。
「阿绮……」贪婪的吸嗅她独特的女性幽香,记忆中她芳香最浓的部位,有如强力春药蛊动了男性欲望。理智退位,感官接替主宰。她是那么甜,反应超出他所期待的热烈,他无法阻止自己撷取她主动奉献的甜美。
他捧住她娇美的脸庞,吻如雨下的不断洒落。没多久他便无法满足於亲吻。炙熟的嘴唇沿著她优美的颈项,落向她颈问的凹处,双手爱抚著她柔美的曲线。
他等待她的拒绝,但她同样热烈投入,葱白似的指尖拨开他礼服的扣子,将黑色的外套从宽厚的肩膀褪下,移向他领结。
存在於两人间的肉体吸引力,因各自的相思而加倍强烈。言语显得不重要,横亘於两人之间的诸多问题,都可以延後解决,只有欲望等不及。
两人各自忙碌的剥著对方衣物,子逸的唇随著宁绮的礼服向下移动,占领她胸前的饱满。他迫不及待的解放她胸部的屏障,让两个半圆的球体落在他等不及抚摸的刺痒掌心。
丝绒般的触觉带著电的能量,流窜在两人体内。他们紧密相拥,让肉体厮磨,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主宰了他们,惊人的欲望洪流以令人眩目的速度扫开了一切,席卷了彼此。
纠缠的身躯交叠在贵妃椅上,赤裸的欲望使得他们不顾一切地在欲海中浮沉,任兴奋的浪花将他们越推越高。体内所有的黑暗和苦涩都被此刻的甜美和狂野所取代,相思得到慰藉,高张的欲望逐渐在喜悦的潮浪里平抚下来。
当呼吸和心跳恢复正常,现实卷掠而来。子逸不舍的放开她,鼻端盈满她的馨香,欲望如饕餮般贪婪,刚填满的胃口,很快又有饿的感觉。可是此时此地都不适合。他是渴望太久才会失去理智,温室可不是个偷情的好地方,天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不速之客闯进来。
想到宁绮的娇躯会被他之外的男人窥见,子逸不由得急躁起来。先前在她敏感、柔软的体内享受的欢娱,转变为守财奴般的占有欲。他迅速从地上捡起她的衣物,从最贴身的部分,为她穿上。
宁绮羞的双烦潮红,那个急切脱去她衣物,与她热烈缠绵的男子,此刻却忙著帮她著衣。男性手掌在她敏感、丝滑的肌肤上游移,带来火焰般的触感,令她小声的抽著气。而他赤裸的强健身躯,呈现男子阳刚的英姿,更加深她心底的迷乱。
欲望与尴尬同时在心底纠缠,她不依的娇嗔,「我自己来就行。你……穿自己的。」
宁绮的提醒,让子逸恍然发现自己的一丝不挂,同时明白他让情人尴尬了。子逸发出一声轻笑,眼神火热的逡巡她泛著粉红的水嫩肌肤,他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只得暂时按捺住腿间再度被撩起的男性欲望。
他迅速为自己著装,宁绮也很快穿好衣服,除了眼睫间的浓情外,两人端庄如守礼的绅士与淑女。
「我没计画这部分。」子逸与她并坐在贵妃椅上,宽大的乎掌包裹住她纤细的柔荑,凝视她的深邃眸光里有著复杂的情绪,嗓音略显乾涩。
「我知道这样一定又让你误会了,以为我要的只是你的身体,事实并非如此。阿绮,你一定要相信我。」
之前的热情地她有份,不能全怪子逸。那种想要与情人做亲密结合的渴望,并非只是欲望,还包括彼此间的深情。宁绮如今明白,不再狭隘的怨责他。
她微低螓首,抖动的睫羽遮掩住她眼里的情绪,湿润微肿的红唇仍留有先前情欲的痕迹。子逸凝视她优美的侧影,从嫣红的粉颊,到颈肩的柔美线条,不由自主的为她充满风情的体态著迷。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什么?」宁绮含情的眼眸有著微惊的喜悦。
「呃……」子逸有些不好意思。他竟因心头的颤动,想起徐志摩那首小诗「沙扬娜拉」里的句子而不自觉的吟哦出来。「我觉得你低头的温柔,像诗里描绘的。」
宁绮从来没听他说过甜言蜜语,她频眨睫羽,看得子逸不知所措。
「我冒犯你了吗?」他懊恼的俏声道。
她噗哧一笑。两人都这么亲密了,如此含蓄的情话算什么冒犯?为免子逸继续误会,她收起笑意摇头,她的动作令他松了口气。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他决定重拾话题,语气恳切的道:「阿绮,我不否认对你有强烈的欲望,但那不只是肉体上的吸引,同时也是心灵上的契合所产生的。或许你不认同,但对我来说的确是如此。」
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著,反覆思考著他所谓的「心灵上契合」是指什么。两人间每次的相处,多以欲望结束,才会让她认为子逸有兴趣的只是她的身体,而没有爱情的成分。
「分离的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你说过的话,领悟到我们之间的最大错误就是纽约宫的那夜,我们根本不该……」
「你後悔了?」她错愕的瞪视他。记忆中美好的一部分,在他眼里竟是错误?
