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去买东西了,也许到沙滩上散步去了,或者只是开车到任何地方去清醒一下头脑。但等艾丽走到后门,发现门上了锁,立刻惊慌起来。康恩从没锁过门,他离开了?
她到费娜的事务所要求见费娜。
几分钟后,接待员带她到费娜的办公室。
费娜招呼她坐下后,问道:“你发现了一些有帮助的点子?”
“你的客户想不想经营一家卖二手车的店?”
费娜皱眉,“我想她大概没什么兴趣吧!为什么?”
“你看,”艾丽将遗嘱翻开,摊放在费娜面前,“看看第八节第十七款。为了孩子的幸福,在受托人必须供应给孩子的物品中,有一项是可靠的交通工具。”
“是啊,这没什么不寻常。”
“但这里说他必须供孩子一辆汽车,可是没有说多久供应一辆,或对已有的车辆该如何处置。事实上,你的客户可以到卖汽车那里牵一辆新车回来,再开到街上卖二手车的地方换成现金,然后再打电话给受托人要求另一辆车。”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当然,她也可以自营旧车场。而且照遗嘱条文来看,她可以出售所有的物品.如尿布、制服、单车等等。”
费娜戴上眼镜,“我完全没注意到这一段。条文是说‘应该’而不是‘可以’,当然,这不算不道德……”
费娜顿了一会,眼光一闪,“当然,这是不道德的,我也不会建议她这么做,但我想受托人也不是笨蛋,如果我们暗示卖车的利润要拿来调查信托款的流向,也许会比较合理。”她伸手拿笔。“值得一试。”
“让我知道结果如何。”艾丽准备起身,“噢。顺便问一下,你知道康恩在哪吗?我一直在找他。”
费娜连头也没抬,“他到明城去几天。”
“一定是去把他的房子租掉。”艾丽注意着费娜的反应。
“他没提。”费娜的心思仍在遗嘱上。
费娜没有反应,这表示她也不知道康恩真正的动向。不论他想做什么,艾丽希望他不要现在回去惠德。否则康恩会丧失他这辈子最好的一笔交易了。
艾丽在仓库工作了一个礼拜,也很习惯这单调的工作。大部分的文件都很枯燥无味,她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才看得下去。
这天,她看到一封杰夫写给朋友的信中有一段提到瑞福:
等我死了,事情就会完全改观,到那时他必须顾全体面。
但下一段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艾丽蹙着眉又念了一遍,康恩不是说瑞福住在贫民区吗?所以如果杰夫不是抱怨瑞福的生活水准超出他能力所及,那他所说的又是什么?
就这一段文字就足以让瑞福拿来大作文章的。
在这箱文件中没有任何信件提供更多的资料,艾丽一时也没法子找出杰夫写给同一个朋友的其他信件,那她应该立刻告诉伯尔吗?还是先咨询牟先生的意见?
她正举棋不定时,伯尔来到仓库。“嗨,进展如何?我想你大概需要休息一下,喝杯咖啡,我替你送来了。”
艾丽推开纸箱,决定暂停一下,反正伯尔在这儿,她也没法子工作。
伯尔递给她一杯咖啡,“进展很慢哦?我还是认为应该派两个秘书来帮助你比较好。”
艾丽放下杯子,“秘书可能会漏失了——”她突然地打住,然而基于职业道德的考虑,她还是决定先告诉伯尔,“我下午的发现。”
她把那封信交给伯尔。
伯尔看了看,眉头都纠结在一起,“我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
艾丽作了解释,“可能还有其他的意思也说不定。”
伯尔耸耸肩,“可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差别?遗嘱很详细,但这一段文字却很含糊——”
“重要的是,这样的一段文字可以阐释杰夫可能留了一份遗产给瑞福。瑞福可以用这段文字上诉,他甚至可能赢。”
“就凭这个?就一封信里几句含意不明的句子?瑞福可能根本不知道有这封信,他也不见得认识杰夫叔叔的朋友。”
“伯尔。那都不是重点,你无法证明他不知道。”
“听着,我就没听过杰夫叔叔有这个朋友。瑞福怎么可能认识他?”“我承认这只是有可能。文句含意的确不够明朗,但——”
“这是你今天说过的最合理的话了。”
艾丽假装没听见。“可是,一个好律师就可以拿这段文字,申请查阅所有杰夫的档案或信件。”
伯尔很快地向四周张望了一下。
“所有的,”艾丽强调,“就像我现在正在做的。”
“而且像你一样——一无所获。”
“伯尔,你要打赌吗?没错,到目前为止,我只发现了一段值得怀疑的文字。但也可能有其他的,只要有足够的证据,瑞福就可以推翻遗嘱。”
伯尔低着头来回踱步。等他再回到她桌前时,他指出,“瑞福说他有证据,他的口气好像是他持有一份证明,而不是像你说的这边一段,那边一段的。”
“伯尔,也许他有,他甚至可能不知道有这封信。”
“你和杰夫的雇员谈过吗?”