「阿绮,你又误会了,先听我说完嘛!」子逸握紧她的手,黑眸里凝定著无比的真挚,让宁绮胸中的闷气散了些。「我是说,就因为那夜使得我们无法像正常男女那样交往。」
「什么意思?」
「男女之间原本是要经过深入交往後,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很自然的进行亲密的结合,我们却是反其道而行。这使得我们根本无法正常交往,因为每次和你相处时,我便无法克制情欲想要你。你因此认为我是好色之徒,想要的只是你的身体……」
「子逸,我没这么想……」她垂下眼睫掩饰眸中的懊悔。那天她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说他是被引诱的。尽管如今仍对俞梦霓耿耿於怀,但以她对子逸的认识,清楚明白他不可能对她撒谎。如果他真碰过梦霓,他不会否认。
「就算你这么想,我也不怪你。」他扯动嘴角苦笑,「只怪我克制不住。阿绮,其实我是……我不晓得该怎么说。只能说,你越是逃避我,就让我越恼火,使得每次见面都以吵架开始,以情欲终结。我弄不懂你何以拒绝我、避不见面的原因,直到最近才想通。」
「想通?」她怀疑。
「我想你受的伤从来没有痊愈吧。」子逸深深凝视她,眼里有抹夹杂著自责的了解。宁绮心脏猛地收缩,旧有的伤疤再度被揭起。
「你没有原谅过我。即使你依然爱我,却无法原谅我曾带给你的伤害。」
他连她爱他都知道?宁绮咬住嘴唇,有种从他身边逃走的冲动,但子逸紧捉住她的手,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阿绮,你不公平。你为那件事怨我、躲我,太不公平了。难道你不明白我也同样为那件事深受伤害吗?」
「你受到伤害?」宁绮几乎无法置信。告白被拒绝的人是她,又不是他,他怎会受伤?
「对。」他饱经伤痛的眸子附和他的说法。「你想过你突然的示爱,带给我多大的冲击吗?你那么不顾一切的跳进河里,存心要我後悔一辈子。当我跳下水救你时,只拚命祈祷著你不能出事。为你做人工呼吸,碰触你没有温度的嘴唇,我恍然明白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取代。你充满童言稚语的来信,为在异乡的我带来无数温暖,我不但不回覆,还这样伤害你。如果你真的有个万一,我不会原谅自己。」
「子逸,那不是你的错……」宁绮苦笑。是她太傻、太任性,把一切想得太过美好。她不该指望子逸听了她的表白後会欣然接受,他的反应是再正常不过。
「但你怪我,因为我伤害了你。」
「我……」她凄苦的一笑,无法否认。「并不是真的怪你,或许是伤痛仍在,也或许是我太羞愧了,所以无法坦然面对你……」
「这些年来,你一直躲我。我的信你不回,我的电话你不接,我回来你避开,连一面都不肯见。阿纪和若薇的订婚典礼,你远远的避著我,不跟我说句话。阿绮,你可知道你很残忍,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我不是残忍,我是……」泪珠儿滚落而下,如何告诉子逸每次与他见面,她敏感、易受伤害且脆弱的心便不由自主的飞向他,一次又一次的为他意乱情迷?她的逃避只是保护自己的本能。
「我怕阻止不了自己想投向你;我怕再一次忍不住向你表白,得到的仍是心碎。子逸,如你说的,我一直爱著你。外表上,我是株长满尖刺的仙人掌,以利刺保护自己;内心却像株叶刺早已退化的昙花孤芳自赏,脆弱的不堪一击。我希望获得你的爱,但又害怕你能给予的只是友谊和同情……」
子逸恍然明白她的逃避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只因为对他情感太深、太浓烈,害怕受到伤害而做的本能反应。
「我却一直以为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让你不肯接受我的求婚。阿绮,我绝非因为友谊和同情向你求婚。早在我们在纽约重逢,我就为你心动了。十年前我只是太震惊,没办法立刻接受你的告白。等到我有时间想清楚,很快就明白你可爱、美丽的影像,不曾离开过我心中。如果你当时肯留下来等我从爱丁堡回来,你就会听到我要对你说的话……」
「你会说什么?」她既期待,又怕再度受伤。
「我会说--」他将她的小手握在左胸,以蕴藏柔情万千的眼眸深深看著她。「虽然之前我没想过这件事,但以後我一定会认真看待。阿绮,让我们交往吧。」
「子逸……」更多的泪水泉源而出,宁绮激动得投入他怀中。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固执、自以为是,会让自己错过如此甜美的幸福。原来,这些年来的相思苦楚,完全是没必要的。子逸并没有拒绝她,是她不给他机会表白。
「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我希望你明白,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无法取代的。我是真心想要与你共度一生,如果你现在还无法决定,我会耐心等待,直到你心甘情愿。」
还说不会说甜言蜜语,这番话足以溺死她。宁绮紧紧偎向他,带泪的面容里有抹醉人的甜蜜。
「可是你不能再躲我,也不可以让耀庭追求你。」说著说著,他免不了以情人的霸道口吻要求,这也提醒了宁绮一件事。
「俞梦霓她……」
「阿绮,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他气冲冲地看著她。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情人眼里容不下砂子。耀庭说,俞梦霓是你的初恋情人,而且和你一直有来往……」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子逸的口气很酸。
「你怎能怪我?你始终没给我只言片语,我……」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子逸立即没辙的软化。
「是我不对,让我解释清楚。其实梦霓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件事千万别让我妈知道。梦霓的母亲已经过世,父亲把她带到伦敦介绍给我,希望我照顾她。当我晓得有这个妹妹时,我真的很惊讶,却碍於母亲的关系,没办法告诉任何人。或许是少和异性来往的我,突然和梦霓亲近起来,耀庭才会误会吧。」
「原来……」宁绮愕然,没想到自己这顿醋吃得一点道理都没有。什么初恋情人,耀庭真会胡说八道。
「现在没话说了吧?」子逸扬起眉,咄咄逼视著她,「不会再一转身就翻脸不认人,躲得远远的吧?」
「人家……哪有这样!」她不依的娇嗔。仗著他对她的柔情,极尽撒赖。
「怎会没有呢?为了赶我出去,以报警威胁。阿绮,你可知道那刻我真的是心灰意冷?若不是怎样都放不下你,我还真没有勇气再碰你钉子。」
「对不起。」她羞愧的伏在他胸前,没想到那时的反应会伤害到他。「当时我心情烦乱,论文已够我焦头烂额,原本想等这事忙完後,再向你求证梦霓的事,没想到你反倒找来了。我一时情绪失控,才会……」
「原来是我去的不是时候。」子逸自嘲道。
「别生我的气,子逸。是我太任性了。」
「我并没有怪你,阿绮。」他轻喟出声,拾起她尖细的下颚,若有所思的凝视,一倒是好奇你先前还躲避我不及的态度,何以在跟博智连跳四支舞後有所转变。」
宁绮很快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子逸这才知道当他在舞池外对博智和宁绮共舞的事耿耿於怀时,人家其实是在帮他说话,不由感到羞愧。
「博智真是的……」
「若不是他的那番话,我仍在作茧自缚。」
「那可不见得。我早就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让你逃了。不过,博智省了我很多麻烦。」
「喔,你要怎么做?」她挑衅的瞪他。
子逸微笑的抵著她的额,凑向她耳边低语著他的邪恶伎俩,逗得宁绮娇喘连连。
情生意动间,四片唇不自禁的叠在一起,他们拥紧彼此探索,让款款柔情在相濡以沫间传递向对方,两人很快再度意乱情迷了起来。
当子逸的手覆在宁绮胸前的柔软,想要进一步的品尝柔腻的肌肤触感时,一缕许久不曾吸嗅的熟悉芬芳隐隐传来。他惊喜的抬起头,耸著鼻子四处寻觅那缕香泽,终於在温室的後头找到一株花苞正在开启的昙花。
「阿绮,你看。」他兴奋的挽著她走到昙花前,洁白的花朵硕大美丽,从茎状叶边缘的缺刻处垂下,缓缓绽放。
「是昙花。」宁绮讶异之余,心里有股难言的喜悦。她与子逸曾共赏过数次昙花开放的美景,没想到在两人重修旧好时,又遇上难得的昙花盛开。
他们紧握住彼此的手,激动的注视那微微颤动的花蕊和花瓣,许多年前初次共赏昙花的景象,在他们记忆里升起,那时的感动和憧憬同时流过心间。
於是他们知道,童年时相许要一同欣赏昙花的承诺,将在此後的人生里彻底实行。当优美的昙花盛开的刹那,那心头一凛的感动,原来是爱情呀。
爱情始终存在於他们之间,从他们相约看昙花时,便许下了一生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