“只有部分的雇员。但他们似乎都不知道任何事。我不知道瑞福有什么,但我确信他一定有证据。”
“你突然和瑞福站在一边了。”
“我不会受任何人影响,我自有判断能力。”她以尖锐的语气说:“我不和任何人站在一边,我只是把看到的事实告诉你。”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
“我认为你该考虑和解。”
伯尔以不敢置信的语气道:“要我打电话给瑞福,告诉他我要给他钱?而这些钱是遗嘱上说明了留给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打电话给他可能是自找麻烦。瑞福可能以为我们找到的证据指示要将全部遗产都给他。那他便不会以小金额而满足的。但等他要求时,你最好不要和他打官司,最好和他协商、达成和解。”
“这种作法不对,他不可能赢的。”
“你不知道他有什么证据。”
“他只是吓唬人!”
“也许,但你和他上了法庭,这案子可能一拖就是几年。最后,打官司所花的钱可能超过和解所花的钱。伯尔。先是准备诉讼的花费,就够惊人了。光是上礼拜我在这儿,你就得支付我一万五千元的法律顾问费,而我到目前为止进行的还不到四分之一呢。”
“所以,你不赞成诉讼?”
“在这种情况下,我的意见若和客户意见冲突,我会依客户的意思去做。如果你坚持,我会为你打官司,而且会全心全意、竭尽所能地帮你打官司。但是,我相信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不打官司就是赢了这件案子。”
康恩也说这同样的话,不是吗?有时候不交易就是最好的交易。
艾丽温和地继续说:“有时候得以长远的眼光来判断事情,吞下你的骄傲,让整件事情过去。而你至少知道你会花费多少法律费用。”
伯尔点点头。
“如果瑞福的律师真的来看这文件,你还得雇个像我这样的人整天守在这儿,以防他们将不该有的文件夹进去。”
“每个小时五百块钱。”
“没错,是不便宜。不论情况如何,你总是得花钱。那为什么不和解呢?你也不必担心瑞福下一步会使什么诡计。”
“牟南维一定不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太理想主义是不容易达到目标的,这是此时此刻我能提供给你最好的法律服务。”仓库内沉静了很久,然后伯尔以完全不同的口吻说道:“好吧,我相信你已经想得很透彻了,而且你是以我的最佳利益为重。你想瑞福愿意以多少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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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仓库后,她婉拒了与伯尔共进晚餐的邀约,但她也不想回到招待所独自进餐,更不愿在这时候写进度报告。
她开车上了湖滨大道,直奔暖炉居,她至少可以去看看康恩回来没有。
过去几天,艾丽每天都会驾车经过暖炉居,如果法拉利一出现在车道上,她一定会看见的,而且她随时可以想个借口,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暖炉居,她有好多事要告诉康恩。
不知道他到明城去做什么。修车,处理私事?和牟南维的女儿约会?
为什么会想到牟南维的女儿?对了,牟南维提过要把女儿嫁给康恩。她记得康恩和牟小姐唯一共处的一次是在圣诞节聚会上……她蹙眉想着,当时他俩似乎颇为亲密,牟小姐一直在等他吗?
谁在乎牟小姐是不是在等康恩呢?
“我在乎!”她大声地脱口而出。
她嘲笑自己的愚蠢,那已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她居然还为此吃醋?
“噢!老天,这真是荒谬。”她责备自己。
后面传来一阵喇叭声,一辆送比萨的车子想超车。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脑中尽想着康恩,车行速度已变得如蜗牛在爬了。高速公路上每个人一定都很讨厌她。
她是不是白痴?康恩在过去一个礼拜内的确向她表示过好感,但这并不表示她该把这事看得这么认真。毕竟,她初抵此地打电话给他时,他好像不记得她……
艾丽想得太专注了,竟未注意自己已驶过暖炉居,等她回神才发现暖炉居的车道上居然停了一辆老旧的车子。
等她倒车回到暖炉居时,原先那辆旧车已开走了。法拉利停在车道上,屋里也有灯光。
康恩回来了!
她不禁又喜又怕,就像她第一次出庭的感觉一样。
大门开着。隔着纱门,她看见康恩在厨房里。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老了一点儿。
她正想敲门时,康恩似乎感觉到她的来临而突然转过身来。
别再欺骗自己了,别说你只想要他做你的良师益友,你想要的不只是这些!
她用力吞咽了一下,然后哑声低语:“康恩,我好想你。”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她是什么时候发现康恩是这疯狂世界中的一个避风港?是在招待所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晚吗?当时她穿着那件翠绿的洋装就是为了取悦他?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康恩问:“你要进来吗?还是要和蚊子一起待在外面?”等她进了厨房,他柔声说道:“我也想你。”
如果他也想我,他可能会在乎我,也许很在乎我也不一定!
他说过自己想安定下来、想成家,他说过要自己的妻子成为他最好的朋友。牟小姐绝不是他所要的。
她走过去投入他的怀抱,一切似乎这么自然,他的怀抱温暖、安全。他的吻引爆她体内的悸动。她闭上眼,双手捧住他的脸,溢出一声低吟。
“被人想念的感觉真好!”康恩在她耳边低语。
她可以感觉到康恩眼角的笑纹。她稍稍往后仰,眨着眼对他说:“抱歉,我是这么惹人厌。”
康恩大笑,“噢,你不是的!”他的手轻轻自她肩头滑落至腰间,又吻了她一下才放开她,“来吃比萨吧,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热烈地欢迎我?”
“几分钟以前我经过这儿,看见的车原来是送比萨的。我开过头了。”
“又迷路了?”
“康恩,我已经三天没迷路了,我现在已经很熟悉这个区域了。这个小镇其实很不错呢!”
“是不错,不过不是城镇的问题,是——”
“别告诉我这是大湖效应。”
“当然是。”他朝她大笑。他带着比萨、饮料,领她来到临湖的阳台,她可以听见浪潮冲刷湖岸的韵律声。
“里面太热了,屋子关闭了好几天,需要透透气。”他把比萨放在小桌上,然后指指阳台一端的秋千。
艾丽坐在秋千上,康恩在小盘子里装了一片比萨递给她,然后在她身旁坐下,“来,告诉我——”
她立刻打岔,“你这趟出门旅行好吗?”
他两眼带笑地问:“不像我预期的那么好。”
“你没和惠德的人联络吧?”
“当然没有,我尽可能远离他们。我是去看我妹妹的。”
艾丽松了口气。“那好。”
她思索着该怎么告诉康恩有关她为他争取的一切,但这时康恩的手覆在她的颈背,厚实温暖的手令她感到舒适。她发现自己倚向他。比萨自盘中下滑,康恩将盘子拿开放在一边。
他的唇覆上她的。直到她几乎窒息、直到她无法压抑体内的悸动。
“我最好打住,不然我得到湖里去清醒清醒了。”他幽幽说道。
“湖水太冰冷了。”她仍在昏眩状态中。
“还不太冷,但对目前的我很有效。”康恩把她的盘子又放回她手中,然后故意引开话题,“在我离开的这段期间有什么新鲜事吗?你在伯尔那儿的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她告诉他有关信中提及瑞福的一段,及她给伯尔的忠告。
“所以,你告诉他按兵不动,如果瑞福手上没证据,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他有,伯尔与他和解比进行诉讼还合算。”
“差不多就是这样。”
“你事先和牟南维谈过吗?”
“没有。你的意思是,牟南维会认为伯尔有钱支付——”
“也不完全是,也许这不是标准的解决方式。但却是比较人道的方式。艾丽,我真以你为傲。”
但他的表情却有些抑郁。艾丽迷惑了。
康恩继续,“也就是说你在这儿的工作告一段落了。”
她的笑容消失了.再也没借口留下来,她马上得回明城去了。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欢欣,反倒觉得失望,或者该说失落……
她凝视康恩,低语道:“我不要离开。”
康恩紧紧拥住她,比萨盘自她手上滑落,但她不在乎,她只听见自己规律的心跳声声诉说着,他在乎她、他爱她,一切都会安好无事的。
“艾丽,你确定这是你要的?”
“是的。”她低应,“我要你留在这儿,不要到湖里去清醒。”她对着他微笑,这微笑有无尽的允诺……